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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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她？
这是离钰唯一能质问的。
因为岑珩从来没有说过“离清雪会回来”这种话，也没有以离清雪为借口利用过他。
是离钰一直自己“骗”自己，觉得姐姐有第二颗内丹，姐姐肯定能回来。
然而......
她回不来了。
万罗山遍地黄土，寸草不生。离钰靠近的瞬间，与姐姐的感应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可他知道，那不是姐姐。
“你来了。”
岑珩站在万罗洞的洞口。斜阳残照，整个世界一片橙红。
脚下的沙土似如棉花。
离钰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终在看见岑珩、听见这句话时踩空了心，晕眩欲倒。
“离钰！”
岑珩忙去扶他，反被一把推开。
“出来！！”
离钰朝山洞中喊。须臾，白藏走了出来。她双手紧握在身前，想看离钰，却又不敢。
离钰连“为什么”也问不了了。他抬起手，抖动指了指岑珩和白藏。
这俩人在等他。
那意味着不是离钰发现真相，而是他们让离钰发现了真相、意味着一切皆有隐情、意味着他们没有要害离清雪。
“陛下...”
脸颊上的泪被挤落。离钰忽又改口，说。
“不。哥，哥哥...从前你让我留在天庭，我留下了。你交代的每一件事情，我做好了。连那天，你突然抱回来一个孩子给我，我也尽心抚养他长大了。”
“现在，现在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姐姐的内丹怎么会离体？！怎么会复活了秋神？！”
“我求求你告诉我。我求求你...不要骗我。”
离钰一辈子没求过人。
可当年他连姐姐最后一面都没得见，岑珩是唯一能告诉他真相的人。
讲述空泛。
岑珩上前，起手一指他额间，将他带回了当年——
“清雪！”
厮杀声萦绕耳畔，听到呼唤，离清雪倏地睁眼。
“清雪，我们先离开这儿！”
岑珩跑过去想拉她起来，却摸到一手湿黏。离清雪流了太多的血。她坐在地上，背靠着仙鹤族族长的宝座，问。
“陛下，娘娘呢？”
岑珩蹲下身道。
“藏儿在外设法牵制尹不怜。我不能与她正面相抗，就来找你。清雪，尹不怜此番来势汹汹，大有赶尽杀绝之意，你随我离开，我们...！！”
“你干什么！！？”
离清雪打斗时腹部受伤。她忍痛把手伸进去，迅速拿出泛着银辉的内丹，递给岑珩。
“请陛下...收下。”
岑珩受惊，边把东西往回塞，边说。
“你别闹了！这内丹是你万一遭遇不测后唯一的重生机会，我要它有什么用？”
“陛下，你、听我说...”
离清雪脸色更加虚白，道。
“罗刹常年拐杀我仙鹤族人。此战，在不知情者眼中、是尹不怜为夺‘利’而发的疯。”
“但事实我们清楚。血洗鹤岛，是天道疑心我们暗中谋划。它听见了风声，在找我们制作的、对它不利的东西。当然，它找错了。可是对它来讲，错了也不打紧。它更想借此警告那些、知道它秘密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这就是下场。”
“仙鹤族成了天道杀一儆百的靶子，因此绝没有挽救的可能。”
离清雪流下绝望的泪水，继续说。
“我身为一族族长，不能庇佑子民安稳生活、已是大过。而今灾劫降临，我亦无法转圜。门外血流成河，将士、妇孺皆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我做不到苟且偷生，唯有共死，才算勉强不丢先辈们的脸，才有脸去...”
她忽顿了一下，眼里随即生出痛恨，自嘲道。
“不，我没脸去见我娘，我连给她报仇、都做不到！”
岑珩搭着她手腕输送神力，忙安慰说。
“你本就是临危继位，带领鹤族苦撑数万余年，已经尽力了。何况这些事绝非你一人能够承受，你不能拿重生这等大事来惩罚自己。”
离清雪摇摇头，道。
“我的族人们不知内情，尚有轮回转生的可能。而我深知天道秘密，它怎会允许我重生？与其像娘一样、被尹不怜剖去内丹，不如现在就...”
“清雪！”
岑珩厉声说。
“我理解你的自责和痛心，但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可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
离清雪打断岑珩疗伤，固执地把内丹塞进他手里，说。
“天道利用时空轮设下‘以神净魔’的障眼法，绞杀知其秘密的古神。我族人的内丹，有一半都用在了、那些故意避免破境的初神身上。”
“它逼迫他们成为古神，然后再用时空轮杀了他们。天道压根儿就没想放过任何知晓它秘密的人。陛下，娘娘明里暗里的反抗，早成了天道的眼中钉。可她不仅是天后，更是秋神。”
“我命失定。但此世间，不可无秋。”
岑珩看着掌中血淋淋的内丹，犹豫了。
离清雪见状道。
“陛下也不必为难，我愿献出一命，实乃有事相求。”
岑珩问。
“什么事？”
离清雪说。
“我把阿钰打晕关在密室了，请陛下带他走。”
岑珩闻言沉默少顷，道。
“清雪，我护他性命容易，可那孩子对你......他会疯。”
离清雪闭了闭眼，说。
“我明白。但是鹤族不能就此覆灭，阿钰他有能力、担得起一族未来。而且陛下，我怀疑阿钰、是族上圣者遗存的精魂转生。”
“！”
岑珩大吃一惊，忙问。
“何以见得？你可查明了他的身世？”
离清雪失落道。
“没有。阿钰失去记忆，身世成了不解之谜。我有此猜测，全因多年前他连破两境，越过古神、直入准圣。”
岑珩惊到直接站起！！
他仔细思考，说。
“他现如今仍是初神，看来，你压制了他修为破境。”
离清雪道。
“不错。天道忌惮，将圣境者全部逼杀。若阿钰成圣，必难逃一死。我不能活。如果我活着，阿钰定会随我逃亡，那样这秘密便瞒不住了。”
她看着岑珩，眼中满是恳求，说。
“陛下，这世间只有你能护他周全。我离清雪唯此求也，阿钰他...”
“他是我的私心。”
画面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离钰合着眼，沉浸其中想抓住姐姐。
可他把手放下了。
他从未像现在一般清醒过。
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比如他为何醒来便成了天帝的弟弟、为何白羽遥在他指尖寄了古神血，他还是打不开望云殿的门。
“我始终想对你坦白。”
岑珩说。
“可我开不了口，所以利用尹不怜把你叫来这里。此事与藏儿无关，你有怨恨，朝我来。”
“呵！~”
离钰的泪珠与上扬的嘴角撞在一起。
怨恨？
他能怨恨谁？
“我姐姐的遗体......有吗？”
“......”
岑珩静默。
离钰万念俱灰，缓缓走到白藏身前。岑珩紧张跟着，看他低头，轻轻抓住了白藏手腕，问。
“我姐姐数次提到的、天道的秘密，是什么？”
白藏心有动容。
她用离清雪的内丹复活，冥冥中对离钰多了种怜爱。她与岑珩相望，几息后说。
“我只能告诉你，它不该在这儿。”
离钰知道他们不会细讲了。
便收手，独自一人，去了天界十六宫的月神殿。
“离钰？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发生何事了？”
“...你说话啊！”
苏子衿一路追问。离钰不答，径直走到扇拱形法门前，道。
“打开。”
苏子衿不明，但还是抬掌覆上法门，默念咒语。
离钰走了进去，面无表情地扫视着众神为爱而闪耀的良缘石。又看向他姐姐的良缘石。
熠熠生辉，多么漂亮啊。
苏子衿视线随之望去，也理解了离钰的失魂。
离清雪没有消亡于天际。她的第二颗内丹作用在白藏身上，所以良缘石依旧有感。
可是错了！
离钰无声流泪。
......人错了。
他也曾因为自己和离清雪同时亮起的良缘石而心存希冀。结果一万年过去，竟是盼“错”了人。
“你别太伤神，虽然时间久了些，但或许明日...唉！......”
离钰一言不发的来，又一言不发的走。
搞得苏子衿很伤脑筋，叹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还好我没有。”
整日看天下人为这点儿事死去活来，烦的嘞！
离钰走出月神殿，找到小鹤，把它带去了幽谭。
他拿出形石，化成股股白烟送进小鹤身体里。小鹤本就是极有灵性的好苗子，原本再过不久也能修炼成人。
但离钰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想通了事情，做了决定。他要走的路，再无人能阻止。
幽谭四面被翠竹环绕，林间的小屋别致又清雅。
几日后，一个身披鹤羽、十六岁摸样的少年走了出来，赤着脚，按离钰留下的字迹，去往鹤岛。
鹤岛早不再是满目疮痍、战火一片。
它在离钰的打理下恢复生机。当年幸存下来的族人依然生活在这里，往后还会有更多、更多转生回来的人。
仙鹤一族，不会覆灭。
“离钰？”
小鹤走到族长宝座前。宿醉的离钰坐在那里，坐在与当年离清雪同样的位置。
他慢慢睁眼，问。
“想起自己姓甚名谁了吗？”
利用第二颗内丹转生的仙鹤、会在化形时重获前世记忆。
“想起来了，我叫...”
“你叫离幽。”
“！！？”
小鹤不知所云，说。
“我叫离幽？......能给个理由吗？”
离钰站起来，身旁的酒盅滚下台阶。他道。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1】好诗。你会弹琴吗？”
小鹤凝重回答。
“应该、还没忘干净。”
离钰宠溺地笑了笑，说。
“坐。”
小鹤看了一圈儿。
“坐哪儿？”
“坐这儿。”
离钰把他推扶到族长宝座上。小鹤惊跳弹起！！
“不行离钰！这是你的位子！你到底怎么了？突然助我化形还让我改姓，有心事你说出来啊！”
离钰道。
“我好累，不想解释。”
他在小鹤化形的途中传了一半法力给他，离清雪的压制封印不攻自破。离钰现下是古神，却疲惫至极。”
“那你也不能...！”
殿宇外忽然集结了大批族人。一位老妇带领几名端着衣冠服饰的男女走入殿内，躬身道。
“请族长更衣。”
小鹤彻底傻眼了。
“不是离钰你来真的！？你搞什么？我才刚成人哪会统领鹤岛？你这么草率的把族长之位传给我，太不负责任了吧！”
离钰又给他按回宝座上，说。
“别妄自菲薄，你跟了我几百年，不可能什么都没学会。”
小鹤道。
“学是一方面，做又是另一方面。我没有实际经验，怎能挑此大梁？”
离钰拍拍他肩膀说。
“放宽心，没有谁生下来就有经验。我相信你。并且已经找好了辅佐你的人。大家都看着呢，别让我下不来台。”
小鹤还是不应，道。
“你别说这些。我问你，你到底干什么去？”
“去做重要且有意义的事。”
离钰说。
“别担心我，我有我的命途。离幽，我唤这个名字，你愿不愿应我？”
“......”
离幽最终还是穿上衣袍，拿起了族长权杖。
族人参拜后退下。
离幽问离钰。
“你不是说有辅佐我的人吗？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