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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一个问题 ...

  •   离婚两个字将沈星川脑中各类药品信息搅作一团,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而后缓慢握成拳。
      苏丝弦深吸一口气堵在喉头,她用肯定的语言说出了内心真实的试探,期盼着可以获得一个回答。无论是当场的歇斯底里,抑或是往后余生的怨怼。
      而对面之人的沉默不语,却让交流陷入了泥潭之中。

      叮咚、叮咚。
      门铃如同救命稻草一般让沈星川得以脱身,她如获大赦地起身去开门。
      昨晚与今早被折腾到头大的管家,挂着僵硬的笑容将混世魔王小祖宗送到了家门口,而后一溜烟的消失在了下行的电梯里。
      “老沈!我好饿啊!有吃的吗?”
      沈星川看着抱住自己的腰蹭来蹭去,露出小鹿般湿漉漉眼神的沈初蔚,方才回过神来。
      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人打发到卧室去陪苏丝弦。
      “锅里还有粥,我给热热。你去看看你妈咪。”

      “妈咪~。”沈初蔚小步快跑进卧室,纵身往绵软床垫上一倒,将拖鞋甩得老高。像只小狗划拉着前足,一点点挪到苏丝弦身边。
      苏丝弦此刻没空搭理宝贝女儿的撒娇卖萌,手机在她掌中震动不停。
      无视了王大花不着调地调侃言语,让人先联系上之前的演员,一会儿自己再和她细聊。
      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初蔚,开口便是触及灵魂的一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星期五。你还不上学?”
      闻言,沈初蔚挪到一半的身子骤然转向,寻了个宝地盘腿而坐。
      “外公昨天晚上心脏难受,外婆陪他去医院了。我今天偷摸让司机伯伯开车送我来的。”
      说着还不忘小心翼翼的瞧上苏丝弦几眼。耳濡目染下研得的三分演技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露着一片苦心被误解的幽怨。
      听到这话,苏丝弦不免心下一动。自家老爹这些年来修身养性,心脏病已然多年未曾发作过了。想来这次的项目和自己的言论对他的打击不小。
      此刻家中必然是乱作一团,怕是没人关心这小丫头的起居。
      苏丝弦将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把背后的靠枕往上挪了挪,开口问道:“吃饭了没有?”
      沈初微摇摇脑袋:“妈妈去弄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苏思弦伸手在覆盖住大腿的羽绒被上拍了拍,沈初蔚训练有素的将半边身子靠了上去。
      “我和你妈妈在考虑离婚的事情。”
      像是触发了警报一般,沈初蔚小眼瞪得老大,连忙替沈星川解释道:“是因为那个新闻吗?妈妈她不会……。”
      苏丝弦摇了摇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压乱的小辫子:“对她来说,婚姻是我附加给她的枷锁和牢笼。”
      沈初蔚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要是她想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呢?万一……万一她真的喜欢你。”
      苏丝弦并没有立即回应,她扭头看向白茫茫一片的窗外。
      等到外头被精心修剪过的高高雪松倏地抖落下承载一夜的雪块,才将这些年的情感硬生生地归类到了一个可供解释的理由之中。
      “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久了,生出的是相濡以沫的亲情,而不是携手一生的爱情。”
      “是不是的,你问问她啊?”沈初蔚着急的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半天,憋得小脸通红。
      苏丝弦嘴角微弯,她将怀中女孩凌乱的额间碎发梳理整齐,一抹苦涩涌上心头。
      莫说是去问对着十二年生活的点点滴滴,忘得一干二净的沈星川,她连扪心自问的勇气都没有。
      见苏丝弦用沉默回答了自己,沈初蔚慌忙地抬起双手将小耳朵捂住,将我不听我不听,和尚在念经的态度摆得生动。
      苏丝弦深深的望着怀中这个小脸皱起,下一秒便要落泪的小女孩。
      时光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天崩地裂的夜晚。
      她被迫以一个僵硬的姿势,在地震后废墟中的三角地带偷得一线生机。裸露断裂的钢筋像是一柄柄利刃悬在她的腰腹和腿边。泥土混着铁锈灰尘的味道,填满了她整个肺部和呼吸道。
      而孩子断断续续地啼哭声,迫使她从昏迷中醒来。
      一个被压在断裂的巨石之下的母亲,将最后的生机留给了自己和襁褓中的孩子。
      那是方才二十出头的苏丝弦,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堵塞在眼前已久的碎石块落下,手机的微光从缝隙中透进来。一颗往日里连正眼都不屑得给予的陈皮糖,被一根颤巍巍的手指将它从缝隙中推落到眼前。
      她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糖含在口中,把那一丝糖分喂给怀中得小生命。两颗糖,让她和这朵被母爱哺育的花骨朵,见到了两日后的太阳。
      见苏丝弦望着自己一动不动,沈初微的双手无力滑落到身侧,眉头怂拉下来,不自觉的用手指揪着床单。
      嘴巴微微蠕动了半晌,方才抬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声音委屈带了哭腔:“妈咪,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苏丝弦将小手握在掌中。俯下身子在沈初蔚的额上落下一吻。脸上是温和的笑意,模仿着孩子的口语,轻声安抚。
      “无论发生什么,沈初蔚小朋友都是妈咪的小宝贝。”
      “嗯~妈咪。”沈初蔚搂着苏丝弦尽情卖萌撒娇。

      咚咚,沈星川敲了两下门,对在苏丝弦怀里哭唧唧打滚的沈初蔚歪了下头。
      “去吃饭吧。”
      沈初蔚将小泪珠蹭在苏丝弦得睡衣上,跳下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得往客厅走去。

      沈星川走了进来,将散落在地上的药盒一只只拾起,搁在床边柜上。
      而后,那脚像是黏在了地板上一般不进不退,只漫无目的地将目光聚焦在苏丝弦身上。
      手指在手机上胡乱打着语焉不详的字符,苏丝弦用余光看着一动不动的某只“雕塑”,只觉得今日自己要是不搭理她,这人能在这里枯站到天荒地老。
      她的话卡在喉咙还未出声,便听见沈星川总算是开了尊口。
      “这件事……能给我点时间吗?苏小姐。”

      苏小姐。这生分到本不该出现在伴侣之间的称呼,是沈星川这段时间给她冠上的名号。习以为常的三个字,却在这时让苏丝弦的心头一紧。
      回望十二年,她们之间没有什么黏糊的昵称。
      刚开始的几年里,彼此留着几分青涩脸面。一年相聚不到半月的日子里,将这苏小姐和沈小姐唤成了礼数周全的专属名词。
      而后,便进阶到了直接省略了主语的对话。每当叫对方名字,都是宣泄某种情绪的需要。
      孩子面前,她们用着母亲的称谓。外人眼中,她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苏丝弦将唇抿得发白,指甲下意识在硅胶手机壳上留下一道划痕。
      正如人们常说的,夫妻一体。错误结合的十二年光阴,无论用哪种柔和的方式从头开始,都必然是要扯掉彼此之间的一层皮肉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仗势欺人的恶徒。趁着人一朝失忆,便将这事做了决定。
      好在,她是十六岁的沈星川。好在,她忘了这些年。对她来说,一切都可以算作重新开始。
      指腹在痕迹上摩挲着,仿佛只要这么做,下面一秒将手机翻过来时,那壳上的痕迹便会消失一般。
      年轻又年轻的好处,便是修复都应该都比她这个三十多岁的人快些。
      她没去看沈星川,僵直许久的背部随着呼吸缓缓弯下,长长的发丝半遮着脸,叫人看不出神情变化。
      “等吃完了,你送她去学校,别迟到了。”
      “好。”听着这应当算是同意的话,沈星川点了点头。

      车内,沈星川拿着ipad粗略地看了看今天的日程安排,眼睛一瞥,正对上坐在旁边倒拿英文书的沈初蔚那躲闪的眼神。
      “想问什么?”
      见人发话了,沈初蔚倒也懒得伪装了,将书包搁怀里搂着,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带子。
      “苏女士刚才问我,你俩要是离了,我跟谁?”
      博纳无声地对安妮使了个眼色,安妮格外贴心地将前后排座位之间的挡板升起。
      平板盖子落下,咔哒一声锁屏。
      “妈咪说没有感情的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只产生亲情,那不是爱情。”
      沈初蔚看着沈星川,将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你爱她吗?”
      她执着地希望从两个母亲口中得到答复,仿佛只要一方先松口,这段婚姻就有挽回的余地。
      而沈星川亦如苏丝弦一样,闭口不言。银丝眼镜膜层反着靛蓝的光,把她那张多日睡眠额度未达标,满是倦容的脸,衬托得更加苍白无力。
      而冬日清晨的阳光,却又毫不吝啬地将温暖渗透进皮肤的每个毛孔。
      冷与暖在她在身上古怪的结合。
      “分清楚爱情和亲情,爱和不爱,对于你们来说有这么难吗?”
      沈初蔚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难回答的,明明如此纯粹、简单的一个词,大人们却偏偏要把它当作禁咒一般三缄其口。
      “是挺难的。”
      沈星川从兜里摸出一颗陈皮糖递到沈初蔚眼前,那是先前苏丝弦在车上给她的。
      沈初蔚从她手中拿过糖,攥在手里:“为什么?”
      沈星川将手扶在膝盖上的手抬至胸前,让阳光透过车窗亲吻她的整个手背。
      “因为,我们习惯性屈从于现实触手可及的温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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