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珂笙（ksen）

9、第9章

　　第9章

　　回程没有来的时候那么辛苦，他们只坐了短短三小时车就上了邮轮。
　　在邮轮上的日子非常舒服，虽然慢，可林叶明乐不思蜀，假期明明已经过完，他也不去着急。
　　还是郑清淮说了一句：“我已经帮你请了假，我们至少还有十天才能到。”
　　林叶明点头答应一声，丝毫不在意，又去看海上景色。
　　灰紫的天空，海面上偶尔有鱼飞起来，或者能看到鲸巨大的尾鳍，海风清新扑面。
　　邮轮上的意大利菜精彩绝伦，尤其是在傍晚，林叶明与郑清淮坐在阳台套房的宽大阳台上，看着宁静海洋，落日如燃烧般渐渐沉入海中，一道道精美菜肴送上来，那瓶80年份的香槟醇厚甜美。
　　林叶明觉得可以在这邮轮上过一生。
　　可是终究是要上岸的。
　　郑清淮亲自把他送到学校，林叶明刚下车，便被郑清淮叫住，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那天你去过的那房子还喜欢吗？”
　　林叶明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觉得心跳加快，连忙说：“很喜欢。”
　　郑清淮露出放心的神情，说：“搬去那里住好不好？”
　　“好。”
　　“嗯，你去上课吧，下午我叫人来替你搬东西。”
　　林叶明点点头，又看看他，这才转身走了。
　　几乎这一整天他都处于一种甜蜜而恍惚的感觉中，今天之前的那段时光简直如梦一般，可又比梦还要美好，让人陶醉。
　　多年的心事突然消失无踪，林叶明觉得目眩。
　　不过下午他到那房子里去的时候，希望却落空了，郑清淮并没有在那里。
　　老陈说：“郑先生去纽约了，命我伺候林叶先生。”
　　林叶明点点头，非常失望。
　　郑清淮还留了厨子和司机给他，生活起居十分舒服。
　　可是林叶明想念他。
　　他常常在回去的路上想，说不定今日回去就能看见郑清淮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其实郑清淮很少抽烟，独处的时候偶尔会抽一枝partagas雪茄，可不知为何，林叶明经常在脑中想到他抽烟的样子，烟雾中他似乎有点忧郁，有点难以形容的渴望的样子。
　　他在渴望什么？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林叶明想到这里就笑了，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无稽。
　　可是半个学期过去了，郑清淮并没有回来过，也没有电话，只是偶尔会寄礼物来给林叶明，都十分名贵，世界各地的东西都有。
　　林叶明在闲暇的时候会想他，也会想想他们的关系，可是他想不明白，郑清淮对他并无特别渴望，每一次邀请他都会犹豫，而且几个月也不见一次，可是在一起的时候，他又那么温柔体贴，十足好情人。
　　或许，在世界各地他有许多像自己这样养在各个小公寓的人。
　　林叶明叹一口气。
　　他也没有太多闲暇想这些，一学期快要结束了，他准备试验与考试，非常忙碌。
　　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醒了觉得口渴，本想忍忍，可越忍越渴，只得起身披了睡袍去楼下喝水。
　　刚刚走出门就站住了。
　　大厅里点亮了两盏灯，并不亮，却足够看清楚楼下沙发上坐的人。
　　天气已经略暖，郑清淮穿着麻质的西装，已经皱了，可是人却很精神，一点看不出疲色。
　　大厅里放着几件行李，看来他是才到。
　　林叶明站在栏杆后面，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么渴望。
　　郑清淮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来，见到林叶明。
　　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与他凝视。
　　林叶明觉得这一刻说不出的荡气回肠。
　　片刻，郑清淮微微一笑：“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自己醒了，想喝水。”
　　说着他走下楼去。
　　郑清淮迎上来，将他拥在怀中。
　　林叶明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那是他惯用的肥皂的味道，圣诞节后，林叶明也改用了这种。
　　轻轻拥抱了一会，林叶明说：“刚到？”
　　“是，老陈去给我收拾房间了。”
　　“先去洗澡吧？”
　　“好。”
　　郑清淮微微皱皱眉。
　　林叶明问：“怎么了？”
　　“似乎有点饿。”
　　“厨子睡了，你别挑剔，我给你煮个面吧？”
　　郑清淮有点讶异：“你会？”
　　“闲来无事的时候学了一点简单的。”
　　“好。”
　　郑清淮点头。
　　老陈这个时候正好从另外一间房出来，还没说话，郑清淮就说：“我不住那间了，你也不用管我，下去吧，明天早上再收拾东西。”
　　“是。”
　　老陈退下去了。
　　林叶明一言不发。
　　郑清淮解释：“我本来打算胡乱住一晚的，免得吵醒你，现在你既然醒了，我就不住那里了。”
　　林叶明笑一笑，叫他去洗澡。
　　卧室里有个衣柜是郑清淮的衣物，林叶明取出一套给他放进浴室里。
　　不知为何，这种事情林叶明做起来觉得十分自然。
　　他的厨艺自然普通的很，可郑清淮很捧场，频频赞美。
　　吃过了东西，他终于露出一丝疲色。
　　便去睡觉。
　　林叶明服侍他睡下去，却不打算睡了。
　　郑清淮问他：“吵醒你就睡不着了？”
　　“我睡的本就不多，四、五个小时足够了，正好趁这个时间做论文。”
　　“啊，我忘了你是好学生，这学期怎么样？”
　　“还是那样子，除了读书我也不会别的。”
　　“会读书已经很好。”
　　“我知道，你快睡吧，就要天亮了。”
　　林叶明摊开论文，却一个字也写不出，索性放下笔，转身凝视郑清淮。
　　他熟睡的时候与平日也没多大区别，和林叶明记忆中一摸一样。
　　他凝视他直到清晨，眼睛酸涩不堪。
　　下去洗了脸，就去厨房喝咖啡看报纸，清晨的阳光渐渐亮起来，照了进来，在白木桌子上落下百叶窗的格子，厨房里面煎的滋滋响，香味喷出来。
　　郑清淮走进来，站在林叶明后面，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你还是喜欢在厨房里看报纸。”
　　林叶明不答，只是反手过去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
　　温柔甜蜜的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过了片刻，郑清淮说：“明天周末，你不上课吧？”
　　“是。”
　　“陪我去一趟巴黎好吗？”
　　林叶明犹豫了一下：“好。”
　　郑清淮十分敏感：“怎么了？”
　　林叶明说：“快要考试了，我这次若没有第一名就得怪你。”
　　郑清淮愉快的笑起来：“让我赔偿你。”

　　到了巴黎才知道，他们是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晚宴。
　　拍卖晚宴人非常多，又因为这次拍卖的都是精品珠宝，淑女名媛纷纷到场，珠光宝气衣香鬓影，实在繁华。
　　露背小晚装，皮裘披肩，闪亮晚装包，还有种种晶亮钻饰，林叶明看的微笑。
　　到底是女人舒服，多姿多样，看在场的男人，统统西装，真沉闷。
　　他本不是在社交场合走的人，自然无人认识他，郑清淮早被人拉走了，他便端了杯香槟欣赏今晚的拍卖品。
　　毫无瑕疵的全美方钻，有5点5克拉，色白，有一个角度特意置了一面放大镜，林叶明仔细欣赏。
　　实在过瘾，不亚于任何一位美女。
　　刚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侍者引着两位先生走进门来。
　　林叶明直起身子。
　　两个都身材颀长，面容英俊，头发衣服均十分妥帖，姿态从容优雅，一看便知身价不菲。
　　让林叶明感兴趣的是，两人手牵着手走进来，神态十分亲密。
　　显然是一对情侣。
　　在这个年代同性情侣虽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么大方到底罕见，只是周围人并没有露出丝毫惊异，倒是一看到他们便满面笑容的围了上去。
　　呵，林叶明想，看来倒比他想象的更有势力呢。
　　两人看到有人迎过来，稍高的那人便微微侧头对另一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点点头，放开他的手独自走开，显然也是习惯了。
　　林叶明看到两人身后有一个人跟了上去。
　　这两人太耀眼，走进来便只看得到他们，倒忽视了他们身后的人。
　　那人跟上他，走到窗边，从侍者托着的盘子里拿了两杯酒递给他，他接过来，转头笑了笑。
　　林叶明仿佛被雷击一般退后一步。
　　先前看到的是正面，现在那人一转头看到侧面，林叶明看到，那侧面竟是与自己如此的想象，仿佛是同一个侧面般。
　　那人头转回来，林叶明仔细打量。
　　十分精致漂亮的面孔，看正面其实并不怎么像，他有一双灵动飞扬的眼睛，让人一见难忘。
　　似乎所有情绪都可以通过这双眼睛表达。
　　他此刻懒洋洋的靠在一张桌子上，漫不经心的喝着酒，可那眼睛闪亮，被他看一眼林叶明竟觉得脸上一热，连忙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那么懒洋洋的近乎冷淡的样子，却散发如此致命吸引力，林叶明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直到与他同来的那人应酬完了，走到他身边，他就变了。
　　站直了身体，绽开了笑容，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笑，是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得便绽放的笑容，刚才的懒洋洋的冷淡消失无踪，变得热切起来，甚至是孩子气的样子，微微偏着头说着什么。
　　非常开心的样子。
　　那样子，便是旁人也不由的要替他开心起来。
　　后来的那人将手轻轻放在他手臂上，微笑着听他说话，很专注的样子，偶尔点点头，说上一句什么。
　　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虽然在这么热闹的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人能打扰。
　　这样的深情要多么幸运才行呢？
　　林叶明想着，去找郑清淮想要问问这两人是谁。
　　目光逡巡了一圈，终于看到郑清淮独自在一个角落里。
　　他终于空下来了，林叶明在心中想着，向他走过去。
　　郑清淮并没有注意到他，林叶明走到离他还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来，顺着他专注眼光看过去。
　　是那两个人！
　　郑清淮整张面孔隐在阴影里，只见到他一双眼睛熠熠生光，其他什么他也忘了。
　　林叶明一震，不由倒退两步，撞到身后的侍者，杯子与调羹响成一片，引起一场小小混乱。
　　可是郑清淮竟然没有听到。
　　林叶明只觉一股寒气漫上来，浸入四肢百骸，冰冷的刺痛。
　　他紧紧抿着嘴，轻轻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