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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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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办,便是不用有所顾虑。
商贾孙氏虽在平岚城一手遮天,但好歹在卫太守的管辖范围内。
不像秋闱考官,他们历来由皇帝钦派,若无凌墨安的令,那些人不会这么快就被关押入狱。
官商勾结,百姓怒不敢言。
如今这些蛀虫一灭,平岚城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还有不少百姓专程跑去卫太守府前致谢,相互间滔滔不绝,能在那夸上好几天。
凌墨安的王爷身份依旧掩藏得很好。
百姓们不知他在卫太守背后的作为,可京都城中,却是有不少人心知肚明——
“元爱卿可听闻近日的平岚科考案了?”
御书房桌案上的香炉冒着袅袅白雾,模糊了奉顺帝的脸。
他合眼侧倚,手中捻着奇楠珠串,似是乏了。听元长禾说。
“禀圣上,老臣已知其详。”
又跪下道。
“圣上,科举考试为礼部分内之事。老臣位居尚书,竟五年未能发觉其中端倪,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圣上降罪。”
奉顺帝听此缓缓睁眼,几息后坐起来,言语间少了丝锐气。
“元爱卿误会了,朕今日传召你来,并非是为兴师问罪。且朕认为平岚一案,乃父皇在位时的旧案,若此刻重罚爱卿,未免显得朕不近人情。”
“爱卿年岁已高,莫要长跪了,起来看看这个。”
元长禾赶忙叩谢皇恩,后起身从刘正手中接过奏折,细细阅读。
奉顺帝观他面不改色,说。
“恒王上奏,建议朕严查礼部与近三年的科考舞弊。爱卿身为礼部尚书,有何想法?”
元长禾将奏折重新交还给刘正,道。
“老臣认为,恒王殿下此想乃是为天下考生所虑、为景夏国之根脉所虑,无不可行。”
“噢?”
奉顺帝的语气微妙起来。
“这么说,元爱卿是希望朕听取恒王的建议了?”
“!”
元长禾暗暗心惊。
满朝文武中,数他跟凌墨安的关系最好。这问题若答错一字,无疑有重臣轻君之嫌。
而且,明明传言中是凌墨安要谋朝篡位,奉顺帝还是太子时,就数不清有多少机会可以解决掉他。
但他偏不。登基后还只抓着所谓凌墨安阵营中的人不放,已经斩首流放好几个了。
反观对凌墨安呢?除了脾气暴躁点外,是既无监|禁也无收权,人想去哪儿去哪儿。
唉~可难为死这帮整日揣摩圣意的臣子了。
元长禾缓缓气,躬身道。
“圣上,科举的初衷,是为国发展选拔人才。可而今有人因寻私利,无视法度、滥用职权。致使身怀实才之人,不得其报效家国之志。”
“长此以往,那官椅上坐着的,恐大多会是徒有虚名的纨绔子弟。于内,不利百姓,于外,若过分贪银,亦给了外邦入侵之机。”
“圣上贤明,此等澄清天下的决策与衷心,必不会因他削减,更无人可撼。”
这一番言论听得奉顺帝龙颜甚悦,笑着说。
“元爱卿所言极是,朕亦有重整之心。只是爱卿告老还乡的时日将近,不知还是否愿劳累一月,帮朕先把礼部内部的脏污给肃清了?”
元长禾当即行礼。
“老臣,责无旁贷。”
“好!元爱卿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朕亦会派吏部佐助,以免爱卿太过劳神。”
“多谢圣上。圣上如无他事,老臣这便下去准备。”
“嗯,去吧。”
奉顺帝说着,看了刘正一眼,示意他去送送人。
元长禾脚步偏急,刘正也没法缓。
待御书房中再无他人时,奉顺帝才落下嘴角,将满眸的愉悦尽数化成一声冷哼。
知而故犯,罪不胜诛。
奉顺帝思绪不断,又细想了好些事儿后,才疲惫地揉了揉侧额。
这个时候他格外的想念楚盈。
可惜楚盈正因为楚川被驱逐出京的事同他闹脾气呢,次次都不愿见他。
君无戏言。
凌墨渊说过对楚川是最后一次容忍,那就是最后一次,绝不会再因谁而心软。
他也清楚楚盈并非不懂。
不过就是在气,自己没有等她从遇刺的昏睡中醒来,便下了驱逐的令,使她姐弟二人没有机会告别罢了。
“唉...”
凌墨渊愁闷叹息。
真是想不明白楚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弟弟。连他弟弟的半根头发丝都不如。
“......”
弟弟?
凌墨渊的眼神逐渐空茫起来,不自觉念叨着——
“弟、弟...”
是谁?
“!”
他心问“是谁”的刹那,惊恐便如洪水猛兽般朝他奔涌袭来。
凌墨渊霎时冷汗外冒。
因为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脑海里一瞬间就缺了个人。
就一瞬!
他竟忘了自己弟弟是谁。
凌墨渊慌张攥紧珠串。他闭上眼,可任凭他怎么去想,也想不起弟弟分毫的面孔和身影。
那个人,被偷偷抹去了...
不行!!
凌墨渊内心猛地呐喊。
弟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能忘!绝对不能!!
可...是谁?
他的努力没有得到记忆的眷顾,反而成功激起了熟悉的痛感。
亲缘祭和心魔的功效叠加在一起,像是把人的骨髓都给抽干了。
凌墨渊手肘抵上椅托,牙关咬紧。他越想越疼、越想越疼、越想越疼但他一定要将那个人拉回来!
究竟、是谁...
他的视线无助撒落,却在不经意扫过桌案时顿然停止。
“奏折...”
!那个奏折!
凌墨渊不知道手里的珠串是何时掉的,却集中了全部的注意,急切去翻看凌墨安手写的奏折。
“这字迹...不仅仅是恒王的...”
更是凌墨安!...
更加是我弟弟的!!!
这无声的嘶吼令亲缘祭和心魔知道,自己又一次作用失败了。
它们愤懑地徒留疼痛,狠狠折磨着这个死不投降的人。
“记起来了...”
凌墨渊的声音里满是庆幸。
他颤抖着手,将未收拢的奏折死死贴在自己心口上,方才安心地垂下头急促呼吸。
御书房内空空荡荡。
幸而这里只他一人,无人能得见一国之君如此狼狈、无人会知...
他并非无坚不摧。
门外的刘正自送走元长禾后,就一直没再被允许进去。
但他倒求之不得。毕竟他的主子从来都不是凌墨渊。
凌墨渊太精明了。
刘正跟在他身边,没有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来小命不保。
难啊...
他现在只盼着能快点得到主子的指令,早些完成任务,而后离开皇宫去过自己的潇洒日子。
刘正这般憧憬着,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入夜风大,黑暗亦险。
该枕榻的时辰,偏生有蝗虫不眠,非要把秸秆啃咬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李盛,就是其中之一。
他“砰”的一声将信纸拍在桌上,怒喝道。
“这个凌墨安!”
李盛这话一出,其身侧的年轻男子便赶紧提醒说。
“大人息怒,这里不是府邸,小心隔墙有耳。”
他们从李府出来到这儿,一路上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可李盛这个蠢货非但没有意识到,还如此直呼恒王名讳,嚷嚷的那么大声。
真是没一点儿深沉。
李盛闻言闭了嘴。但他实在气不过,忽地又把信纸拿起来撕了个稀巴烂。
“......”
男子站在李盛身后,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心道——
下回圣上要是再让我卧底到这种人身边,我必须拒绝!
他怕接触多了影响智力。
“司明啊。”
李盛回身唤他,带着歉意说。
“这两年你为我做了不少事,我心里都记得一清二楚。本来今天定好了,要将你引荐给上头的。可是!...”
他抬起胳膊在空中扫了扫。
“你也看到了,这空无一人。唉,委实是意想不到。”
卫司明道。
“大人莫有愁绪,属下能得到大人的赏识与提携,已是荣耀加身。此况突然、始料未及。大人既给了属下这个机会,属下也不急于一时。”
他这话差点给自己说恶心了。
李盛特别欣赏卫司明的这份懂事,从来都不会让他下不来台。
“嗯,年轻人要沉得住气,以后才能有大作为。”
他转转眼球,问。
“司明,你、可还记得来时的路?”
卫司明即刻了然,拱拳道。
“大人,更深露重,属下就先行一步了。大人回去时,要多加小心。”
李盛满意地点头相应。
卫司明在其注视下退了出去。这座小房子十分不起眼,处地隐蔽,离皇宫还远,放眼一望周围没几家亮着灯火。
哼,还挺会选地方。
卫司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
玄夜漆黑,月光铺路,地上光秃秃的树枝影子似干枯白爪。万籁俱静中,时不时再吹过一阵冷风,感觉...马上就要出来只鬼。
“卫司明。”
“!”
卫司明的手下意识摸向腰侧,谨慎机敏地寻找声源。
突然,他发现前面不远处的地上,映有一半身人影!
还是个男的。
卫司明向来不信奉鬼神。他缓缓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刀,慢走两步旋即飞速冲进巷口!
那藏匿之人的反应也快,利落与卫司明过了两招后,称赞道。
“行啊,功夫不错。”
卫司明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竟是一头金发,警惕地问。
“你是谁?”
少年笑了笑。
“京都十二暗卫统领——承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