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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程曼尔还是走进了雨中,比起花二十几块买把伞,她宁愿冒雨离开。
      很巧妙的是,从办公楼回宿舍,有一部分路段是与去A区停车场重合的,故而有几分钟,她分不清自己是要回宿舍,还是去A区停车场。

      雨不算大,体育场的校庆典礼临近尾声,不知还剩多少观众。

      她清楚感知到,自己穿了三年的板鞋在雨中不堪一击,单走几步,袜子湿得像块洗碗布,踩上去恍若能拧出水。

      程曼尔脚步放得很慢,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被雨淋,干皱的白裙开满水色花瓣,额发半湿,粘在鬓边。

      这副无碍她容貌的模样,看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些人看出的是狼狈,有些人能看出可怜。
      她需要一把伞。

      再慢的脚步,路也有尽时,程曼尔停在了前往A区停车场与回宿舍的分岔路上,踟蹰不前。

      要去吗?她问自己。
      去了一定会碰上吗?一定能成功吗?不会被当成诡计多端的ji女赶下车吗?

      她不知道辅导员暗喻她惹不起的曲家,和这个孟家哪个更厉害,她只知道,两千万肯定比八百万要多。

      你要的是什么?程曼尔继续问自己。
      要诉说冤屈,助学金不过三千块,哪怕不属于自己,也不应该属于一个不需要它的人。

      作为交易筹码,愿意委身于人下吗?
      她从不觉得自己这副皮囊有多珍贵,父嫌母弃,兄长骂她是天生狐媚子,本就不受家人期待降生,她的所有,一文不值。

      最后一个问题。
      ——到这步了吗?

      程曼尔没有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还是踏上了回宿舍的那条路。
      已经淋了,也不介意再多淋一会,毕竟回去还不知要怎么面对跟辅导员编造谣言的室友。

      雨越下越密,拖慢脚步的过程中,夜色已彻底降临,天幕悬挂的乌云裹得月亮密不透风。

      她极快摒弃掉脑中多余想法,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可惜的是,眼前仿佛是一条死路,身后是泥潭,身前是厚墙,她进退不得。

      她不怕苦不怕累,兼职是最好的,可是大一课业很满,一三四还有晚自习,如果有这份助学金,她压力会小很多。

      越靠近宿舍,程曼尔的肩膀便越沉,无形的压力注入雨中,在肩上堆积如山,她喘不过气来。

      该怎么办,真的还有路可走吗?可现在回去,那人肯定也走了。
      不停逼问、摇摆的过程中,一束光,自临近宿舍楼的幽深小径的坡下,破空而来,照亮了她身后的路。

      车速不快不慢,程曼尔下意识让到旁侧,却在抬眸那瞬瞥见一个标志,脑中顿时响起那句“玛莎拉蒂,车标跟个三叉戟一样似的”。
      若那人不说那么详细,她还真不知道玛莎拉蒂的车标长什么样。

      为什么。
      明明在A区停车场的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曼尔没有得出答案,因她的身体动得更快。
      她从旁边猛然冲了上去,原以为要□□撞车身,没成想,在她动的那瞬,车速仿佛已经降下,最后,她只被车的刹车惯性推了下,跌在地上。

      掌根剐蹭地面那瞬,程曼尔脑中冒出个清奇想法,讹点钱或许……有希望?

      “哎呀这位小姐!你、你怎么……”耳边响起车门开关闭的声音,一道男声从头顶落下,“你怎么突然冲出来啊?不要命了吗?”

      她茫然抬头,雨正好滴中眼睛,视野模糊,只捕捉到一面硕大黑伞支在头顶,离得很远,还是有清清凉凉的雨撇到身上。
      揉眼过程中,耳边又响起一道车门开关闭的声音。

      待视线恢复清明,她再抬头看,还是一面黑伞,比夜色的黑还要纯粹。

      只是……
      距离自己很近,将半蜷起来的身体,全数挡在伞下。

      握伞的男人半蹲下来,白色衬衫袖口半卷,结实的臂腕上,戴着一只白盘腕表。
      她才看见,盘面侧边嵌进了几个除调时外不知何用的按钮,精细程度与钟可星那块不可同日而语。

      眼眸移转,程曼尔终于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作为中文系的学生,在赞美上帝毕设时,也是失语的。
      他骨相带些西式的深邃,轮廓分明,线条流畅,五官却是东方感很重的温润内敛,朗目清俊,鼻骨挺,唇偏薄,但勾着淡笑,并不显得薄情寡淡。

      “这位小姐。”

      程曼尔一听,便知他不是刚刚说话那人。
      离近了听,她察觉,那股沙砾感的微哑并非经音响润色才带上的,而是他本就有,且此刻听,更显温沉。

      “你没事吧?”

      “我……”程曼尔茫然张唇,明显没编好碰瓷的剧本,不知从哪开始碰起。
      男人圈住她腕骨,小心翼翼地抬起,见掌根蹭破皮,“你受伤了,先上车吧。”

      ……这么主动?

      他把人扶了起来,又细心询问脚有没有崴到,得她否认后,才打开车门,手背抵住门顶。

      程曼尔欠身时,见车内棕白色内饰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猛地直起身,撞到了他手心里。

      “啊?”
      “小心。”

      她缩着肩膀回头,不忘把湿漉漉的裙子往前拢了拢,免得水滴到毛茸茸的脚垫上。
      “先生,我、我没事,要不,你赔、赔我点钱,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等待回应时,打在伞面的雨声骤然变大,卷夹秋日清寒的凉风瞬时刮来,吹起她裙角,也让程曼尔打出个尴尬的喷嚏:“阿嚏——!”

      男人往□□了倾伞,跟在身旁的助理先生立刻接过伞柄。

      程曼尔无措地看他把西服脱了下来,披到她肩上。
      她身体是凉的,因而带有体温的内衬贴到肌肤上,恍若浸入温泉里,骨子里泛起一股融融暖意。

      鼻尖绕上来一丝清淡温和的香感,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想到深冬严寒中,配以湿润雪水,再以檀香木熏煮过的红茶底,煮沸后,自壶口氤氲而上的那股袅袅白烟。

      冷淡而雅致,自有一派平和疏离的意境。

      可最重要的还是,西服已经被她弄脏了。
      “先生……”

      “上车吧,我带你去包扎。”男人言简意赅,重新接过助理手中的伞,离开前,偏头说了句:“赔偿,可以商量。”

      助理连忙跟在身后,为男人拉开车门,两把伞都撤了,留她一个人在车旁被豆大的雨滴浇满身,西服泡水,搭在肩上重重的。

      助理的伞绕了回来,问道:“小姐,上车吗?”

      程曼尔眼睫也湿淋淋的,阖上时挤出的雨珠滚落,仿佛在落泪。
      她闭眼深吸口气,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踩在毛茸茸的脚垫上,鞋面肮脏的泥水清晰地沿着脚趾渗了出去,她浑身湿透,绘有红粉碎花的裙摆沾湿光滑皮椅,晕出一片清白水痕。

      很尴尬,也很难堪。

      车辆发动,隔音玻璃将人声雨声都阻隔在外,程曼尔不安地绞着手指,不知该不该说话。
      直到持续不断的手机震动打破静寂。

      她慌慌忙忙翻出手机,以为是电话,没成想是一条又一条垃圾短信轰炸进来,按成静音时,她看见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备注班长曲允桑。
      「下午礼堂集会你中途离开,点不齐人害我被罚,你是故意的吗?」

      这是型号很老的两百块二手机,她不知该怎么拒收垃圾短信,而且切到手机管家时已经明显卡顿起来,很快,手机就弹出了内存不足的警告。

      屏幕也彻底卡死不动,她想重启,没成想,关机后怎么按都没有反应了。
      程曼尔不放弃,摁得大拇指都颤起来,手机还是像块砖头一样,让人恨不得把它砸掉。

      她转而翻起帆布袋来,里面除了课本外,底下还压着两三张一块五块的零钱,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块。
      自从上次放在宿舍的现金不翼而飞后,她就不敢再取钱出来了,如今连手机都坏了,身上仅剩的两百块……

      程曼尔头垂低,手掌紧捂鼻子和嘴,生怕哭声被察觉,牙齿咬着手指,把憎恨与愤怒带起的身体颤抖压了下去。

      「你是故意的吗?」
      她甚至能想象到,曲允桑说这句话时,无辜中暗藏挑衅的语气。

      平复心绪后,趁着漆黑昏光,程曼尔侧眼观察了下男人的剪影。
      不断倒退的霓虹光彩隔着雨幕映入车内,成了一道典雅柔和的滤镜,模糊他冷淡面色,乍看望去,似一幕经过精心布光的电影画面。

      沿着侧颜往下,喉结微凸,领带端端正正,一丝不苟,是她喜欢的颜色。白衬衫的肩线处撑得饱满,有些微褶皱,上臂隐约可见肌群鼓立,对应他露出来的结实小臂。

      程曼尔忽然想起,那些女生说,他姓孟。

      男人唇线抿得直直的,对她的异状与打量似全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能感觉到裙摆雨水滴落时划过小腿肉,勾出一阵阵鸡皮疙瘩。

      程曼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男人手里多了个方方正正的小玩意,抖动了下,一根烟滑了三分之一节出来,他低头,直接把烟噙到嘴角。

      “孟先生。”
      经历方才剧烈的情绪波动,程曼尔向来细软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哑,轻微鼻音,处在委屈但倔强的模糊界线上。

      孟昭延点烟的手顿了顿,微微偏头,小簇火苗映亮他深不可测的双眸。

      车内弥散出一股尼古丁的苦味,虽不似她父亲抽的劣质烟草那般呛人,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

      程曼尔鼓起勇气对上他视线,明瞳盈水,在暗处显得格外通亮。

      她将语速控制得再慢些,音调压得更软了些。
      “孟先生,你没让我淋雨,你是好人。”

      在他对她的所有行为中,送她去包扎,手背抵车顶,为她披衣……要么是撞了她后的补偿,要么是此人天生的绅士涵养。

      独独打伞。
      他的助理也打了一把伞。

      “求你……”
      祈求与勾情,不过一线之隔。

      一滴余泪滑了下来。
      “帮帮我。”

      男人唇角噙着的烟管火星明灭,白烟旋着散开,令他蒙在一片雾中,更显难测。

      程曼尔的心怦怦直跳,控着呼吸,鼻子又忍不住皱了皱。

      下一瞬,他漫不经心将烟火捻灭,隔着烟雾,他看了她一眼,仍未做回应。
      可她的心,从此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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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谁懂?家人们,这几天真的是一个大的坏的状态给到家人们。咱们现在就是说一整个emo住的状态,真的是一整个得寸进尺的状态,整一个就是王八退房憋不住了的行为,整一个大期待《诱捕笼》(已生)和《暴徒游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