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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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散发着微醺热意的清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一片昏暗，唯有空调声的噪音作响。一缕光从窗帘中透出，将室内照出了朦胧的光影，隐约可见铁制衣架一排排贴着墙，塑料膜将衣架盖得严严实实。衣架之间，一台电脑停在橘色的对话界面上，电脑旁是吃剩的外卖盒，外卖盒下是散落的衣山衣海。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持续响起。
顺着声源望去，只看见床上也堆着无数衣服，床边用窗帘和镜子辟出了一块极小的空间，地上摆着摄像机、打光灯、背景板。
“嗡嗡嗡——”
震动声依然响着。
突然的，床上隆起一个鼓包，衣服顺着鼓包滑落在地上。
一道人影和弹簧似的，陡然间从中弹起。
“啪！”
女人向后一抬手，用手背精准拍下灯的开光，房间一片大亮。手机从沾满化妆品的枕头下被她掏出，她刚点亮屏幕接通电话，便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传出：“柳之芊！快醒醒！我他妈赶时间，没空伺候你，九点半没到我家我就走了！”
女人人醒了，精神还没醒，黑色的头发垂在脸颊上，她两条伶仃的手捂着手臂。几秒后，她哆嗦一下，回过了神，火速喊道：“在路上了在路上了，等等我，马上到！”
柳之芊不等对方回话，立刻挂了，起身开始找衣服。
今天要去寺庙，寺庙，寺庙的话，就是穿新中式风格！挑个素净的颜色，还得贴身，穿个低跟点的鞋，到时候还要爬山。
柳之芊终于巴拉出一件衣服，一面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面跳到电脑前回复。
[用户：请问这款衣服适合敏感肌吗？]
[客服柳柳：亲亲您放心，我们的成分在详情页中有说哦，布料是百分百经过安全鉴定的]
[用户：那模特敏不敏感啊？多少钱一碗啊？]
[用户：【图片】就这个【呲牙】]
图片中，女人穿着藏青色的改良旗袍，身材玲珑优质，黑发被簪子挽住，清冷的脸上显出些忧伤来，银色镯子圈在细细的手腕上。
柳之芊望着电脑，深呼吸一口气，十指放在键盘上。几秒后，她的身体疯狂震动，指头飞舞，手上的银镯和电脑旁的水杯撞得叮当响。
[客服柳柳：你多少钱一碗啊，一碗里有多少块猪肉啊？]
[客服柳柳：对着屏幕发青爽不爽，贱不死你，臭味都溢我屏幕上了]
[客服柳柳：我一刀给你野爹斩成两半挂树上，贱货]
【平台提醒：请注意您的言行，目前已检测到敏感词】
[客服柳柳：栽种，怎么不说话了？很横？有本事你就下单，让我看看什么人能贱成这样，来啊，下单啊！]
柳之芊骂得头昏脑涨，正要持续输出，却发觉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不敢拖延，立刻胡乱套上了衣服，拎起包包就冲出了门。
她穿过停在小区附近的出租车，朝着地铁狂奔而去。去方媛家地铁也就三站，她绝不愿多花十块钱！
紧赶慢赶的，柳之芊终于到了方媛家里。
方媛一打开门，就垮起个脸，“我的姐，你再慢点我就走了！”
她说着，便打开了化妆箱。
她是自由妆造师。
“哎唷我没办法啊，昨天新到的衣服太多，我在家里盘库盘得累死了。”柳之芊也耷拉着脸，伸出两条白皙手臂搂住方媛，“别生气别生气，等会儿你回到家了，我给你点奶茶！”
柳之芊生得本就漂亮，一双上挑的眼里含着讨好。方媛最难顶住柳之芊这一套，不然她也不会一直挤时间帮柳之芊做妆造，好在柳之芊虽然穷，但对自己不抠门，情绪价值给得很足，每次发视频还不忘帮方媛揽客。
“你回老家要多久啊，没有你，我感觉视频拍出来都不好看了。”柳之芊坐在化妆镜前，又抱怨道：“受不了了，我的视频热度也不低啊，怎么这衣服就这么难卖，我寻思我拍得也没有比不上别人好啊？”
“啧，别乱动。”方媛抓住她的头发，道：“就回几天。你呢，我觉得就是差了点观众缘吧，你本来可以出卖脸蛋，可惜偏偏管不住这张嘴。就比如前天晚上你直播带货，碰到那种傻屌男的评论你就略过呗，你非要跟对方对骂，还有那种别人家粉丝挑刺的，你就当笑话看呗，也非要较劲。”
方媛帮她梳好发髻，又将她掉了个方向给她上妆，很有些苦口婆心，“咱俩以前共事你就这样，但是当时咱们是为别人打工，大不了被开除呗。但你现在自己当老板了，也干了小半年了，虽然你手下也就三四个人，但你也得学会大局为重了好不好？你学学人家，卖卖cp卖卖姬，争议别这么大的。”
柳之芊没忍住扯了下嘴角，“我当初不就是受不了气才自己单干？现在好不容易自己开了个小网店，再继续受气那算什么。”
方媛听到这里就知道，柳之芊是半点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于是也不在乎了。
她当初在公司里的时候也是妆造师，见到柳之芊这个模特第一面就惊为天人，没见过骨相身材都这么优越的冷美人。相处起来，她也觉得柳之芊除了说话直个性冲动外没别的缺点，结果不到一个月，柳之芊就提着菜刀狂砍老板办公室门——因为她向老板举报摄影师摸她大腿，老板安抚道是拍摄需要。
从此，方媛打心底敬佩柳之芊这个奇女子。
漫长的妆造时间结束，方媛捧着柳之芊的脸左右端详，满足点头。柳之芊用脑袋拱开方媛的手，瞥了眼镜子，镜子里的女人称得上是美目盼兮，眼波流转，似霜雪佳人。
方媛收拢好化妆包，拍她肩膀，“行了，快走吧，我也要收拾行李出门了，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她顿了下，又道：“你约的那个摄影师靠谱不？我听说前阵子弱音寺风太大，好多网红都去拍图了，现在管得好严，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套漂亮的图”
“没事，她说了今天有空的。”柳之芊又道：“你说弱音寺光说求姻缘灵，求财能灵吗？”
方媛摸着下巴琢磨了几秒，“我有一法，不如你直接——”
她抬手一指，指向了远处神龛里供奉的观音菩萨，挤眉弄眼道：“求个金龟婿？这不就又有姻缘又求财了？”
“方媛！”
柳之芊用力掐了下方媛，方媛大笑起来。
一阵风吹过，神龛前的香炉上插着香，烟雾袅袅跳升又下沉，观音垂眸微笑。
观音像前，一个男人靠在一遍的墙壁上，手臂上挽着西装外套，肩宽腿长，黑发柔顺。他低着脑袋狂按手机，打字音效都没关，噼里啪啦吵死人。
“先生，这里是佛门重地，您能不能虔诚点？”
一对情侣实在忍不住了，男方率先上前制止，那看手机的男人这才意识到不对一般，当即抬头道：“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他这一抬头，一时间，小情侣都愣了。
男人生得极为英俊，眉眼清冷，五官深邃，眼下的泪痣偏偏显出几分昳丽来，菲薄的唇红而狭长，似笑非笑。
小情侣尚未反应过来，男人就快步往外走了。
他刚走出去，一名戴着眼镜的男人捧着盒子迅速与他接应，“谢总，这袈裟我刚刚搞到了，您赶紧换上，寺庙里有不少带发修行的，应该认不出来的。”
谢译清有些嫌弃地从盒子里取出袈裟，用力抖了抖，“然后呢？”
助理道：“他们十分钟有个晨会，到时候您呢，就可以偷偷混在里面，低着头听。他们规定了寺庙是僧侣共有的，就算是装样子，等会儿晨会他们肯定也会聊到我们并购案的事，他们既然拒绝了肯定也会说拒绝的理由。”
谢译清勾了下唇角，眼中只有势在必得，“只要能把这块地拿下来，到时候让他们用我们牌子的宗教用品也是师出有名，营销一番肯定可行。”
助理犹豫了下，才道：“可是老爷不是一直很反对商业营销吗？”
谢译清轻笑了声，“他还反对自然界的生离死别天天看病吃药呢，难不成以后真的不会死了？”
助理立刻噤声。
他知道，自家总裁总是口无遮拦并且对事物总有着新奇看法。
助理又道：“只是谢总，为什么您要亲自来。”
谢译清顿了下，才道：“这么严肃的事，当然要亲力亲为。”
助理点头，与谢译清分开行动。
谢译清一低头，扶着墙一蹦一跳地将袈裟披在身上，袈裟里本就有灰色的内衬，这一披上他瞬间感觉热意从袈裟内部蒸腾到脸上。
他镇静自若地看着手表，算着时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绕开寺庙内的僧侣吧，然后赶在最后的时间偷偷混入晨会的寺庙殿堂里。
大殿的钟声敲响，这是即将展开晨会的提醒。
柳之芊并不清楚这件事，她只是扶着墙，深呼吸一口气，才甩开自拍杆举起。
【三、二、一，直播已开启！】
在手机上的提醒界面亮起时，她第一时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柳之芊夹着嗓音，露出微笑来，“欢迎家人们关顾柳柳的直播间，我们现在在弱音寺直播哦！等会儿我要在这里出一套超级漂亮的图，不过摄影师没来，衣服都在她那里，不然我可以给你们提前看看准备上新的衣服！”
【亲亲柳柳！】
【弱音寺不是不准拍图了吗，是不是有点没素质？】
【主要是之前很多网红乱扔垃圾吧，柳柳收拾好就好了】
【柳柳今天穿得这身好漂亮！】
稀稀拉拉的弹幕浮现。
柳之芊举着自拍杆，一面观察着周围的状况，一面对准了自己的衣服道：“这款是昨天上新的新式旗袍哦，大家可以看见，这个质感不仅非常好，而且弹性十足。最重要的是，腿部的开叉部分，不仅能显腿长，而且——”
柳之芊对准了腿，扶着墙对着空气踹了一脚，又对准脸，笑道：“这里非常非常灵活，不会像别的旗袍一样穿上连路都走不动！”
【……呃，盲僧？】
【谁穿旗袍还考虑能不能踹人啊？】
她又将镜头对准胸前，缓缓解开两个扣子，道：“尤其是胸前有隐蔽的口袋设计，容量非常大，需要用的时候直接把手机放进去就好，不需要的时候就扣回去，完全不影响美观！”
【哇，我还以为要突然擦边】
【别的不说，感觉口袋设计真的不错】
【好喜欢】
弹幕依然稀稀拉拉。
这会儿已经八九点了，日头刚出，晒意逐渐显现。
柳之芊一路躲避着人群，一路往偏僻地方向走，说得口干舌燥，举着自拍杆的手也颤颤巍巍起来。她刚将手机从自拍杆上掰下来，准备结束直播找个地方休息，便看见几条弹幕滚了起来。
【远处那个僧人好帅啊我的天】
【我直接舔舔舔，柳柳快上去替我们开舔】
【是户外偶遇剧本吗……还怪明显的】
【是剧本怎么了，爱看！就喜欢养眼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柳之芊小心地擦汗，唯恐妆化了，眯着眼往前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她感觉热意被净化了一些。
不远处的亭子前，放置着一樽香炉。
香炉炊烟袅袅，男人坐在亭子中，他像是在乘凉，袈裟脱了一半，露出一半的白衬衫来，愈发衬出宽阔的肩膀与胸肌来。他低着头在看什么，而他黑发一侧被挽到耳后扎住，白衬衫外是漂亮的袈裟，眼下一点泪痣，垂眸时清冷靡艳。
柳之芊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色能止热。
男人似乎正要离开，站起身来，便与她对上了视线，他怔了几秒。
柳之芊低头看了眼手机，观众人数骤然从一百多人跳到了三四百多人，弹幕也活跃起来了。
【这张脸我真的震撼，柳柳上哪里找的演员？】
【快去搭讪！演的也好真的也好，让我嗑！】
【怎么还不去，我好急我好急我好急，他要走了！】
此时不炒作，何时才有这个机会！
柳之芊感觉太阳里的火直接射到了脑子里，她当机立断将手机放在口袋里，三两步跑向男人。男人加快了脚步，但柳之芊直接伸手揽住，“请问能和您合个影吗？或者您方便等会儿和我合拍一些照片吗？之后我们会付一些薪资的。”
谢译清低头看了眼女人，她黑发以银簪挽住，笑意苍白，气质淡雅，一身旗袍穿得娉娉袅袅如江南烟雨似的。
他垂下眼眸，话音清朗，“佛门重地，我与施主无缘，不适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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