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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意识渐渐回笼,耳畔似有清风拂过,带着点雨后的青草气息。

      一旁有人坐着,气息很近,也很熟悉。

      闻月章眼睫微颤,蝴蝶张翼似的抖了几下,想要睁开眼,不想被一只手挡住了光。

      待他适应屋内的光后,那只手又撤开,他还有些迷糊,缓了半刻才看清眼前人。

      付留云瘦了许多,眼中盈满藏不住的疲态,人却很放松,坐在那静静注视着他。

      闻月章想张口,付留云却已抽身离开,几声响动后又坐了回来。

      付留云将他扶起,揽在自己身前,水递到嘴边喂他,待闻月章摇头后将杯子放在一边。

      依旧很安静,什么话都没有。

      闻月章动了动唇,试着出声。

      “怎么瘦了那么多?”

      太久没说话,他声音沙哑了不少,依然没什么力气,勉强提力也只堪堪在嘴角扯出个淡淡的笑。

      “我做了好长一个梦,想起来很多陈年旧事,但那梦里没有你,我就回来了。”

      “阿云哥哥,理理我,好不好?”许是过了阵风,一时没提上来气,闻月章刚说完,尾音还没落便闷咳了两声。

      怕他咳得不舒服,付留云轻拍他后背,另只手捏了个诀,近处半开的窗子合上。

      付留云仍旧没有张口,手上动作却越发缓慢。

      良久,像是终于闷不下去了,付留云另只手从前方圈过,将闻月章整个人抱在怀里,沉着声音道:“下不为例。”

      环在肩上的手臂止不住地小幅颤抖,越来越紧,勒得闻月章有点疼。

      可心底更疼。

      割魂珠都没这么难过。

      闻月章抬手松松抓上他臂,应道:“好,下不为例。”

      睡了多日,迷迷惘惘的梦境扰得他难受,如今醒来,精神也不大好,闻月章没有强撑,闭上眼睛缓了须臾,轻声问:“你怎么都没照顾好自己,瘦了好多。”

      “被你气的。”

      闻月章轻笑,“嗯,我气的,那我再哄哄你。”

      他动了动身子,揽上付留云的脖颈,在人不明所以地顺着他低头的一瞬凑上去亲了一下。

      与其说是亲,倒不如说是擦,蜻蜓点水一般,猝不及防贴上,顷刻便退去,付留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闻月章已然脱力又瘫了回去。

      付留云连忙收紧手臂捞住人:“瞎折腾什么?”

      闻月章一笑付之,趴在他肩头喘了两口气,顾自道:“我们付公子大人有大量,这回可不能再生气了。”

      “你不知道,我梦到兰溪灯会了,就咱们初见那年。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我当时就想,明明是中秋佳节,怎么会有人孤零零走在街上,和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看着就奇怪。”

      “但没关系,我已经把你拉出来了。”
      “现在,你也把我拉出去了。”

      东拎一句,西扯一嘴,没说几句,闻月章又有些迷糊,还没清醒太久的脑袋混沌起来,却想着还要哄人,半道停住话,嘴里不清不楚嘟囔道:“没事了,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声音愈来愈低,断断续续的,吐字也不清晰,落在耳畔,像咬人的清风,付留云却听得清楚。

      连雨数日,晚秋残余的曦光迟了数日落入窗子,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许久,付留云垂下头,轻声说了一句话,宛如回答一样。

      “知道了。”

      -

      一连又养了数日后,闻月章才真正缓过来,白日里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付留云怕他一直在房中闷得慌,每日都会找个时间带他出去晒太阳,还会依照徐远洲所言,三天两头带他去泡天灵泉。

      他一醒,先前有苦难言的徐朝寒登时找到了主心骨,没几日便登门告状,将他昏睡这些时日付某人的表现一一道出,个中还添油加醋几嘴,活脱脱把活蹦乱跳的付某人说成了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虽有夸张,不过闻月章还是上了心,待人走后便威逼利诱,拖着付留云一道进了天灵泉。

      这日,和风轻拂,枝头落叶又飘落了许多,日光没那么强烈,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叫人有些犯困。

      闻月章披了件外袍坐在泉边,两手捏着付留云的左腕,时不时抬头瞄两眼面前悬空的话本子。

      东海地灵人杰,话本子都是连图带画的,以闻月章勉强还算自信的眼光来看,那画师还是个善于此道的好手,画得很是豪放,第一次看时闻月章还在喝茶,差点便一口喷出。

      不过画得再好也只局限于看,眼下……闻月章早习惯了这风格,面不改色地抹去某些个不太好念出的情节,将余下故事念给付留云听。

      另一侧,靠在泉壁边闭目养神的人久久没有动静,只有些微清浅的呼吸声。

      闻月章偏过头,就见付留云已经睡去,连日来总是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在梦中也不放松,仿佛时刻揪心在怀。

      闻月章矮下身抚平他眉心,视线落回手间。

      往日裹着层衣服,总觉得这人也有些瘦,扒开衣服一看才知,这人身材委实不错,比闻月章前些日子在话本子中翻到的图上主角还要好。手臂亦是线条流畅,肌肉紧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臂上有一道疤,自肘间延至腕骨,几乎将半个臂膀劈开。

      自他醒后入天灵泉开始,这道疤他看到过多次,每次问付留云也只是说不小心被砍的。可事实上,闻月章看得出,疤痕边缘处参差不齐的痕迹,更像是被什么凶兽咬出来的。

      他正出神,绕在院子四周的结界忽地动了下,随后,一道青色流光飞过,停在他面前显出字。

      少顷,显现出的字散去,闻月章若有所思地抽回面前的话本子。

      “陶吟说什么了?”

      付留云大约是刚醒,嗓音中还带着几分哑意,眼睛尚未睁开,侧头贴在他膝边蹭了蹭。

      闻月章心下发笑。

      最近,许是一切了结心里放松,某人这种小动作愈发多了。

      “伯母传讯来,说师姐已经找到阿平,但千远把人扣着不放,没办法救。不过他一直在忙,倒是没对阿平怎么样,反倒是阿平反应激烈些,听说现在天天跟人怄着,一句话都不搭理。”他将话本子放在一边,浅笑道:“或许我之前猜的是对的。”

      付留云半睁开眼,适应了下光线:“总归没有危险,你就放心在这养着。”

      闻月章嗯了一声,伸手在他额间弹了一下,没头没尾道:“付大公子,我这刚干的衣服都被你蹭湿了,过会儿又要用灵力弄干,总让我养,你呢,这伤还养不养了?”

      “小事,会养的。”付留云捉住他作怪的手。

      “嗯,小事。”闻月章垂下目光扫过方才盯着的那道疤,嘴角仍带着笑,不咸不淡道:“这也是小事,对吧?”

      付留云动作一滞,面上不显,却莫名有种心虚意味。

      闻月章将他表情尽收眼底,继续道:“这么大喇喇的给我看,问了又不肯说,付师兄,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挺会拿捏人啊。”

      付留云回过神,对上他视线,嘴角带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拿捏住你了吗?”

      闻月章狠狠剜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垂下眸重新看向疤痕,闷闷道:“还好不是右手。”

      付留云眉间一挑:“嗯?”

      “如果真的落了病根,起码左手不影响你使剑。”

      那样好的剑法,那么多年潜心修炼,如果因此废掉,哪怕换只手重新再来,也太可惜了些。

      闻月章低叹一声,另只空着的手掩在面上,愁道:“若真出了问题,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是我心甘情愿。再说,我没损失什么,”付留云在他手心挠了下,凑近几分道:“真出了问题,我会赖上你的。”

      “赖赖赖,一个画不了符的符修,一个使不了剑的剑修,你残我废,这日子真好过。”闻月章没好气地望他一眼,将手抽出,一把将人按了回去,“泡你的。”

      付留云眼疾手快,没让闻月章抽回,把着他手闷笑了片刻,顶着他目光,最终还是给人面子收敛了笑意,阖上双眼枕在他膝前:“话本子读到哪了?”

      “书生带着小姐私奔了。”

      闻月章抬手轻轻捋过他发梢,看湿漉漉的发丝打湿指尖,顺着指缝滑落,像是找到某种乐趣,摸了一遍又一遍,打发闲心的同时,仍不忘对这些时日翻过的话本说道一番:“话本子里总是这些个书生小姐,后边的故事发展左不过也就那么几个,不是书生考取功名将小姐抛下,就是两人私奔失败惨遭棒打鸳鸯含恨而终,没点新鲜的。”

      付留云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在自己头顶作恶的爪子,依然闭着眼,轻声轻语,睡意好似又漫了出来,问:“寻常人家不就那样吗?”

      闻月章点头,突然,他想到什么,嘴角勾起揶揄的笑,摇了摇牵住的手。

      “付师兄,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是私奔?”

      他是一无所有的书生,付留云么……勉强算是个被他拐来的富家小姐。

      他装腔作势地咳了声,满眼促狭,侃道:“不过你放心,我这个穷书生有良心,肯定不会考取了功名就将糟糠之妻抛下。”

      付留云仰头,眸光深邃,语气莫名道:“我们可不算。”

      闻月章狐疑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手上便一紧,接着天旋地转,他下意识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他已掉入泉中,被人困在石壁之间。

      “我可不是被拐的富家小姐。”

      付留云将他手按在一旁,力道不大,却把他按得死死的,随即俯身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闻月章神色稍怔,还未说什么就听这人又开口。

      “还有,这几日一直在养伤,有件事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了。”

      付留云面带浅笑,斑驳光影透过林子打在他面上,映入眸中,落了一目辉色。

      隔着鼻息的距离,热腾腾的雾气似有若无盈在眼前,面前人身上往日萦绕不去的霜减退不少,平添了几分红尘气。

      愣神中,闻月章听到,付留云还在说。

      “来东海前林师叔亲口说的,待咱们回玉泽,他亲自为咱们办合籍。”
      “所以,咱们有名分,不用私奔。”

      意识回神,闻月章对上他眼神,心间微颤,一时失了音。

      耳畔晓风轻拂,卷起落叶沙沙作响,还未平复的水面翻起浪花,拍打在石头上发出清响,同心底的声音交错呼应。

      “你……”

      闻月章顿了顿,缓了口气才问出口:“你那时……不怕我醒不过来吗?”

      林怀玉那样说,等同于自作主张借玉泽势为他二人做媒,将付留云一辈子绑给了他。若哪日此事遭逢变故,付留云,乃至整个付家,便是和玉泽为敌。

      闻月章知道,林怀玉其实是在成全他们,可……

      他目不转睛注视着面前人。

      可你就这样应下,不怕我再也醒不过来,白白送了自己一生吗?

      付留云沉默少顷,温声道:“我相信你。”

      闻月章心下猛地抽疼一下。

      那时候他刚醒,付留云抱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臂,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明明是怕的。

      他心道,骗子。

      “而且……”

      付留云浅浅一笑。

      这些时日,他总是在笑。或许心境也变了不少,想起从前,他竟会感到释然,有些话已经可以坦然说出。

      “没有你,也不会有别人。”

      “哪怕这是一场梦,哪怕你没有回来,也不会有别人。”

      闻月章觉得自己应是被雾气熏了眼,眼眶有些酸胀,心底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阿云。”
      “嗯?”

      闻月章盯着他,看着这人眼中不加掩饰的情意,哑声道:“凑近些。”

      两人本就挨得很近,这下几乎一点距离都没有,温热气息打在脖颈处,痒痒的,带起一阵轻颤。

      闻月章抬头,吻上他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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