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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一句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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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沉默了数秒,苏丝弦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将手机往床边上一抛,被子蒙头便要睡去。
但布料像是带了某种传感装置,刚一接触头发丝儿,手机铃声便再次响彻天际。
苏丝弦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抓着枕头往被子里缩,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可惜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在手机震动锲而不舍地响了三次之后,苏丝弦率先投了降。
手探出被子,摸索了许久,才摸着被震到床尾的罪魁祸首。
安妮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苏丝弦按了接听往耳边一放。
“夫人……。”安妮小心翼翼地声音从那头传来。
“什么事?”
安妮向来注重礼节,这种半夜打扰的行为以往从未有过。
苏丝弦眉头微皱,刚才的闹剧记忆被困乏截成尖锐的碎片,刺在她的心头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深处蔓延而出。
“沈总在派出所,需要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苏丝弦脑中的瞌睡虫一下蹦跶到了别处。
嗒嗒两声脆响,床头柜上那盏三年前从意大利威尼斯古董铺子里淘换回来的七彩琉璃拼接台灯,幽幽亮起。
那边的安妮深谙知上峰不问,嘴巴闭紧的职场规则。屏息等着苏丝弦开口问,自己才好将事情全盘托出来。
而苏丝弦靠在床头,手无意识地握着在保温杯垫上加热的水杯。酥麻的感觉透过指尖,刺激着她疲惫不堪的大脑。
她此刻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白日里她刚与那人提过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离婚宣言。
有些尴尬的松开握着杯壁的手,将在前额荡漾许久的发丝屡到脑后,捏了捏有些酸痛的眉心,方才说出了她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意见。
“找公司法务去捞人。”
“周律在。”
苏丝弦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心想着周萋梧这个首席大律师都在了还让她去做什么?
“在里面……。”
安妮的回答让她太阳穴猛地一跳:“那让艾薇儿去。”
那边一时无语,许久才憋出一句:“艾总,也在……。”
苏丝弦深吸一口气:“把手机给她。”
安妮应了一声,不多时,沈星川的声音便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喂。”
“你做了什么?”
沉默了数秒,她方才蹦出两个字来。
“打架。”
说罢还不忘顿了顿,换了个更专业的名词。
“聚众斗殴。”
“斗……。”苏丝弦一口气没上来,脑子嗡了一声。好久才消化掉这条搁以前,她一定会觉得是诈骗的消息。
全然没了睡意,掀开被子,踩着拖鞋,步履匆匆地走向衣帽间。
“等着!我给你们仨送副扑克过去。”
被惊醒的恼怒加上沈星川这陈述他人犯罪事实般理直气壮的解释,苏丝弦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呼啦一声燃起。
“嗯?”
显然,那位始作俑者并未反应过来,一声疑惑地问询,让苏丝弦瞬间破防。
她随手抓过一件羽绒服,丢在椅子上。抬手嘭的一声,恶狠狠的关上柜门。
“闲成这样,让你们仨斗地主啊!打个够!”
“嗯……。”
听着那颇像犯错后小狗委屈巴巴哼唧声的语调,苏丝弦沉默了。她定了定神,语气放缓了些:“把地址发我。”
放下电话,苏丝弦觉得她的人生里,应该没有比大半夜去派出所捞预备役前妻,更加诡异的事情了。
刚穿戴整齐,就见门开了条小缝,自家宝贝闺女那比狗仔的嗅觉还灵敏的鼻子,嗅着八卦的味就来了。
“妈咪!你要去哪里?约会吗?”
苏丝弦将墨镜往脸上一带,冷酷的说道:“去派出所,捞你聊发少年狂跟人打架的妈。”
自家崽摇了摇小脑袋:“沈女士,这么敷衍的借口,小学生都不会信的?”
“睡你的觉,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苏丝弦一手提溜着小崽子的后脖领子,给丢回床上。
同样的电话被一层层转接给了沈董事长,不过他显然没多少耐心管这档子闲事。只吩咐秘书将话转述给了另一个置身事外的女儿。
许是熟悉房间里突然多出的一道呼吸声,傅嬿娩睡得并不踏实。摸了摸尚有余温的床侧,料想那人应该走了,便也无所顾忌起来。将暧昧不清的痕迹遮挡在浴袍之内,踩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去了客厅。
廊道的灯随着她的脚步,一盏一盏亮起。
手探在吊灯开关上正预备按下,视线挪移落在客厅落地窗前的人影身上时,傅嬿娩又将手缩了回来。
沈星池正穿戴整齐地坐在窗前的高脚凳上。握电话的手支在一旁的小吧台,红酒浅浅地晃荡在粘着红唇印的酒杯里。
她偏头打着电话,眼睛却不知隔着玻璃望着外头的哪处风景?月光混着城市霓虹,将那半边脸映得晦暗不明。
无论何时,她的面上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调不急不缓。仿佛看透人间万事的上帝,但那双眼却又无时不刻不在诱惑着你,与她同堕地狱。
身后突然亮起的一小片橘黄暖光提醒着沈星池身后来人。
但她没有回头,挂了电话,将隔着玻璃漫无目的盯着路边孤灯的眼,挪移向了落地窗上渐渐清晰靠近的玲珑之上。
猝不及防的对上在黑夜中亮得引人瞩目的眸子,傅嬿娩不明白其中的意味何在,但职业习惯告诉她,知道一星半点的抓心挠肺,不如全然不知。
“吵醒你了。”
“你还没走?”
二人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的缄默。
沈星池起身向她走了几步,停在沙发后,拿过搭在上面的外套穿上。一边理着袖子,一边说道。
“傅小姐真是无情得很,连留我住一宿的善心都没有。”
傅嬿娩懒得抬眼看她。那人提着瓶红酒,自顾自地进了她的家门。半央半强着她唱了段秦淮景后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胡闹了半宿。此刻的她只觉得喉咙渴得发疼,拿过茶几上的矿泉水,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手和盖子较劲,嘴上不饶人的反击。
“沈小姐,成年人打了个炮而已。念念不忘和以身相许,只存在与脑残的言情小说里。”
“也对。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是我的追求。”
对个屁!没事儿快滚!就在傅嬿娩准备放弃手里的水,去冰箱那瓶新的的时候。
那人自她身后轻弯下腰来,抽走了那瓶该死的水,轻轻松松将瓶盖拧开,递回给她。
数秒的环抱极其亲密,她的耳朵甚至能听到心跳声。几小时前的意乱情迷在这一刻尚存些余韵。熟悉沐浴露香味出现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接过水来猛灌了一口,耳边响起那人行至玄关的脚步声。
“吴侬软语,缱绻绵长。改日,再来聆听。”
水大半呛了,傅嬿娩随手抓了包开封的抽纸便往关门那人的背影上砸。
“滚!”
派出所里的人也没料到这圈少爷小姐是怎么到自己这座小庙里面的,目前主打一个清爽容易送神难。
只得单独隔了个房间,让这俩姐弟好好聊聊。
社区医生给挂彩的二人做完了消毒,赶忙收拾好东西,麻溜地出门去了。
沈星潭靠在长条沙发的一边,翘着二郎腿,冷笑着看着隔了好几个身位,双手搭在手杖上闭目眼神的沈星川。
“你不知道苏丝弦上高中时候和蓝玉烟那档子事吗?”
沈星川默默调整着呼吸,从酒吧到现在高度紧张的神经状态,随着她的呼吸渐渐松弛下来。
酒水带来的强烈亢奋与冲动只在玻璃酒瓶碎裂的一刹那释放了一小部分。
那些被她强行按压到如今的,此刻正灼烧烤制着胃内本就所剩无几的食物。血液中的怒火点燃,刺痛的感觉成倍反馈给嗡嗡直响的大脑。
偏偏这时,沈星潭又开始了犬吠。
她本不愿搭理,却真实感觉到那隐藏在海马体深处的东西,因沈星潭的话,在此刻蠢蠢欲动。
她的意识愈发的不清醒,实验学校的建筑与一张张模糊的人脸,像是跑马灯般地从她脑中闪过。
一种难以言喻的濒死感,迫使她低垂着脑袋,紧紧握着手杖,背后津出冷汗来。
“她爸要脸,暗中跟校方和蓝家施压,这才把人给转走了。但是苏丝弦不要脸啊,没几年,借着拍电影的由头就跟人又搞上了。那床戏拍的……还挺文艺。”
“闭嘴……。”
听着那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沈星潭轻蔑地笑了一声,前倾着身子去够刚才所长为他们倒的茶水。
没有比这种平日里高高在上坐看云淡风轻的假正经,在地上滚的满身黄土更好看的戏码了。
“这种破鞋用完就该丢得远远的!别忘了你的身份,为了她跟沈家翻脸,没必要。再说,你……”
“我让你闭嘴!”
沈星潭的指尖尚未触碰到玻璃杯,便觉得喉咙一紧。没有防备地,整个人被一股气力压着向后仰去。
那是屈着身子的沈星川。她的手卡在沈星潭的脖子上,面沉如水,眼中透着凌厉的寒意。手背上刚用创可贴贴好的伤口迸裂开来,血液迅速在纱布上晕染出一片暗红。
依靠在沙发边缘的手杖失了支点,一点点滑落,啪嗒一声贴在了地上。
沈星潭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极快地镇定下来。
他跟这个女人相处的时间不多,却对她有着与生俱来厌恶与恐惧。
她是不被父亲和家族喜爱的弃子,本就该是他将来掌权的垫脚石。
但这双与他对视的那双眸子,却分明的告诉他。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的沈星川。对他来说,都是只要存在便足以让他脚底生寒,日夜不寐的梦魇。
艰难地偏转了一下脖子,沈星潭的余光瞥见出现在门口的人影。
他喘着气声问到:“怎么,你还真喜欢上她了?”
沈星川被愤怒摧枯拉朽一般砍断的思维理智,得到了一瞬的连接。
她的声音沉得可怕,像是泠冽冬风灌入古井后的回声。
“我喜欢她,与她无关。与你们更无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