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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一个家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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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提着香奈儿小包包,快步走到苏丝弦身前,夺过她手中的签字笔,在支票本刷刷写了个数字。
撕拉一声扯下支票,杏眼一抬瞧着苏丝弦,满是轻蔑地将东西拍在桌上。
苏丝弦捏起来粗粗扫了一眼,一千万。
“怎么样?!”
“不怎么样。”
苏丝弦指尖轻轻弹了弹支票,像是在把玩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十多前,别人往我这拍支票的时候,那数值都比这大。现在的经济已经下行成这样了吗?煤老板连个九位数都拿不出来了?”
“我给你个过气演员投资是看得起你!”小公主精致的小脸瞬间僵硬,那双眸子像是要喷出火来。
苏丝弦看戏似的,笑着露出獠牙:“花老爹的钱养小甜甜,我是有点看不起你。”
“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会有谁给你投资!”
小公主一把夺过苏丝弦指尖的支票,拖着她家还在对苏丝弦暗送秋波的小甜甜的后领子,将那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得咔咔响。
郑导的眼自那张被一把抓走的支票上恋恋不舍地收回来。仰头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的歪扭着脑袋,看向一旁的苏丝弦。
“采访一下,你这辈子对钱动过心嘛?”
翻看简历的手指一顿,苏丝弦沉默着点了点头。
苏丝弦的家世,郑导从庭蔓口中听过一耳朵。人从小含着的那都不是金汤匙,高低的得是个翡翠镶钻的。
“多少啊?说出来让本凡人见识一下。”
“起开!”王大花极不耐烦将一脸懵逼的郑导,连同他身下的椅子一起甩出去三米远。
憋着口气,往桌子上一坐,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在苏丝弦身上。
十来年前,就是苏丝弦刚出道那会儿。王大花简直不敢想,这小丫头可别是年少无知给人骗了。
“谁给你甩得支票?你当时没怎么样吧?你怎么不告诉我?”
大拇指按着签字笔的弹簧顶端,迟迟不肯松开。苏丝弦的唇抿成了一条不带血色的线。
在王大花的耐心要用完时,她终是开了口。
“是沈星川。”
当时两家敲定了婚期,说是黄道吉日。但中国的黄历,外国的神估摸着也不认。
她刚结束了一段电影的拍摄,与身处英国忙得脚不沾地的沈星川协商。定下了共同挤出三天,前往国外领证的行程。
那些个向合作伙伴昭示,两家今后结成利益共同体的商业流程,便让最需要的人去觥筹交错了。
谢绝了各种应酬,回到苏家老宅蒙头一觉睡到了隔日清晨。
闷热夏季唯一舒爽的时候,便是六点出头天刚蒙蒙亮的那刻。
劳模爹妈出差在外,孩子在摇篮里嘬着手指酣睡。
她站在三楼卧室的阳台上,闻着空气中绿水的甘甜湿润。
想着婚后,她便不能这般自由的享受独处时光了。于是肆意地伸了个懒腰,试图让这一刻永恒地刻在自己的DNA里。
哪知一低头,便与在前庭花园大榆树下站了不知多久的沈星川对上了眼。
见自己发现了她,那满是疲惫的脸上漾开浅浅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她该是刚下飞机便赶了过来,行李箱上贴着的安检条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撕下来。
浅色外套搭在臂弯,那身剪裁出众的丝质衬衫,经过长途飞行的洗礼,有着肉眼可见的褶皱。
苏丝弦不明白,自己那古板的父亲为何会对这段堪称大逆不道、有悖祖宗的婚姻,表露出犹如荣登中国首富的满意。
她只当这女人面容清秀,将自家老妈迷得五迷三道。又巧舌如簧哄的自家老爹把珍藏许久的红酒拿出来,就她画的商业蓝图大饼。
却想不通连清晨也会受到蛊惑,偏爱的把本该哺育众生的第一缕阳光挥洒在她身上。
将那些附着在脸颊与脖颈绒毛上的细汗都镀上了一抹亮色,教人挪不开眼。
比起昨日联系时尚在英国谈收购合作,今早却跨越了大半个地球站在自己眼前的沈星川。
那足有半人高的燕京地图缓缓在眼前展开所带来的冲击,让苏丝弦全然忘记了刚才本性暴露的尴尬。
“你、你要干什么?”
“我飞香港,转机还有段时间。找你综合意见,挑选一下婚房。”
这种联姻,两家自是会准备几套房子供她们挑选的。名字不好登记的话,便一人一套。在这些能让双方关系锦上添花的好事上,他们毫不吝啬。
苏丝弦自然也没考虑太多,端着杯咖啡摇头晃脑打量起地图来:“都在哪里啊?”
沈星川拉开了手边行李箱的外拉链。
啪的一声闷响,一大叠比电影剧本都高的户型图宣传册垒在了苏丝弦的眼前。
她好久才转过弯来:“不是他们准备的?”
沈星川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备忘录,递给苏丝弦:“我买。”
备忘录不过巴掌大小,苏丝弦将咖啡搁下,接过翻开第一页。
只见整整齐齐地列举了燕京各个地段的房子。跟检索目录似的,标着面积、几居几室、小初高学区等等关键词……。
但无论大小,都是清一色的别墅。那价格便是苏丝弦这个收入高于常人的演员,也会咋舌。
这哪是她们这种刚入社会没几年的人买得起的?
她翻到第二页,一张被夹在夹缝中不知是不是作书签使用的支票,轻飘飘地落在沈星川脚边。
看着沈星川递到自己手里的支票,苏丝弦的声音连同支票上的零蛋一同颤抖起来。
“沈星川,你去抢银行了?!”
抢银行自是不可能的。
她不过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做了几个小投资,利滚利地攒了点小钱。
又得了学院专家教授的青睐,经由他的牵线搭桥,参与进了Spencer家族某项价值数十亿美金的并购案中。得了笔可观的报酬。
听着沈星川那一长段的专业术语,苏丝弦的脑子连美金和人名币的汇率都还没转换过来,那人却又将商业版图转到南美洲上面去了。
苏丝弦只觉得自己拒绝老爹学商科,参加艺考的决定实乃明智之举。
“阿咿!咿呀!”小孩的啼哭声有穿墙之效。
自小服侍她的王姨,如今连任了下一代的保姆。怕这眼皮还没睁开,便着急找妈妈的小祖宗吵到苏丝弦,一早就带着出门遛弯了。
哪知道一回来,就见这二位难得地跟新婚夫妻似的坐在一处挑房子。
“小弦起这么早啊!沈小姐吃了吗?我给你们做点早饭。”
“阿咿!咿呀!”一岁不到的沈初蔚正处于语言封印期,只能靠吐泡泡和咿咿呀呀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苏丝弦怜爱的目光印了上去,却被深处为毫不留情的无视了,那双胖的跟嫩藕似的手臂朝着沈星川胡乱摇晃着。
苏丝弦颇有些尴尬的将刚抬起的身子,又坐回了沙发上。
婴儿语十级的王姨翻译道:“沈小姐,宝宝很喜欢你呢。”
苏丝弦扬起脑袋:“王姨,你昨天还说她最喜欢我了呢。”
“都是一家人,还计较孩子更喜欢哪个妈啊!”王姨打了个哈哈,将孩子递给苏丝弦,扭头去厨房泡奶粉了。
看着怀中喜新厌旧,脑袋一个劲往后扭,葡萄般的小圆眼里透露着对沈星川渴望的小叛徒,苏丝弦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看着沈星川。
“还不快把这小祖宗抱走,待会儿又要哭了。”
沈星川看了看自己满是汗渍的手,正想起身,苏丝弦却是心有灵犀地抽了张湿巾递过来。
她仔仔细细地将手掌擦了个干净,方才有些局促地向苏丝弦伸出了双手。
苏丝弦双手插在孩子腋下,将小胖球递了过去。
本想提点一二,却想不到沈星川抱孩子的动作比她还熟练。
孩子自来熟地将肉乎乎的小手按在沈星川的脸上,呵呵地笑了两声。
苏丝弦扶着脑袋,偏头对比着几个比较符合她心意的楼盘宣传册。都是毛坯,算上装修的话,预算便超了不少。
“没见过这么闹腾的。身上绑个拖把,她能把整个家都拖一遍。”
沈星川脾气颇好的任由孩子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双手小心翼翼地悬在孩子腰部,坐着防护。
“那我们家可得买大点,不能遏制孩子的天性。”
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苏丝弦的肩膀松了下来,将一张宣传册递到沈星川面前。
“就这套。我出一半的钱,写你的名字。”
孩子比她更快地抓过那张宣传册,沈星川赶忙拖住小宝贝软乎乎的屁股,眼中的惊讶溢于言表。
“你不都说了是我们的房子吗?将来给这个小祖宗。”
沈星川愣了几秒,像是许诺似的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什么叫听她的?苏丝弦细细品了品刚才的每个字,总觉得其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赶忙转移话题。
“不是过几天就要去登记户口了吗?你想好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初蔚。”不假思索,沈星川便说出了这个名字。
太阳驱散了在往昔岁月中张牙舞爪、作威作福多年的阴云。
她一抬头,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晴天。
听了半天八卦的王大花和吃瓜吃撑的郑导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闪闪发光的三个字。
秀恩爱!
王大花一手按在苏丝弦的肩上:“妹啊!你就当可怜可怜姐姐我吧!我的备忘录里,关于你出柜外加已婚的通告,十二年来都换了上百稿了!”
言下之意:这婚咱能别离就别离了吧!看你也不像是想离的样子!就别来折腾我了!
“你现在不用改了。”
苏丝弦松了手,咔哒一声,签字笔笔尖缩了回去。
她低头看了看大拇指上陷进血肉中的圆圈印,不知为扯了扯嘴角,笑得让王大花心里发麻。
“可以直接准备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