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娈将，清澄》沙砾

1、第一章 初战（一）

　　烛光摇曳，暗香浮动，轩辕皓从未如此焦急过，手执朱批，望著面前的奏折，浮现在眼前的却是贺兰清澄的容颜。忽得忆起当年，清澄执笔在他面前写下自己的名字，见他笔法生嫩，字迹歪斜，轩辕皓忍不住调笑，惹得贺兰清澄再也没在他面前执过一次笔，私下里却找太傅去学。
　　轩辕皓轻笑一声，手中笔掉落，惊醒回忆，皱了皱眉，唤了身边近侍的太监常德，道：“去看下可有兼霞军书。”常德赔笑道：“陛下，这一个时辰内您都叫我去看过四次了，若是有消息，想必会立刻报来。”轩辕皓手上动作一顿，没再说话。
　　贺兰清澄是他亲自送上战场的。他爱他，怜他，知他必不愿做笼中鸟，圈中兽，因此教他习武、参政、兵法，凡自己所会倾囊相授。看他由一懵懂少年渐渐成熟起来，心中欢喜自是不言而喻。贺兰清澄若是要在朝中立足，单凭自己的照拂远远不够，否则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以色侍主的娈童。此次兼霞征战，轩辕皓思虑许久，亲自为他甄选一批忠心牢靠，武艺过人的近侍，这才放心遣他北去。
　　兼霞地处宸国之北，燕国之南，是进入燕国的重要通路。其东、西二方皆为连绵山脉。琅月河自此流入宸国境内，更名为宸河。自古以来兼霞就战事不断，燕、宸二国皆想控制此地，作为入侵彼国的要塞。
　　五个多月前，燕国突然发难，兼霞驻守将罗旋因卤莽被生擒，副将韩程暂代其位，率兵奋起抵抗。消息一传至宸国首都昭延，轩辕皓封贺兰清澄为从二品镇国大将军，领兵五万至兼霞援助。
　　按常例，兼霞军书早该送到，现下已过六天，却毫无讯息。轩辕皓怎能不急，强自按压心中不安，翻阅著手中折子。听得外面一阵嘈杂，正欲问何事，就见常德匆匆跑了过来，呈上一封书信，道：“恭喜陛下！兼霞捷报！”
　　轩辕皓听闻顿时松了口气，自他手中取了书信，看上面字迹，笑道：“写得到是越来越工整了。”常德知他心意，道：“贺兰大人聪慧，学什麽都快，初征便胜，以後必有作为。”轩辕皓道：“你到是会说话。”说著展开手中物品。
　　仔细看去，却发觉里面内容并非出自贺兰之笔，而是由他身边的近侍秦坏代劳，轩辕皓皱著眉，读了下去。
　　“……贺兰大将军亲领熟悉水性兵士百人，自宸河逆流而上，潜入燕兵驻地，烧毁军粮，迫使燕兵不得不因供给问题撤兵回防，暂解兼霞之困……将军因伤，执笔困难，特由秦坏代笔……”
　　轩辕皓的目光停留在最後一句，眉头越锁越紧，半晌无语。常德见他神色不妥，心中暗自猜度，料是贺兰清澄有所差池，陪著小心，试探道：“贺兰大人身边有元科元御医在，陛下无须烦恼。”轩辕皓将信笺摊在案几上，挥手令他离去。常德见状，知趣的召唤其他陪侍太监宫女退下，只留轩辕皓一人在御书房中。
　　轩辕皓靠在卧榻上，闭了眼，入心的全是贺兰清澄的身形。近半年的相思决堤而出，那人的一嗔一笑、一言一行，或意气风发，或别扭赧然。密密匝匝占据了所有的思考空间。
　　雕龙镶金的红烛，将御书房中的物品映得诡异莫测，腾然结出一朵火花，耀眼明亮。待了片刻，轩辕皓睁了眼，已然褪去方才的颓然，起身，将信笺折好，与之前的军书放在一起，小心收好。
　　轩辕皓拿起笔，摊开纸，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写下一个字，将白纸折起，装入信封。

　　贺兰清澄初到兼霞，韩程蔑其为宸帝娈宠，不以为意，碍於兼霞战况，才没与他发生冲突。
　　贺兰清澄官品虽在韩程之上，但尊他为沙场老将，凡事皆询问韩程意见，不独断专行，即使有不同之想，也细细将原由说与他听，以求最佳方略。几次战事中，贺兰指挥进退有度，不焦不躁。在韩程眼中，贺兰已然脱去以色侍君的形象。烧燕兵军粮一举，更是让韩程对他印象大为改观。
　　战事拖延已近半年，将士皆显疲态。原兼霞驻守兵士中有两万余名正值换防返乡之期，众人思乡心切，士气明显低落。
　　穿过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士卒，韩程径自进入贺兰房中，却见元御医正替他换药。那伤正是上次潜入燕营时留下的。右腕已处理妥当，裹著洁白纱布。袒露的上身可见一道暗红的血痂自右肩延续至胸前，隐约露出些许粉红的新肉。韩程本不以为意，军中兵士常因酷热难耐，赤膊行事。
　　贺兰生得极为俊美，一双眸子更是如寒潭般清冷，暗红伤疤衬著他象牙色的柔韧肌体，平添几分魅力。常年待在前线韩程自是一身火气没地方泄，一时盯著贺兰不转眼的看，脑中旖旎渐起。直至贺兰微惊，像是受扰的猫儿，浑身炸著毛，不著痕迹的推开元科的手，寻衣物穿起，韩程才发觉有所唐突，暗地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尴尬撇过视线，待他整理仪容。
　　男子之间本无任何私秘之事，偏偏贺兰与轩辕皓不清不白的纠缠了五年，这才对韩程刚才饱含赤裸裸欲望的目光敏感。见韩程古铜色的面孔上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红，贺兰知他无心，同样收了戒备，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韩将军请坐。”
　　韩程这才正视贺兰，动身走到他面前，坐下，道：“将军伤势如何？”
　　贺兰清澄笑著活动了下右腕：“没什麽大碍，元科医术高超，现在差不多痊愈，只是还拿不了重物。”
　　韩程应著，目光落在贺兰伤了的手腕，忽得又想起刚才情景，面色又是一窘，忙硬生生的岔开话题，没头没脑的一口气说道：“燕国二十万军队在宸河对岸虎视耽耽，上次烧粮之举虽然令燕兵暂时後退，但我方兵士伤亡众多，疲於应战，况一时胜利会令众人有轻敌之意，将军听从了韩程意见，停战养兵。只是近期因换防返乡之故，军心不稳。我麾下有两万余名兵士，正叫嚷著放他们回家。燕兵因军饷缺乏，近期内定会大举反扑，一旦放这些兵士归去，到时燕兵全力进攻，我方仅靠剩余八万士卒怕是难以应对。韩程恳请将军延迟兵士返乡日期，等这一战结束，再做补偿。”
　　贺兰清澄耐心的听他说完，正欲开口，外面突然喧哗起来，似是有人聚众闹事，紧接著就听到韩程手下副将的声音：“那些本应返乡的兵士在校场吵闹，说是要见二位将军，讨个说法。”韩程看了一眼贺兰，双双起身，撩开帘子，走向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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