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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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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堂从那屋子里出来之前,转头看了那边龚丞一眼,见他还在凉水里泡着,甚至还换了新的凉水重新泡。一时间也就知道,这龚丞是宁愿将自己泡死在浴缸里,也不愿意让别人碰上一分。
当即柳玉堂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只让他继续在里面泡着,自己去已经先出去了。
他来之前难得脱了自己的长衫而穿了这一套西装,甚至还来到这舞厅里。自然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现在出门前,他故意将自己的领带扯歪了,衣服弄得凌乱,头发也有点散乱,看其起来像是在哪里厮混了顿。
柳玉堂开了门出去,循着之前要去的房间号过去了。这次进去,倒是没见里面有多余的人在里面,只见了一个身形瘦弱,年近半百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烟斗,正在垂着眼睛咬着烟斗吸着。他的一只手拿着漆黑的烟斗,另外一只手拿着一张报纸,随着嘴唇的张合,那白色烟雾一顿一顿地从烟斗里冒出来。听到了声音,眼皮都没抬,就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柳玉堂说道:“自然是有事情要处理。”
一旦从龚丞那里离去,柳玉堂脸上的笑容就如此吝啬。别的人要见他笑一笑,恐怕是难得很。在此时,柳玉堂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是看起来冷肃冷峻得没有人情可言。哪里还有在龚丞面前调笑玩笑的意味。丝毫不见那轻佻了,只让人觉得性格极为冷淡。他垂着眼睛站在那边,说完这句话之后,更是一句话都不再说了。像是在等待人的吩咐。
这个男人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让那原本稳定上升源源不断的烟雾突然一下被分散些许。他将手中的报纸合起来。他抬起眼睛来看着柳玉堂。柳玉堂身上这些痕迹,当然一眼就没瞧见了。这人说了一句:“好不容易见我一次,就这一身行头?”
柳玉堂说道:“你让人去试探龚丞。我来的路上刚好遇上了。他被一个女人抱着,似乎是忽然清醒过来,将那女人推开。跌跌撞撞过来,撞在我身上。应该是难以忍耐,就将我拖进房间里去了。一时间就耽搁了一段时间。”
柳玉堂这话说完,让对方的那人稍微挑了眉头,似乎是极为感兴趣的模样。他慢悠悠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就在刚刚,你和龚丞——”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不太在意刚才到底发生什么,只是自己推断了说道:“看来龚丞并没有所谓隐疾。之前没有女人,大概是喜欢男人。像你这样漂亮的男人,他应该是喜欢的。这么多年来,他不显露山水,毕竟这件事对于此时来讲,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他说完,上下打量柳玉堂,又说:“你长这样一副皮相,我本来早就想将你送出去。不过见你谋略不浅,只觉得送出去真是浪费了。没想到在短短的时间内,你竟然就创办了杨东报社,创刊播报,收揽文人子弟,兴办学校,整个港城的小年轻,大约都将我的名字记在心间了。到底还是没有淹没你的才能,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得来现在的时机。”说到这些,又问柳玉堂,“你在下面?”
柳玉堂的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被药劲弄得昏了头,浑身没什么力气。只是缠着我。”
“所以你弄了龚丞?”他忽然理解过来,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件事大抵是真的让他惊喜高兴极了,他从那沙发上站起来,拿起放在沙发边缘的手杖。
他和柳玉堂说:“让我去看看,现在龚丞什么样?早知道这件事,能够找来记者拍照两张,龚丞的事迹明日就登上报纸。他大约就没什么脸皮继续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大概是恶趣味使然,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到底还是思虑一番,现在更为重要的是——
“军火图的事情还没有着落,现在逼得太紧,恐怕后果难料。”这是柳玉堂说的。
他咬着烟斗,啧啧地抽了两口,站起来也不是朝门口走去。而是朝那窗户走去。想来刚才的话语,不过也是嘴上过过瘾罢了。他身边也没什么记者,那事情当然是做不成。
他站在窗户之前,消瘦的身躯被夜色笼罩,却又被外头明亮斑斓的灯光笼罩。一面明亮,一面昏黑。他的目光凝视而去,眼见整个港城即使在夜晚,也是一片繁华朦胧的光色。
他感叹般地说道:“真好啊。港城。这港城,若是我的,就更好了。玉堂,我接下来的事情,还要靠你去多做。现在可别想着那些蝇头小利了。看看我们眼前的港城吧。玉堂。”他的笑声飘荡过来,森森然带着凄厉,无半分温度可言。
柳玉堂的目光凝视那窗户外的夜景,他所站立的地方没有任何光亮所笼罩过去。这样看去,只是见昏黑一片出现于他的脸上。就将他脸上的任何神色,全部都看不清了。
柳玉堂在那里待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可吩咐的就先暂时离去。只是方才柳玉堂三言两语与龚丞搭上关系,那事大概就让柳玉堂去做了。柳玉堂其实此时也不一直在学堂之内教书,报社学堂都有人在管辖,柳玉堂更是担任拟定颁布等等事宜,最近诸事皆顺,没什么大变动,柳玉堂确实有时间去与龚丞周旋。
那边将这件事交给柳玉堂来做,也是意料之中。那方也希望柳玉堂,将这个势力直接侵蚀到龚丞权利内部与深处,大约知道是柳玉堂去做这件事,更是拍手称好都来不及。
这件事暂且先这样定下。
柳玉堂重新回到那房间里去,他离开的时间不长久。以为龚丞还在里面泡着,进去里面去,见浴缸里空空,之前脱下的那些衣物也都不见了。想来是龚丞不知何时穿上衣服急匆匆走了。走时确实匆忙,要不然也不会连那条落在浴缸底下的深色领带都没找见,直接就走了。也不知道他走时,他身上的药性泡完了没有。
柳玉堂将那浴缸底下的领带捡起来。
领带上带着有一点冷水的濡湿,在柳玉堂的指尖一点点散播而开。大约就是龚丞身上肌肤的温度。冰凉潮湿却又温热柔软。
柳玉堂的手指轻轻拈着这一条深色的领带,他垂眼看着它,面上没有任何的神采。却无端在这下睨的神态中,显出几分高深莫测与不怒自威。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的似乎不仅仅是领带。最后,柳玉堂将这根领带折叠起来,他装入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他今日能够穿着这一身来这里,有一部分是他要见孟晁,另外一部分便是他要与港城警署部守卫长见面。他借由上厕所出来,想要看看龚丞的状态,现在龚丞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也没什么柳玉堂可操心的。
于是柳玉堂又重新折返回去。
港城在脱离亚菲殖民之后,与承国达成的是共治政策。港城行政由七分港城本地人与三分承国军务员、文政员共同组成。这位港城警署部守卫长正是承国军务员。此次孟晁与其见面,打着报以回港遭受乱民暴动而被救下的恩情与港城警署部守卫队长高烨霖见面。上次的所谓乱民暴动,正是孟晁设下的圈套而已。
此次特地让柳玉堂来这一趟,必然有其他的事宜在里面。
不久之前,龚丞站在窗户之前,刚巧见了高桦霖从车上下来。龚丞系着衬衫的扣子,面目冷峻地盯着高烨霖笑着揽着一个女人进来。
龚丞穿好衣服,也实在没时间去找遗失的领带。便急匆匆去找还在女人堆里醉生梦死的秦五。龚丞去到时,见秦五已经彻底歇息了,身边没什么人在,只留有他自己在包厢里喝酒。外面守着白逸和秦五身边的得力助手魏如风。龚丞过去时,白逸见许久不见的龚丞匆匆回来,颇为担心。龚丞只不过与白逸摆摆手,示意他安心下来。就进去包厢里面去。
秦五见龚丞回来,笑着说道:“我还想你这是抱着哪个人出去潇洒了,这个时候都不回来。”
龚丞倒是没工夫和他扯皮,人还没走到他身边,便与他说:“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秦五点着一根雪茄说:“谁?”
“高烨霖。”
秦五说道:“高烨霖向来喜欢来这种场所,最近镇压了一些逼商涨薪的乱民。既没有伤到人,又镇压此次动乱。报纸上将他吹得天花乱坠,这样开心,他要是不来,我倒是还奇怪呢。”
龚丞在他旁边坐下,龚丞说道:“若是平时,倒是不觉得奇怪。可是最近承国那边局势动荡,他身为承国派遣过来镇守港城的守卫军长,这样不知时分花天酒地,他向来是极为爱惜名声的。这样一来,岂不是落人话柄。”龚丞话语一顿,才慢悠悠说道:“只怕是他有个正当理由过来。应当是有人邀请他来。他便来了。”
秦五听闻这事,将自己交叠的双腿放下,看来他也是有些正襟危坐了。只见他用手指抖了抖手里的烟,将那积攒的烟灰簌簌掉落下来。随后秦五说道:“我还以为是闹着玩的,只是想要断你的经济财路。没想到真的要弄到这个地步啊?”
他从鼻腔里哼气两声,白色烟雾便喷出来,“我让魏如风去问问,哪个大人物还在这舞厅里。”他确实是去叫魏如风去问了。不久之,魏如风探来消息,说是孟晁来了。
“孟晁?”秦五发出一声疑问。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笑着说道:“要不是当年的千烛灯事件,让整个港城瞬时间经济衰败。要不然孟晁还能够稳坐港城海陆商行的大头。甚至还有参选港城行政首长的资格。”说到这事,秦五的目光中在龚丞的身上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眼,又说:“要不是当年你才二十出头,年龄实在不符,就凭你和承国大统帅一起打过仗的事情,你也是有资格的。”
龚丞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被怎么戳脊梁骨。现在你谈起这件事来,就是纯心让我不痛快是吧。”
秦五听闻哈哈笑了起来。最终还是将话头转移到正事上,他说:“最近报纸上说你势头大失,恐怕各大商行纷纷撤资。说你与承国政府闹了一些矛盾,说你有所异心。又说南师大学的学生个个才华横溢,是未来之栋梁。培养新青年是前景辉煌。控诉你奸商难控,狼子野心。说来还想起来一件事,这南师大学的校长裴济材老先生,好像与一位叫柳玉堂的人颇有渊源。而这柳玉堂,有一家杨东报社,出品了新媒报纸《速览天下》,其中文中用词犀利,点评独到,却又事事控制在范围之内,也不得罪哪一方势力。那报纸上,可是没少出现关于你的内容啊。”
龚丞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说道:“你说这么多,都是我知道的。有什么好说一遍的。”
秦五笑呵呵的:“见你脸色在我诉说下越来越难看,颇觉得有趣。”
但他倒也是很快正色道:“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龚丞说道:“报纸上小打小闹,我又不是真实参政,只不过都对我有些怨恨而已。共治驻守军务长官祁远山年事已高,高烨霖想找个办法升上去罢了。而那孟晁大约是想要先对我下手,以报我当初对他膝盖上的那一枪之仇。他开始收揽高烨霖,不过瞧中的正是高烨霖能够高升,希望得一方庇佑,也想参入共治局里面。应该是等着明年选举。虽然祁远山年事已高,到可不是什么善茬。让他们先斗着。我这边他们连我一点门道都没摸到,在报纸上胡乱说几句,那些人就不买卖我的东西了?所谓他们的吃穿用度,还是刻着一个龚字。他们暂时找不到新的经济大头来维持平日生计,嘴上骂两句,我也不说什么了。我这边不知何时深入了一个奸细,我只想着要将人揪出来,大约是那奸细,竟然连我军火图的事情都知道。你就大约知道这件事刻不容缓了——”说到这里,龚丞停顿些许,龚丞脸上出现了沉思的面色,他说了一句道:“只是那柳玉堂——”
“怎么了?”
“颇为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龚丞见秦五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要是他面色如常,龚丞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见秦五面色更加古怪,龚丞就不愿意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他了。只怕秦五更是调笑不已。
见龚丞盯着他,秦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听闻这柳玉堂虽然说是一个男人,但长得十分好看。你见过没有,可是真的?”
龚丞不说话,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龚丞刚好找准时机与秦五说:“这晚上实在冷得厉害,见你还是这副模样。我也就安心回去了。你赶紧处理一下那些货,等到了年关,有的是你忙的。”说完,拢了拢衣领,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