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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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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语症,还是“又”?
云青衫回过头解释道:“接阿朽来连云阁前,他那时才五岁,目睹双亲遇难遭受惊吓,此后心智停留在幼年,患上失语症,还是在与你接触以后,才有所好转。”
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真的在因为阿朽的状态生了担心。
微生然低着头还在装乖,她不清楚原来的“微生然”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或者知道,但知道的信息有限。
不过,原来是受到巨大惊吓导致的吗……那岂不是说,这次阿朽也收到了惊吓?
是因为被她砸晕,还是因为误入阵法突然消失?
云青衫说,阿朽的心智永远地停留在五岁,也就是他失去双亲的年纪,现在他长大了,十九岁的皮囊里,还是住着五岁的灵魂,甚至多了一条不会说话,没有人能回答微生然的疑问。
微生然这会儿是真的很愧疚了。
她昨天醒来发现到了陌生的世界,又在梦中疑似提前“预知”未来,咻咻不在身边,确实是慌了。这不合她的本性,但做了就是做了。
倘若身体原先的主人有在保护阿朽,那她占据了这具身体……昨夜跟她一起逃跑,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微生然知道这是个非现实向的话本世界,到现在为止,她也目睹了很多神奇的东西,诸如御剑飞行、传音入密,以及那个十分不好惹、根本不知道怎么逃出来的阵法。
微生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没有保护的能力,不论是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因为这具身体对她几乎无条件信赖的阿朽。
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狂妄,才会想着把阿朽一起带走的?
云青衫见她低着头许久没说话,狭长的眸子微眯:“然然,你又不……”
“师尊,然然有乖。”微生然说。
起码在稍微有点自保能力之前,还是乖顺些。逃跑什么的,计划就先往后挪挪。
听她打断了这句话,云青衫生出一种不受掌控的感觉,但这感觉毫无缘由,他便暂时压下不妙,继续谈阿朽的事情:“你误入阵法,在阿朽看来是原地消失。或许是这件事情令他受到惊吓了。”
微生然:“我错了,没有下次了。”
是真的很乖。
倒是躺着的阿朽,睁着一双毫无杂质的清澈眼睛,由下往上,看着他们。
微生然鞠躬珍而重之道:“对不起,阿朽。”
阿朽一怔,起身扶人摇头,动作一气呵成。
或许在他看来,只要能与唯一的好友微生然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介意。
阿朽性子单纯可以不管,但微生然作为有健全人格和正常三观的人,却不能忽视这件事里自己犯下的错误。
她没有保护人的能力,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昨天确实是因为穿越一事太过诡异,而梦里的会遭受折磨然后身死的事情,又恐怖到让人汗毛倒竖,这才让她失了理智,没有好好考虑下一步,凭着感觉去行事了。
微生然道歉道得情真意切,阿朽护人的心思也从无掩饰。
云青衫又想起来,昨日他赶回梦理大阵时,满心急切,却看到眼前这两人感情深厚地抱在一起。
而他的好徒儿,在晕厥时,嘴里还呢喃着阿朽的名字。
朽、朽……听听,叫得多亲密啊。
微生然:“师尊,阿朽恢复的这段时间,我想来照顾他,可以吗?”
云青衫藏在袖中的手暗中捏紧拳头,面上仍旧带笑:“然然不懂药理医术,平日里都是被照顾的那个,哪里照顾得了阿朽呢?”
这便是用软言拒绝了。
微生然心道,瞧不起谁呢,在收养她的奶奶过世以后,她就会照顾自己了。那会儿她人还没灶台高,已经能踩着小板凳,把锅铲使得有模有样的。
但是这个世界里的“然然”明显是娇养长大的,十根手指上一点茧子没有。
微生然按下心里念头,夜不考虑反派不反派的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的,假装面前云青衫就是收养她的奶奶就好了。
这样想着,再次抬头请求时,微生然脸上全是孺慕:“不懂我都能学的。”
云青衫轻笑,声音低沉:“何必学这些?然然,我还能不了解你吗?想法天马行空,今天想起藏书阁了,就在书海里一坐一整天,次日又想收集玄石,在院子里扒拉半天,全然失去看书的热情了。”
还能有这种事?
微生然硬着头皮继续道:“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真心实意想改正,师尊就同意吧。”
云青衫摇头:“有林申看着,阿朽会恢复的。”
林申?那个背地里踹阿朽、欺负阿朽、辱骂阿朽的家伙?
不说林申还好,一说林申,微生然瞬间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眼睛都瞪圆了。
要是让林申照顾,阿朽这病永远都好不起来吧!
她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大,云青衫不动声色扫过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人,视线在阿朽悄悄拽住微生然袖口的手上略有停留。
阿朽很紧张,他的小拇指紧张到止不住地抽搐。
云青衫和颜悦色道:“林申怎么了?”
微生然道:“我都听见了,阿朽失踪的时候,林申去熬药疏忽大意,要是再让林申来,阿朽又失踪了怎么办?”
云青衫道:“阿朽他在西门边墙下,遇见的是然然呢。”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阿朽遇到微生然,昨夜一群人在阁中找人,找到是迟早的事,而不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梦理大阵外,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
云青衫没问梦理大阵的事情,不代表他失忆了,忘记还有这一茬。
微生然还想争取,云青衫却再一次搬出了那句听起来平平无奇的话:“然然,你不乖。”
麻意从尾椎骨往四肢蔓延,一路涌上头皮。
微生然咬紧牙关。
这句话到底怎么回事?区区五个字,即使这身体里面换了个芯子,本能却还是会直接掐紧喉咙,堵住声音,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绝对就是所谓的大反派了吧!
那话本名字里提到的白月光是谁?难不成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然然”?
微生然看多了话本,并不想玩师徒虐恋情深的戏码,要是在自己本来的世界里遇到云青衫这样的人,她一定能躲就躲,麻溜点立马收拾家当带上咻咻就是跑!
微生然的表现在意料之中。
意外的是阿朽。
阿朽怕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云青衫一直知道这一点。
过去阿朽与微生然的关系很好,确实是目共睹的事实,但这种“关系好”若是遇上云青衫训微生然,就会悄悄退缩躲进黑暗里。
心思足够单纯,加上适当的封闭性,造就了阿朽如小兽般恐怖的天赋直觉。直觉里,云青衫是沉默的活火山,爆发前,所有的飞禽走兽都要退让,不敢直视,只剩下跑的本能。
当然,火山下的微生然不会受伤。云青衫总是向着她的,只要不触碰底线,对她有几乎等同于放纵的包容。
但现在,不仅微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反驳他的话,就连小兽一样的阿朽,也敢在火山爆发前,抵抗呜呜直响的本能预警,毅然决然挡在微生然面前,直面火山了。
即使是阿朽,也看出微生然状态不对劲了。他挺直腰杆,将微生然挡在身后,眼尾小痣殷红,警惕地觑着云青衫。
阿朽生得一副好皮囊,眼睛像他母亲,下半张脸则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此时阿朽挡在微生然面前的模样,让云青衫想起那对死在他眼前的夫妻。他们在最后一刻,将孩子托付于他。
所以阿朽和微生然,在云青衫看来,是不一样的。而且……阿朽怕了他很久,这还是头一回不怕他。
微生然震惊于阿朽的挺身而出,心下却有些怕云青衫会对阿朽不利。
她不是三岁小孩了,要是云青衫真像他口头上说的那样在乎阿朽,就不可能放任阿朽在这里被人那样欺负。
微生然悄悄牵住阿朽的一只手,小心往后施力,想让人往后站站,别杵在这里当靶子。
不料阿朽非但没有顺着力道往后退,反而在略微迟疑后,小心回握微生然的手,递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很有自信的样子。
哪里来的自信?所以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啊?微生然内心抓狂。
无人说话,空气凝滞下来,又隐隐藏匿了出两方对峙的紧张感。
云青衫轻轻叹气,终究是软化了态度,像一位真正的父亲,温柔又无奈道:“然然,要是想照顾阿朽,你总得先学些常识。”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云青衫因为阿朽的态度退了一步。
云青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多不近人情的师尊,在这里要拆散你们、破坏你们感情呢。”
他抬手拆下挽发的树枝,乌黑长发尽数披下,优越的五官隐藏在阴影里:“等会儿与我一同去灵犀园。”
灵犀园?那又是什么地方?
微生然应了一声,接过云青衫递来的树枝。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按理说树枝折下以后不经保养或栽种,枯败风化是必然的。但她手上这支,尾端被精心打磨圆润,上面没有叶子也没有花朵……却好似有蓬勃的生命力,要在她手里活过来一般。
微生然收回手,树枝又恢复原来平平无奇的模样了。
云青衫:“前些日子不是还缠着我,说想去见见我每日接诊的病患吗?等会儿戴着它,上面有我刻的阵法,可以在灵犀园保护你。”
原来如此,那刚刚恍惚间察觉到的“生命力”想必是阵法被触发时的一点异动了。
得寸进尺是存在于人本能里的劣根性。
微生然问:“那阿朽呢?”
被提及的阿朽察觉到气氛缓和,已经恢复如常了,正站在微生然身边,低头认真玩手指了。
他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左手小拇指上,掐第一个指节,再顺着掐第二个,旁若无人来回反复掐,指节处都被掐出两道深浅不一的红印。
注意到阿朽动作的微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