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风》逢央

12、-12

　　如果知道这天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云晴一定不会选择接听那通电话。

　　先是突然出现的陆今聿，在他们两人争执的时候，郭思意推开了店门。

　　“梧姐姐，晴宝在这里……吗？”
　　不用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呈现在她的眼前。

　　郭思意向站在那里的三人走去。

　　走过去的几步时间中，在看到那个眼中只有好友的人，那颗经过一个晚上平静了很多的心，郭思意知道自己还是不能做到完全平静下来。

　　心中越是不平静，郭思意就更加想要表现出冷静的自己。

　　就算是假装也要做到。
　　“这么巧，你们都在。”她笑着说。

　　亦野目光垂看着自己还被握着的那只手，冷声道：“松开。”

　　陆今聿目光中的冷意并不比他少，手下的力道也并未因为他的不悦松开一毫。

　　这时云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陆今聿。”

　　她的声音让陆今聿回神，松开亦野的手。

　　然后一言不发握着云晴的手腕将人带出咖啡店。

　　站在吧台内的晴梧看着眼前这样的一幕，再看看留在店中的另外两人。
　　同样的一言不发，一样的安静。

　　“亦野，我和云晴是好朋友。”
　　不知道过了多久，郭思意开口说道。

　　已经坐回位置上的人，看着桌子上那杯自己只喝了一口的咖啡，伸手从杯沿上勾下一个带着凉意的水珠。

　　开口的嗓音和昨天晚上说那些话的时候一样，“我知道。”

　　“为什么来找她？”郭思意停顿一下接着问：“你向云晴表白了？”

　　听到这两个字的亦野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意，没有回答，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人被郭思意拦住。

　　“亦野，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在坚持。

　　同样的亦野也在坚持。
　　不语。
　　只是用带着平静冷意的目光看着她。

　　在他这样满是冷漠的眼神下，郭思意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这一次还是她先败下阵来。

　　在心中苦笑一声。
　　先动心者注定败阵。
　　这一点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无比贴切。

　　最后亦野还是走了，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郭思意站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看着那杯几乎未动的咖啡。
　　那杯自己最喜欢的咖啡。

　　郭家在峪城虽不是像陆家和亦家那样显赫，但也是处于中上阶层，父母宠爱，郭思意上有一位哥哥，打小也算是捧在手心中长大。

　　但是就是在喜欢亦野这件事上，无论是郭家父母还是那位宠爱她的大哥，无一位支持。

　　因为这件事，郭思意被关在家中多次。
　　次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亦野，直到后来一次暑假直接被郭家大哥带出国玩了两个月。

　　后来在知道亦家发生的事后，瞒着郭思睿自己偷偷回了国。

　　可是就算她赶的那样急，等她敲响亦家门的时候，还是被被亦家阿姨告知亦野已经离开。
　　问了许多人，无人知晓。

　　那个时候郭思意才知道，看似和谁都能做成朋友的亦野，实则无人走进过他的心中，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找到那扇门。

　　接到电话的那天是个落雨的傍晚，雷声轰鸣，时不时亮起的一道白光似乎预将整个天际给劈开来。

　　郭思意站在亦野常去的那家会所门外，身上带着刚在里面染上的烟酒味，皱眉拍了拍，想借着吹来的晚风带走这个味道。

　　铃声和一道炸雷同时传来，郭思意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

　　她很怕这样的天气，之前每次下雨天，就算没有这样的雷声和闪电，她也都会卷着被子主卧找郭母。

　　可是这天她却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找了许久亦野。

　　在旁人的眼中看来，郭思意喜欢上亦野无非因为两个原因。
　　耀眼的样貌和显赫的家世。
　　同亦野那些其他的爱慕者一样，包括亦野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郭思意从未解释，也不愿解释。

　　在她的心中，喜欢亦野是一件很纯粹的事，喜欢就是喜欢了，无关家世样貌。

　　“思意。”
　　身侧传来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对着来人扯出一丝笑意，说：“梧姐姐。”

　　“想和我聊聊吗？”晴梧看着她还带着哭过痕迹的眼睛问道。

　　郭思意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我可以安慰自己，也会像之前那些时候一样再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只不过这次，需要告诉自己的不再是坚持，而是放弃。

　　晴梧站在店门外，看着她慢慢走在路边，在这个秋日的早上，在时不时从路边树上落下梧桐叶中，一直向前走着。

　　通园路的小巷中，秋风温柔穿过这条不长的小巷。
　　被秋风带来的还有这里每家院中都有一棵的香樟树香味。

　　“陆总。”云晴跟在握着自己手腕的人身后，先是离开了咖啡店，然后就被带着走回自家门外的巷子中。

　　云晴从小在这里长大，周围的街坊邻居全都认识，她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的一幕，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后面传起来的时候，可能就会是另外一套说辞，她不喜自己成为那样流言的中心。

　　“陆总……”又在身后喊了一声，这一次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慌乱。

　　走在前面的陆今聿察觉到了。
　　脚步放慢，但未停下。

　　目光中也看到了从小巷的另一侧走来一人 ，对方正侧身和一旁院中的人说着什么，目光并未看向他们这边。

　　“云晴。”知道她的慌张来自前面那人，相比较她的慌乱，陆今聿开口的嗓音就显得淡定平缓很多，“我刚刚和你说过的，喊我的名字。”

　　说完这句，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被自己握住手腕的人。
　　“喊我的名字，我就放开你。”

　　云晴微仰头看着他，额前的碎发被穿过小巷的秋风吹动，那双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的眼眸中，温柔却带着占有的神情。
　　这样的目光太复杂了。
　　云晴先别开视线，说：“你先放开我。”

　　“我是谁？”
　　陆今聿还在坚持。

　　“陆今聿。”
　　这一次云晴喊出了他的名字。

　　手中的力道微微卸下，被握住的手腕就快速抽开。

　　云晴丢下一句“陆总，慢走。”说完转身向刚才走进来的巷口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陆今聿无奈笑了笑，手中的触感还未完全消散，在云晴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唇角微微扬起。

　　云晴再次推开咖啡店的门，不久前的位置上早已空无一人。

　　吧台前站着两位点单的客人，晴梧在点单的间隙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人，说：“思意走了。”

　　“她有说去哪里了吗？”云晴问。

　　晴梧摇头，“没说。”说完对着站在刚点好单的两人歉意道：“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你们可以先进去坐一会。”

　　这对情侣看了看里面的布置，点了点头。
　　等他们离开，晴梧从里面走出来对云晴说：“我觉得现在还是先让她一个人安静安静。”

　　云晴沉默，在今天早上之前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后，她迟疑了。

　　她有多喜欢亦野，这件事云晴是全部的知情者。
　　可是现在她这位唯一的知情者，好像成了其中一个变数。

　　在云晴好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变数变成了划在他们之前的那条横沟。

　　“云晴，你之前认识亦野吗？”晴梧轻声问道。

　　云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眸中有担忧，关心还有不解。

　　连她都发现了啊，云晴在心中说道。

　　晴梧见她沉默，拉过她的手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继续说：“你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你对吗？”停顿了一下，晴梧觉得认识这个词并不恰当，她换了一个词，“他不仅仅是认识你这样简单对吗？他喜欢你，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她看得真切，亦野看向云晴的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了的爱意。
　　和那个后来跟来的人一样。

　　这个问题，云晴无解，她很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亦野。

　　“嗯，现在看来是这样。”

　　晴梧察觉到她的无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可言，思意那边你给她点时间，她会想明白。”

　　“梧姐姐，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要去找她吗？”

　　晴梧想着刚才郭思意离开时候的背影，说：“给她点时间。”

　　云晴鲜少会有这样捉摸不定的时间，和郭思意在初中相识，两人一起陪伴着度过的这些年间，从未发生过争吵，不仅仅是性格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她们对彼此的珍视。

　　因为珍惜这份友情，珍惜彼此，在意见相驳的时候，也都会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去思考。
　　之前的每一次思考，云晴都能准确的找到那个相驳点。
　　可是这一次她没了头绪。

　　“她会想明白的。”晴梧拍了拍她的后背。

　　就这样云晴在咖啡店中坐了许久，店门被推开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带来的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人。

　　指尖点着手机屏幕，部门小群中从早上开始就热闹异常。

　　临近上班，大家都开始各种活跃，有人在吐槽假期之短暂，有人还被堵在回程的路上……

　　云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红点，间隔一时间就点开然后退出来。
　　底部的红点消失又出现。

　　这一次在云晴再次点开的时候，看到那个红点来自好友。

　　一段不长的语音。
　　云晴点开放在耳边。

　　先响起的是风声还有杂乱的汽笛与人声，然后是郭思意的声音。

　　“晴宝，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给我点时间安静下，然后我会去找你。”

　　她的声音结束，是几秒钟街道背景音。
　　听完这段语音，云晴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许久，最后回了一个「好」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咖啡店中的生意很好，云晴看着在吧台内忙碌的人，走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晴梧看了一眼时间，说：“兼职的小姑娘马上就来，你回家休息吧，明天就要继续上班了。”

　　云晴没有坚持，之前也帮过几次，但是她所有的能力好像都分给了学习，对于这些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点头作罢。
　　和她说了再见，转身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依旧明媚，慢慢走回自家院中。

　　云晴抬头看着那棵香樟树许久。
　　秋风拂动而过，树梢微微作响。
　　几片泛黄的叶片随风落在她的肩上。

　　剩下的几片在她伸手想要接住的时候，叶子在落进她掌心前换了方向。
　　飘向了不远处的树下。

　　回到家中，邬雅宁看到她走进来摘下眼镜，将手中看了一半的书本合上，示意云晴来客厅坐下。

　　她还在担忧郭思意，神情飘忽着。

　　“心情不好？”邬雅宁宠溺地看着她问道。

　　云晴轻轻摇头，“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这时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果盘走过来的云櫂听到她说的话，放下后在云晴的身侧坐下，眼中含着关心。

　　邬雅宁拂着她落在肩上的长发，说：“是因为思意吗？”
　　云晴抬眸看向她，“妈妈，您怎么知道？”

　　邬雅宁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不知道，只是不久前思意来家中找你，我看是哭过的模样，问了几句她不愿多说，心中猜测是不是你们闹矛盾了，可是后来想想不应该，你们两人相识多年，从未见你们闹过矛盾。”

　　“嗯，我们没有闹矛盾。”云晴说。

　　说完这句话后，云晴短暂沉默了一会，一旁的云家父母就这样安静地陪着她。

　　悬在客厅中的挂钟，整点传来响声。
　　惊醒了云晴。

　　她倾身上前抱了抱邬雅宁，在她的耳边说：“谢谢妈妈，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邬雅宁亲一下她的侧脸，“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直都在，不要去担忧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心中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大胆地去。”
　　云晴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妈妈。”

　　说完来到一直无声陪伴着的云櫂身前，也笑着抱了一下他，说：“谢谢爸爸。”

　　云櫂摸了摸她的发顶，“去吧。”

　　松开他站直身子，云晴在身后父母的目光下，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出去。

　　路过院中那棵香樟树。
　　一片落叶在她伸手的时候，稳稳地落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