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
-
被我救下的少女叫青荷,她浑身上下都是伤,脸被匕首划的七零八落,嗓子被药物毒伤,只能勉强发出单字,嗓音沙哑难听。
我好不容易将她背到附近的一个小村子,花了一两银子找了村里最好的郎中给她治伤。
那郎中被青荷血葫芦似的模样吓了一跳,满头都是汗,但还是强撑镇定指挥女儿和我将青荷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后上了药。
“她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很可能会留疤,不过性命无忧。”郎中说道。
我松了口气,将盖在青荷身上的被子掖了掖,低声跟她说道,“放心吧,你没事了。”
青荷的脸被布条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我累了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正好郎中的女儿秀芝叫我去吃饭,我便起身出去了。
房门合拢的瞬间,紧闭双眸的青荷倏地睁开了眼。
她黑眸幽深,让人看不透里面到底藏着何种情绪。
听郎中说,这里名为拔舌村,附近有一座白骨岭。
我“啊”了一声,下意识捂住嘴。
白骨岭树林茂密,长着无数上好的草药,可白骨岭地势嶙峋,有野兽出没不说,听说还有无数恶鬼游荡,很少有人敢独自进山采药。
“我姓冒,之前是个木匠,一点医术都不懂,真正懂医术的是我兄长。可惜兄长七年前非要进白骨岭采草药,结果一去不回,丢下明丫头孤苦伶仃没人管。拔舌村本就偏僻,人也不多,多年来就我兄长一人懂医术,自他死后村里没了大夫,村人只能硬将我推出来顶了位置。”
冒郎中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明丫头,叹了口气,“还好兄长留了一本医术,我也识字,靠着这微末技术勉强撑起了医馆,起码小病小伤能治。”
我了然地点头,怪不得冒郎中的技术如此粗糙,原来是木匠半路出家。
“姐姐,吃馒头。”明丫头虽然年纪比我大,但憨头憨脑十分幼稚,听说她小时候被鬼吓掉了魂,之后就傻了。
我点头,夹起明丫头递来的馒头慢慢嚼着。
“等你妹妹好些了,一定要带她去大一些的镇子好好看看。我的医术太差,顶多能保证她伤口不化脓。若想恢复几分容貌,还得找厉害的大夫。”冒郎中坦诚地建议。
明丫头不赞同地摇头,强调说,“爹最厉害。”
冒郎中一脸欣慰地摸了摸明丫头,“知道了,快吃。”
冒郎中并没有问我青荷的伤是怎么来的,这让我松了口气,毕竟我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其实对于青荷的来历,我心里也犯嘀咕。
一个年轻女子,身上竟然有这么多诡异的伤,旧伤新伤层层叠叠,她的身份和遭遇一定不普通。
阿九我虽然八卦,但也不想惹麻烦。
我准备等她能行动之后,给她一笔钱让她去找亲人投靠。
我端着特意给青荷煮的烂烂的菜粥,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做着打算。
青荷不知醒了多久,听见开门声立即扭头看过来,眼中满是惊恐和瑟缩。
我赶紧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
我快行几步走到床边,轻轻拍打青荷的手臂,直到她稳定下来。
“阿、九。”青荷艰难地发声,声音沙哑,如破洞的风箱一般难听,“谢,谢,你。”
我笑了笑将她扶起来,“喝点蔬菜粥吧,一会儿还要喝药呢。”
青荷的嗓子中过毒还没好,吞咽十分艰难。可她求生欲极强,即便剧痛难当也努力将粥和药吞下去。
见她痛的浑身发抖,我心有不忍,“慢慢来,不着急……”
可她怕给我添麻烦,不顾疼痛尽量大口地喝了下去。
终于,粥和药都喝完了。
她一下一下地喘息,小半天才从嗓子的剧痛中恢复。
我问她,“你家人在哪里?等你好些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听到“家人”二字,青荷的脸上现出一丝黯然。
她摇了摇头。
我见她神情萎顿,以为是她太累了,便扶她躺下让她好好休息。
在拔舌村休息了五天,青荷终于能自己下床,也能说些简短的句子了。
她脸上的刀痕足有十几道,几乎布满整张脸,我每次替她换药时都觉得触目惊心。
青荷的脸型小巧,皮肤白皙,应该是个美人坯子。
可惜这十几刀划下来,她伤得太深太重,除非换一张脸,否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恢复容貌。
青荷碍于嗓子不好,话不多,但她却是个非常善于倾听和开启话题的人。
我虽然没有跟她说明我的真实身份,但小时候的趣事倒是说了个七七八八。
她每次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认真地倾听,似乎在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真好。”青荷低声道,“你有亲人。”
我以为她想起自己的亲人心里难受,赶紧摆手,“其实我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青荷的眼眸微微闪动,里面的光芒晦暗不明。
我猜测,那大抵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哀怨吧。
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分割线————
百里青荷第一眼看到蓝阿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这个女人竟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哦是了。
百里风这个王八蛋曾经说过,娘生了一对双胞胎,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姐姐。
可惜这个姐姐在被带走的路上生病死了,被百里风随手丢弃,而活着的她被带到困龙谷里囚禁折磨,受尽天下至苦。
百里风是娘亲的亲哥哥,也就是自己的舅舅。
这混蛋对亲妹妹产生男女之情,还想学伏羲女娲做一对兄妹夫妻。妹妹发现他的龌龊心思后逃走,然后嫁给了一位年轻的苗疆族老聂青龙。
聂青龙所居之地满是毒蛇毒瘴,地势险峻,百里风花了三年才找到。
可让百里风没想到的是,心爱的妹妹竟然在一个月前因为产下双胞胎女儿而难产死去。
百里风痛苦不堪,使了个诡计将妹妹生下的双胞胎女儿偷走。
逃走途中,两个女婴同时染病,其中一个很快便没了呼吸,被百里风毫不犹豫地丢弃,而活着的那个就是现在的百里青荷。
自从妹妹逃离自己嫁给别人后,百里风就有些疯癫。
他时常发病,好时对百里青荷耐心细致,温柔体贴;可坏时便暴怒如狂,在百里青荷身上施展各种酷刑。
百里青荷自小就在百里风喜怒无常的对待中艰难地活着。
当百里风发疯地虐打自己时,百里青荷会抱着头努力缩成一团,尽量让鞭子不要打伤自己的脸,弄瞎自己的眼睛。
若是伤了脸不像母亲了,百里风会打得更狠,甚至可能杀了她。
每一次,当被虐打的恐惧和痛苦尚未完全褪去时,百里风竟又恢复正常,对百里青荷百般体贴,用最好的药治疗她的伤,教她写字习武,甚至还毫不吝惜地将他的独门绝技换皮术传授给她。
百里青荷就在这种不知何时会被虐杀的恐惧中长大。
她曾经或许对百里风有过一丝依赖,但都在他骤然沉冷的眸子和切齿的辱骂中彻底消失。
对百里风,除了恨,她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感情。
就在百里青荷十六岁生辰即将到来时,百里风突然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说要娶她。
百里青荷虽然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但她心里非常清楚——
逃走的时候到了。
她不能再等了。
百里风的武功十分高强,且不知从哪里习得各种邪门异术,十分难对付。
若要从他身边逃走,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还需要有人协助。
百里青荷将目光投向窗外一闪而逝的黑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羽奴,百里风唯一的弟子,更确切的说是奴隶和药人。
百里风从来没有将羽奴当成人看。
羽奴其实长得不赖,但在百里风的折磨下,他才十七岁就身子佝偻,背上还长了一颗巨大的肉瘤,无比丑陋。
一想到羽奴背上的瘤子,百里青荷就觉得恶心。
为了逃走,百里青荷三年前就开始筹谋,暗暗给羽奴一些关怀。
像他这种卑贱凄惨的药人奴隶,只要对他稍加辞色,他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她将会是他的神,地狱之中唯一的光。
在百里青荷的精准算计下,羽奴果然迷恋上了她,将她当成了他苟且人生中唯一的信仰。
她忍着恶心对羽奴微笑,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温柔,“羽奴,我不想嫁给师父。你知道吗?他其实是我的亲舅舅……”
听了这些话,羽奴还算漂亮的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百里青荷潸然落泪,“我不想嫁给他。我想嫁的人是……”
百里青荷并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只是用雪白纤细的手轻轻盖在羽奴满是伤疤的手上。
羽奴如同被烫伤一般缩回手,满脸的羞惭。
百里青荷在心中无声冷笑。
果然,羽奴太自卑了,根本不敢靠近自己。
“我,我会帮你。”
即便知道帮助自己逃走的代价是生不如死,羽奴仍旧答应了百里青荷的请求。
背叛欺骗一个真心喜爱自己的人是什么感觉呢?
难过?
伤心?
后悔?
实际上,百里青荷唯一的感受只有恶心和鄙夷。
善良有什么好?
能够减少我的痛苦哪怕一分吗?
如果没有,我何必要善良?何必要为别人着想?
百里青荷平静地看着阿九望向自己时那担忧的眼神,心中只有狂喜。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
十六年的苦日子了我过够了。
下面……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