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合》端木山风

7、生如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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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拯救我的人是他，封印他的人是我；微笑着说“再见”的人是他，守着封印以保证永不相见的是我。很多时候，我情愿自己没有活着。——童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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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史昂篇

　　圣域，废墟，残阳。庄严圣洁的女神手持着高贵的黄金权杖，长发随风飞扬。

　　身穿代表至高荣誉的黄金圣衣，肩负着重整大地的神圣责任，我，白羊座的史昂，和他，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天秤座童虎，双双单膝跪下——圣战后唯一的两名幸存者。

　　“我就要回天界了，那么，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偷偷斜眼看他——黑色短发依旧倔强地竖立，咖啡色眼眸里依旧平静如昔。念力超强如我，随时可以探知任何人的内心，但此刻，就算不用念力，我也完全明了他心中的痛苦。越是表面凝滞的水，其下便有着越壮阔的波澜。我在心里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最尊贵的女神啊，我，白羊座的史昂，恳请您将守护封印的荣誉交于我吧！”

　　“史昂！你知道这个荣誉是属于我的！”

　　我永远无法想像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正如当初我永远无法相信他竟真会爱上那个人，那个站在敌对阵营的万恶之首，而那个人，竟然也会因为保护他，心甘情愿再一次进入百多年的长眠。

　　清醒和长眠，到底哪一种才是更痛苦？希望和绝望，到底哪一种才是更煎熬？

　　我默默看着童虎的身体包裹在黄金杖耀眼的光芒中，一寸寸缩小，缩小，再缩小。那样青春洋溢的脸庞，转眼间便满满刻上了皱纹；那样魁梧健壮的身材，转眼间便萎靡成衰竭的模样。但他的脸庞，依然镇定，但他的眼底，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我突然明白，在封印哈迪斯的霎那，童虎的心就已经老了。那一刻，有四个没由来地浮现在脑海：

　　生如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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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他一次，只要再见他一次就好！哪怕以另一个人的面貌，哪怕用另一个人的眼睛。——哈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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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星矢篇

　　瞬在对着月亮发呆。瞬总是对着月亮发呆。月华中，他凝思的双眸幻出微微的蓝，仿佛深深的湖底。

　　“星矢，你说，身处同一个空间里，看到的，就是同一个月亮吗？”

　　“瞬，你又在想哥哥了吗？”瞬的神情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悲哀，仿佛在那躯体中躺着另一个更深邃，更沧桑的灵魂。

　　“能够看见同一样东西，是会相互思念的吧？那么，要是在没有光线的地方呢？”

　　“瞬，你放心，一辉他是不死鸟，他不过是在火山中休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作为他的弟弟，更要好好地战斗，不要给他丢脸！”我试着鼓励他。

　　“我讨厌战斗，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是错觉吗，一瞬间仿佛见到瞬眼底有讽刺的笑意。

　　“可是我们是女神的圣斗士啊！是要为了大地的爱与和平勇敢战斗着的。”

　　“我成为圣斗士不是这个原因，星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站在面前，你不得不杀死的对手偏偏那么巧刚好是你灵魂中最爱的那一个？”

　　“瞬，你别难过了，一辉他也是一时被蒙蔽，所以才会做出抢圣衣这种事情来，不要多想了，以后他就是我们的战友，就会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真的是这样吗？谢谢你，星矢。”瞬微笑了，淡淡的微笑了，没有任何意义的淡淡微笑了。如水银华遍洒他全身，仿佛折翼天使尽褪的羽毛。

　　朦胧中，我隐约听见他轻声吐出一个名字，虽然听不真切，但我很清楚，那，并不是一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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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那是你，但我从不愿意去相信。我宁愿守着你就此长眠不醒，也好过重逢后亲手终结你的性命。——童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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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穆篇

　　老师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飞流直下的三千白练上。斗笠下的面庞不知经过了几多岁月沧桑。

　　“老师，您真的不打算去圣域吗？”

　　“嗯，穆，你还是要去的吧？那就替我好照看那几个孩子吧，紫龙、星矢、冰河、还有一辉，他最后肯定也会出现吧。”

　　“知道了，老师。”

　　明明是五个孩子，老师却没有说瞬，明明是五个孩子，一向最公允平正的老师，却偏偏总是漏掉瞬。是因为那孩子太善良太柔软么？还是不需要操心么？或者，有更深的原因。闭目修养的老师睁眼看过紫龙、看过星矢，看过冰河，看过一辉……却唯独没有看过瞬。是因为不需要么，还是因为有些什么他完全不敢面对？

　　我信步走在山脚下。

　　清澈的溪水漾起粼光，点点深紫起起伏伏。那是只有夏至之夜才盛放在瀑布谭边的深紫色小花，全部生命都是为了花开霎那。然后便凋零，结出干瘪萎缩的壳，用无法想象的漫长时间来孕育果实。那种果实我曾经尝过，简直是人所不能承受的苦。但老师很是喜欢，常常命春丽采了来泡茶。

　　“这庐山瀑布里的水，最终是要流去冥河的么？”

　　很久以前，恩师史昂带着我站在这瀑布下仰望，曾经问过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烁烁星光，那是谁的眼眸在凝望；淙淙流水，那又是谁的思念在流淌？咫尺天涯，不得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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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空无一人，但这里还残留着你当年的气息吧？请让我在这代表着你的天平宫内尽情地燃烧小宇宙吧，让我把怀中的那个人，当作是你……——哈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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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冰河篇

　　好冷。那是恩师卡妙的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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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温暖，这是谁的小宇宙？仿佛真的包含有整整一个宇宙在里面。

　　这颜色，这眉眼，是瞬吗？但在双子宫受了伤的瞬，哪里又来如此强大的力量？

　　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里，除了牺牲，为什么还有如此强烈的思念和怨恨……

　　为什么，注定了要和最无法对其出手的人战斗？为什么，注定了要杀死最最亲爱的人？

　　——这，是在说我自己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站在面前，你不得不杀死的对手偏偏那么巧刚好是你灵魂中最爱的那一个？”

　　以前瞬说的时候我完全不明白，直到如今亲自遇上。

　　总觉得在瞬的身体里，仿佛还蕴含着另外的灵魂，另外的穿越了无穷时间，看完了所有悲喜的灵魂，在一个紧接着一个，做出宿命的预言。

　　拦腰抱起瞬毫无知觉的肢体，手臂上再一次传来绝对零度的冰冷。

　　“必须要舍弃那些卑微的感情！”恩师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

　　原来，这便叫做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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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不过，也不屑去躲。只是哈迪斯，上一次你负了我，这一次，轮到我负你。——童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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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紫龙篇

　　一年即是一天，但一天也便是一年。谁能告诉我，为了这一天，在这整整二百四十三年里，老师究竟等了多少时间？

　　我望着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青春洋溢的面庞，魁梧挺拔的身材，只有那双咖啡色的眼眸，还有着往日一般深不见底的平淡。也许，那不是平淡，而是我压根无法体会到的另一种深邃，正如面前直通地狱的黑色深穴。

　　“准备好了吗？这一去，就永远不能回头了。”

　　老师看瞬的眼神很奇怪。他从来没有这么看过我。仿佛是在看着灵魂中最亲爱的人，仿佛又是在穿过他的躯体，看着另外的别人。

　　是的，这一去，就永远，再也不能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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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圣战，是作为神的那个哈迪斯，想征服世界。这一次圣战，是堕落为人的哈迪斯，只是单纯任性地想见你一面。上次圣战唯一的幸存者，和雅典娜并肩来刺杀我的，应该是你吧？——哈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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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沙加篇

　　几尽千辛，我终于站在了他面前。

　　“我是处女座的沙加，哈迪斯，我是来要你的命！”

　　一瞬间，他瞪大了黑色的眼睛，随后居然笑起来。那笑容里什么都有，失落，高兴，期待，悲伤，爱恋，绝望……

　　“很好，是你。很好，不是你。”

　　我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完全没有时间去弄明白。“哈迪斯！我要刺杀你！”我猛力掷出手中短剑。

　　我看见哈迪斯失却焦点的眼眸望着远方，我看见他洁白的灵魂从躯体中袅袅飘散出来，就像是一丝一缕的牵挂，我听见他最后的呢喃：

　　“来吧，和我一起到极乐净土来吧……”

　　叹息的墙壁在我面前紧紧合上，声声叹息幽远绵长。

　　终于，要到最后的结局了吗？

　　不错，我明白，死亡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死亡也是变化的一种。只是永远站错阵营的爱呢？会在魂飞魄散之后，变化成能够长相厮守的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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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两百多年前的场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次经历了。所以我选择在之前死去，希望你，能够安息。——童虎

　　最终还是不能相见么？我知道你怨我，两百多年前，我自私地留你在人间煎熬着等待，所以这一次，你选择魂飞魄散？那好，我陪你，无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陪你。——哈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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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因缘，没有誓言，爱如夏花，花开一瞬；没有前世，没有来生，生如夏花，花落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