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风》逢央

30、-30

　　后面几天时间，云晴每天下班回家之前都会去一趟宠物医院。

　　看着猫猫的身体一点点变好，每次来它的叫声都比前一天更加有活力，云晴在宠物医院待着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这一周陆今聿来了几次公司，左淮还在医院躺着，有些重要的会议他必须在场，但也就仅是待到会议结束就会离开。

　　其中一次在电梯口遇上了准备出来的云晴。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要出去吗？”陆今聿先出声问道。

　　云晴刚准备点头，两人面前的电梯门就要合上，还未来得及按一旁的按钮，视线中伸过来一只胳膊拦住了正在关闭着的电梯门。

　　云晴在重新打开的电梯门中走了出来，这时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沈明，那句到嘴边的关心收了回去。
　　“嗯，我来取文件。”云晴回他。

　　陆今聿点头，余光中看到这一层几乎没人走动，递给了沈明一个眼神，见他退远了些开口问：“猫猫怎么样了？”

　　这一周两人在手机上发过几次消息，多数是关于猫猫情况的。

　　说到猫猫云晴眼中闪过一丝外露的笑意，回：“好了很多，医生说这周六就可以接回家了？”

　　“老师他们同意吗？”陆今聿问。
　　“嗯。”云晴点头回道：“同意了的。”

　　说完猫猫，见沈明也站在远处，云晴问他：“你呢？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陆今聿说。

　　在准备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两人身后的电梯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几人看到站在那里的他们后，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走过来纷纷喊了一声，“陆总好。”

　　陆今聿对他们点了点头，说出的那个“嗯”字中压着一种有点莫名的小脾气。

　　“陆总您是来抽查我们工作的吗？”有人试图缓解这份稍显尴尬的气氛，问道。

　　“不是。”陆今聿说：“我路过。”
　　这一点他倒也没有说错，如果不是遇到云晴这个时候他已经坐在离开公司的车里了。

　　说完他在周围几人的迎合笑声中走向电梯，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中微微侧头对云晴小声地说：“我先走了，周六我也去医院。”

　　云晴点头，说：“好。”
　　然后看着他走进电梯的身影。

　　电梯的门在两人对望的视线中缓缓合上，看着云晴用那样无比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明明无声，但爱意却顺着即将合上的电梯缝隙绕了进来，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同时带来的是温暖和他怎样都压不住的心跳声。

　　离开公司的车内，坐在副驾驶的沈明侧过身对后面的人说：“陆总，之前联系的杨医生她助理刚才回了邮件。”

　　闻言，陆今聿从腿上放着的电脑中抬起视线，问：“怎么说？”

　　“她说杨医生最近在国外休假，年前这段时间都不在国内。”

　　“年前？”听到这个时间后，陆今聿皱了皱眉，视线看向车窗外，那些飞快向后掠去的是峪城标志性建筑之一。
　　在夕阳橙黄光线照射下美得耀眼。
　　可就是这样一座城市，带给他还有左淮几乎全都是不好的回忆。

　　自己有云晴这个心灵寄托，而他呢？作为好友陆今聿想不到。
　　其实在他的心中一直认为左淮对这里应该是充满恨意着的。

　　当初还在纽约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自己的身世，陆今聿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的纽约街头，他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在城市灯光下说出那些曾经伤害自己最深的话。

　　也是在那天陆今聿才意识到，好友脸上的阳光全都是他用悲伤伪装出来的。
　　曾经那些充满希望的笑容背后，早就被悲伤的底色浸湿彻底。
　　有时候脸上明明在笑，可是当你看到他的眼睛深处的时候，那里毫无快乐可言。
　　被抛弃的现实让他内心中早已变的无比敏感。

　　低头揉了一下酸痛着的太阳穴，缓了一会对沈明说：“帮我告诉杨医生助理，我想和杨医生通话，如果可以告诉我时间。”
　　“好的，陆总。”沈明点头应道。

　　一晃一周结束，临近周五下班时间外面开始落雨。

　　手中拿着最新观察得来的数据，刚回到工位上就被其中一位同事拉住问道：“云晴，外面下雨了，不大但是感觉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准备去那家新开的店聚餐，你下班有事吗？没事一起呀。”

　　云晴取下平光眼镜，折上后放在自己桌子上，笑着对她摇了摇头，说：“我等下要去接猫猫回家。”

　　“猫猫？”同事记起来后，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说：“啊，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说收养了一只流浪猫猫，今天要出院吗？”
　　自己也有养宠物的同事在提到猫猫的时候眼中附上一层柔和的光。

　　“嗯。”云晴脱下外面的无菌服，“本来是周六的，今天中午医院那边来电话说今天也可以。”

　　“真的太好了，那我后面可以去看看它吗？”同事双手握着云晴的手腕摇着问道。
　　云晴看着她笑着回道：“当然可以。”

　　同事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你回去接猫猫，我们下一次再聚。”说完松开云晴的手在转身回自己工位上的时候想到什么，脚步一顿再次转了回来，“你第一次养宠物，我等下列一张表格出来，吃的用的还有需要注意事项，全都发给你哈。”
　　云晴点头，“好，谢谢。”
　　“客气。”对方摆了摆手，快步走回自己的电脑前开始列表。

　　云晴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看向窗外还在落雨的天幕。
　　视线中是雾蒙蒙落不尽的雨丝，隔着厚厚的玻璃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一场秋雨带来更加明显的凉意。
　　下班时云晴收到那张表格，还未来得及再次道谢，同事就已经背着包包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她快乐的背影，云晴手中拿着那张刚打印出来的纸张，小声说了句：“谢谢。”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云晴先联系了宠物医院说等下就会过去。
　　需要准备的东西她已经准备齐全，为了早点接到猫猫云晴准备打车回家，拿上猫箱后再去宠物医院。

　　公司楼下，云晴站在一楼大厅打车，下雨天加上是周五下班高峰，等了十多分钟软件上一直显示排队等位。
　　嗡——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声，云晴点开看着出现在手机界面上的名字。
　　【思睿哥】

　　迟疑了几秒钟后，云晴接通这个电话。
　　“思睿哥。”
　　“嗯。”电话里的人说：“我看到你了，雨天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听到他说看到自己，云晴抬眸看向公司前面的小广场，视线中那辆黑色的揽胜向她这边驶来。
　　车子在云晴面前停下，随着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耳边手机中传来清晰的雨声。
　　看着冒雨绕过车身走来的人，云晴放下手机结束了通话。

　　等他走近后看到他肩上被雨水淋湿的痕迹，云晴掩下眼中的神情，像往常一样一样问：“思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这附近办事，思意让我过来看你是不是下班了。”说着对云晴笑了一下，“刚到就看见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听到他说出好友的名字，云晴点了点头，“麻烦思睿哥了。”
　　“和我这样客气做什么？”郭思睿从她手中接过那柄雨伞，说：“走吧。”

　　明明不算小的伞面几乎全都倾斜在云晴的上方，护着她坐进车中后郭思睿再次绕过车身走向驾驶座。
　　走过去的短短几步距离，云晴看到他一侧肩上变的更加明显了的痕迹。
　　那个答案再一次在心中落实。

　　系上安全带后云晴在心中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这份感情她回应不了，一颗心早已装满了另一人了。

　　车子缓慢驶进雨幕中，在原地留下的痕迹也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不远处停着的车内，沈明屏住呼吸看了后视镜中的老板，只一眼立马就收了回去。

　　那辆揽胜完全消失在视线中，陆今聿的脑海中浮现着的全是刚才他下车走向云晴，站在云晴身侧撑伞，还有最后护着云晴坐进车内的模样。
　　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早已握紧，因为用力指关节泛起明显的白色。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操控着他的大脑。

　　“去车库。”
　　过了好一会，陆今聿对沈明说。

　　沈明一头问号，想要问什么在看到自家老板的神情后果断闭嘴，启动车子驶进公司车库。
　　停稳后，陆今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
　　在关上车门前留下一句，“ 你不用跟上去，下班吧。”

　　“好的，陆总。”还在车内的沈明点头应道。
　　他应答声刚落，车外的人已经走远。

　　看着自家老板有些失落的背影，沈明小声呢喃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追上去吗？明明为了赶回公司接云工下班连午饭都没抽出时间吃，现在就这样看着云工被其他人接走……”

　　说着说着沈明停了下来，关上车门后站在车边煞有其事地道：“或许这就是老板的思维吧。”

　　可实际上他认为老板思维的人，回到办公室后无论怎样都静不心来，手边的文件是一个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傍晚看到那一幕。

　　接连一个月时间全都处在高强度工作中，这一周为了让左淮好好休息，无论是‘J.Y’还是陆家那边的事情占满了他所有的时间，有好几次在处理完工作后，想要和云晴说些什么，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现实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

　　工作依旧很多 ，可思绪乱成一团。
　　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亮起各色霓虹灯的城市。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眼望去夜幕只剩下浓重的黑。

　　身后的手机响起，走回桌前坐下，是沈明的电话。
　　“陆总，杨医生那边有消息了。”
　　“嗯，说。”
　　沈明说：“杨医生等下有时间，可以通话。”
　　“好。”陆今聿说：“你把她号码发给我。”
　　“好的，陆总。”

　　很快新的消息传来，陆今聿看着上面的一串数字，直接拨了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关于左淮的病前面沈明已经和她助理沟通过了，这一次陆今聿亲自联系表达了自己的重视和诚心。

　　等他说完，杨医生轻声说道：“陆总的朋友名字是左淮对吗？”
　　陆今聿一时间不懂她这样问的深意，回：“嗯，是左淮。”

　　“在你联系我之前，已经有人来找过我了。”
　　“是谁？”陆今聿问。

　　“对方希望我能保密。”杨医生说：“关于左淮的病，我会全力去帮助他，但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不能进手术室，所以还请陆总好好监督他这段时间在医院中养好身体，等他状态允许我会帮他做手术。”

　　在这通电话之前陆今聿已经做好了她会拒绝的想法，也有在心中想着如果她真的拒绝了，自己应该怎样来说服。

　　在听到她应下的那一瞬间，陆今聿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松了几分。
　　但也仅是几分，很快就被对方后面补充的话中再次恢复成之前的状态。

　　“但是，这句话我觉得还是需要和陆总也说一下，左淮的病情并不乐观，就算最后能上手术台，后面可能会并发出的症状，他能不能承受得住，都是未知数。”

　　话题变得更加沉重压抑。
　　陆今聿抬眸看着窗外，黑的夜幕，五彩的光亮，无比安静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每一声都很慢，也每一声都比上一次要沉重。
　　“好，多谢。”

　　这通先是带来短暂几秒钟的惊喜，然后再次将心提起的通话结束后，陆今聿扯了扯本就解开着的衣领，手肘撑在桌面上捏着后颈，试图来缓解来势汹汹的不适感。

　　像是脉搏跳动频率一样的疼痛感从两侧太阳穴蔓延开来。
　　手下捏着的力道越来越重，可是并未带来丝毫的缓解。

　　强忍着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再一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本该被各种工作占满的内心，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想要见云晴。
　　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周五夜晚的城市道路上车流来往不停，陆今聿独自驾车驶向通园路的小巷。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小巷不远处的路边空位上，不久前下过雨的路面在路灯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同时也映照出来往经过的车辆。

　　一明一暗后，雨水的痕迹变得模糊。

　　从车中下来后的陆今聿站在路边看了许久来往而过的车辆，各种嘈杂的声音交汇传来，反而让他的内心慢慢安静了下来。
　　或许也是因为这里离云晴近了些。
　　这样的距离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这份安全感很快被傍晚看到的那一幕场景的击碎。
　　陆今聿垂下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声笑中带着自嘲，嘲笑着自己的担心。
　　也含着那份已经冲出自己在心中设防围墙的贪心。

　　在听到关于那些关于左淮病情的解释，未知的手术和后来恢复状态，都在指责着陆今聿。
　　陆家那些人又算什么呢？
　　他们要玩就陪他们玩好了。

　　至于自己想要护着的人，那就变得更加强大护着就好了。
　　那些还未发生的设想都是在消耗当下的幸福。
　　可人生能有多少这样幸福的时间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在已经错过云晴六年后，你现在还要继续吗？”心中那个声音问道。
　　陆今聿回：“不，不要继续等了，无论是我还是云晴，都不要再等下去了。”

　　这个带着潮湿的深秋夜晚，陆今聿迈着坚定的脚步走进通园路小巷中，走向云家的小院，走向那位在心中爱了很久很久的人。

　　在小院外停下，陆今聿站在暗处仰头看了过去。
　　老小区巷子内的路灯光线微弱，灰黄色的颜色铺满不大一片区域，可陆今聿身上连那一点光面都没有沾到。
　　隐身黑暗中的他这样才能完全看到那处还在亮灯的位置。

　　不同他站着的黑暗处，此时楼上卧室内云晴正窝在床边的地毯上和缩在床底的猫猫说着话。
　　轻柔的嗓音安抚着因为接触新环境害怕着的猫猫。

　　因为有预想到它会钻床底，在接它回家之前云晴清理干净后在下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那只把自己小小身子蜷在一起的猫猫，在云晴一声又一声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了下来。

　　见它睡着后，云晴就坐在离它最近的床边陪着。
　　从半开着的窗户时不时吹来明显冷意的晚风。

　　合上手中看了一半的书，云晴轻轻起身走了过去，就在准备关上窗户的时候目光看向院外停顿了一下。

　　恰时一阵风吹来，院中那棵香樟树稍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响。
　　收回目光，云晴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回身时放在床前的手机传来震动声，在低眸的一瞬间看清上面的名字。
　　脑海中顿时闪过刚才窗外那一幕，弯身拿起划开放在耳边。

　　这个时候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耳边只有彼此的气息声。
　　走回窗边单手拨开一面窗帘，云晴的视线中只有院中那棵随着晚风飘动着的香樟树稍。

　　“云晴。”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嗯。”云晴轻声应。

　　“你要睡了吗？”看着那处亮着温暖光亮的位置，陆今聿问。

　　一阵风吹过，云晴听到从他那边传来的清晰风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在外面？”

　　陆今聿后背依靠院墙上，冷意透过衣服传来。
　　这样的寒意也让他的思绪冷静了几分。

　　染上这份冷意的还有他的嗓音，在风中吹了许久，他再开口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透过手机传在云晴的耳中更加明显。
　　“嗯，是在外面。”
　　“怎么不回去？”云晴问。

　　“可以见你吗？”这一次他也同样不答反问道。
　　“为什么想要见我？”

　　意识到什么后，云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从衣柜中拿出外套，在穿着的时候，口中说道：“时间有点晚了，晚上和思睿哥一起吃饭喝了一点酒，我想睡了。”

　　借着说话声掩盖住她穿衣服的声响。

　　但是云晴不知道的是，此时听到她这些话的人，从那句思睿哥开始他的冷静就彻底消失了。

　　“我在门外，云晴。”
　　陆今聿走出那片黑暗，让自己的身子露在微弱的路灯下，黑色的大衣上被昏黄的路灯下变成另一种黑。

　　屋内已经轻声走下楼的云晴，没有接话。
　　听不到她的声音让陆今聿心中变得更加慌乱。

　　仰头看着那处光亮位置，陆今聿说：“我知道你还没睡，云晴……我不想惊动老师他们，你下来还是我敲门进去？”
　　他的话音刚落，面前的院门被人很小心地推开。

　　“你……”看着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陆今聿下意识地走上前一步。
　　看着他愣住一样的神情，云晴笑问：“我吓到你了？”

　　“没有……不是……”
　　此时好像除了这样的回答，陆今聿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什么来，思绪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陆今聿。”面前的云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后也走上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变得近了。

　　“为什么要见我？”问出这句话的云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知道用他人逼着面前的人向自己走来，这样做并不合适。
　　可就是这样做了，在听到他在外面的时候，之前说的可以等他自己走过来的话，被彻底抛到脑后。

　　“你和郭思睿……”
　　“我和思睿哥怎么了？”云晴反问道。
　　“可以不要喜欢他吗？”陆今聿用更加沙哑的嗓音问。

　　云晴就站在不远的位置看着他，眼中依旧含着温柔的光，不回答就只是看着他那双满是祈求一样的眼神。

　　看似平静如常的神情之下是因为心疼变得抽疼着的心。
　　每一次的跳动都会带来比上一次更加明显的痛感。

　　听不到她的回应，陆今聿垂下了头，闷声说出那句从傍晚开始就一遍遍在心中翻涌着醋味的话，“我看到了……你和郭思睿，你上了他的车。”

　　“嗯。”云晴点头开口道：“我们还一起吃了晚饭。”

　　闻言陆今聿抬头看向云晴，“你不等我了吗？”

　　“你呢？还要继续让我等下去吗？”云晴回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

　　陆今聿摇头，“对不起，那天是我做的不好，你……”想到什么他顿了一下，很快再次垂下眼眸道：“我没拿书签。”
　　在意识到这个后，他的肩也随之耷了下去。

　　看着面前这位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他，云晴在离着仅有一步距离停下。

　　“这一次你还是想暗恋我吗？”云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