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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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些湿润，弥漫泥土的腥气。再过些时候，说不定会下雨。
三人围住的空地，微生然面色苍白躺在正中，长发披散，活脱脱像旁边水潭里爬出来的水鬼。
“然然。”有人压低嗓音唤她小名，“你怎的，这么狼狈？”
微生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对方一身素白，手里一柄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另外半张隐在黑暗里，神色不明。
微生然双目圆睁，里头全是血丝，甚至瞳孔都开始扩散。她忽地浑身抽搐，“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溅上男人的衣角。
男人摇扇的动作一停，缓缓收了。他后退两步，整个人都藏进黑暗里，只看得到那角被溅上污迹的衣袍。
“然然。”他说，“你不乖。”】
不乖个屁，再乖就要被丢进旁边冰潭里挨冻了。
挨冻事小，往冰潭里走一遭，到时候这条小命都得去了半条。
微生然猛地睁开眼。
再合上。
没办法，眼睛肿得太厉害，根本睁不开，勉强留出一条缝。
窒息感萦绕，微生然仰面盯着床帐，暗道：又梦见了。
被浸冰潭的场景，上一回梦见的是结果，没有前因，一入梦人就已经在冰潭里，左右都被人疯狂往水底下按了。
这次比之前梦到的时间线早了一点，那几个看不清模样的人里，其中折扇男人在这段剧情，明显处于主导地位，在“被浸冰潭”的折磨中，占有不容忽视的作用。
要是再多梦一点，说不定能看清脸，往后避着人行事就可以免遭一趟折磨了。
拿把扇子遮遮掩掩干什么，是见不得人还是怎么样？
微生然扼腕，直呼可惜。
身体的疼痛后知后觉涌上来，微生然痛得抱紧被子缩成一团。
逃跑、少年、空间……
还有那几个巨大的身影……
记忆回笼，微生然没能想到，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活下来。
只不过，逃跑一夜，一睁眼，绘有山水纹样的床帐，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好消息是，一身的伤明显有好好处理过。
脑子里还在想着，耳边听到有人推门而入，微生然动作比脑子快，立马躺平装睡。
来的是两个人，前边的男人长发用一条树枝简单挽起，眼尾狭长，轻轻往床榻的方向扫了一眼。
即便一身常服，也能瞧出周身气度不凡。正是感觉到阵法被触发，而从山脚小镇上御剑赶来的云青衫。
被阵法反噬受了不轻的伤，云青衫的心情算不得好，隔着屏风瞧不见床榻上的动静，便收回视线，嗓音低沉温柔：“阿朽如何了？”
后面跟着的是个身形高大的女人，与云青衫站在一起几乎齐平。若是微生然看到了，定能认出来，这就是昨天准备逃跑时，偶遇的娃娃脸冷漠女人。
不同于昨夜对着传音玉符时的冷漠态度，面对云青衫，沈芸娘脸上表情多了些歉疚。闻言答道：“方才我去看时，阿朽少爷状态已经稳定，只是还在昏迷，伤势并无大碍。”
云青衫问：“昨夜发生了什么？”
沈芸娘如实汇报：“昨夜阿朽少爷发烧卧床休息，负责照看他的林申去厨房准备今早的汤药，再回去时，便发现阿朽少爷失踪，一行人没睡找了一宿。”
云青衫颔首，示意继续说下去。
沈芸娘微微低头：“小姐昨夜带了火折子、蜡烛、银两、玄石等物，离开别苑后，在西门附近偶遇阿朽少爷，两人一路意图下山，途中误闯梦理大阵。”
说着，她从腰间的荷包状物中，取出一支燃烧一半的蜡烛：“这是在西门附近找到的蜡烛，根据现场的诸多痕迹，猜测是小姐翻墙，撞到了路过的阿朽少爷。”
沈芸娘将蜡烛颠倒，以底朝上，指着底部一圈精致金边花纹，道：“这支蜡烛是特供小姐房中的，暂时不清楚点蜡烛是为了什么。除此之外，现场还有若干银子、玄石。”
云青衫接过蜡烛，骨节分明的长指划过凝固的蜡油：“玄石？然然想布阵？”
“阁主。”沈芸娘提醒道，“小姐未曾修炼过，身上并无修为。”
修为没有、灵力没有，自然不可能半夜三更跑去西门，布莫须有的阵。
云青衫唇角一勾，轻轻笑出声：“没有修为，到底是长大了，心思不在家里，想出去闯荡看看世界了。”
沈芸娘后退几步，不置可否，投向屏风后的目光意味不明。
没人说话，一时之间空气凝滞下来。
床榻上表面睡着、实际偷听的微生然提着一口气，不敢放松丝毫，边听边瞎想，原来少年名字叫做阿朽，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朽”字。
心里头第一个排除“朽木”的“朽”，名字是爹娘在孩子降生时，赋予的第一份美好期望，没有当爹娘的会给孩子取“朽木”这种名字。
听到“玄石”时，默默腹诽，这里的货币原来不叫灵石，而是玄石。总之大差不差，都有购买力就行。
微生然倒是没怀疑玄石没有购买力，那些漂亮石头和话本里描述的差不多，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外表圆润光滑，摸上去触感细腻，只片刻，就有种灵气入体，从脚底往头顶窜透心凉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再往后的“没有修为”，微生然对号入座，已经为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脑补出一个身娇体弱、身无天赋的非现实向世界可怜设定了。
天马行空地想着，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忽然挤进来。
【小姐，在阁主面前，装得乖顺些。】
哪里来的声音，竟然直接在脑子里响？
微生然一瞬间汗毛倒竖，尝试在心里对话：【你是什么？】
屏风的另一边，云青衫眸光一凛，语调温柔听不出喜怒：“芸娘。”
“有关林申的疏忽，我会处理好。”沈芸娘道。
微生然无暇再听他们话里的信息，因为那道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不知收没收到她的回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语气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求意味。
【就当是我求您。】
这么言重，还要用“求”的，对她的称呼是“您”？
屏风那头又是一声“芸娘”，便听见有人迈着步子离开，还带上了门。
很显然，等会儿就要有人绕过屏风过来看她了。
微生然屏住呼吸，不敢睁眼。
云青衫垂眸，却是直接道：“醒了？”
床榻上装睡的人，眼皮子底下一双眼疯狂颤动，分明是在克制转眼珠的本能。
全然不知道已经露陷的微生然：“……”
云青衫低头拨了拨微生然的睫毛：“芸娘方才传音入密，同你说什么了？”
眼皮发痒的微生然一怔。
传音入密？又是话本里提过的一项十分作弊的技能。说是有修为的修士，都不用动嘴，可以直接通过某种特殊的方法，把想说的话传递给接话的人。
刚刚听到的声音，是芸娘，也就是才离开没多久的女人，在传音入密？
是了，话本里也说过，在修为高些的人眼皮子底下传音入密，那就是班门弄斧，即使修为高些的人没有刻意去探听传音入密的内容，但能感觉到有人正在传音入密，也知道双方分别是谁。
对话时，芸娘又称呼男人为“阁主”。都被称作阁主了，男人的修为肯定是高些，不然怎么服众？
在阁主面前，装得乖顺些……
就是要微生然现在装乖的意思？
微生然不再多想，遵从直觉，“哎哟哎哟”睁开只能露出一条缝的眼睛，装作委屈道：“乖。”
云青衫长相俊美无匹，凤眼狭长时常半掩叫人看不清情绪，乍然听得一个突兀的“乖”字，凤眼微睁。
好在微生然及时补充：“芸娘叫我，要乖些。”
“在阁主面前，装得乖顺些”，大概率原来在阁主面前就是乖顺的模样，四舍五入下，修改成口头上的“要乖些”，没什么错处可挑。
云青衫移开手，在床榻边坐下，从怀中拎出油纸包好的点心，冷哼：“叮嘱为师此番外出记得买桂花糕，自己半夜外出连累阿朽，误触阵法还受了一身伤。这就是你说的，乖些？”
为师？眼前被称作阁主的人是她的师父？
她不是没有修为吗，怎么还认了人当师父？
其他的事情还有待观察，“师父”这个身份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不过话本里写的，一般称呼不是师父，而是师尊。
点心在上方晃荡，微生然抬手抱住点心收进怀里，面上却是一苦：“师尊，真的很痛。”
云青衫哂笑，伸出手指敲敲微生然额头，亲密无间的样子：“痛？非要你长点记性才好。”
看来称呼没叫错。
微生然呜呜道：“要吃桂花糕才能好。”
“桂花糕顶什么用？”云青衫道，“看望好阿朽，晚些时候给你粒祛痛丹就好了。”
祛痛丹祛痛丹，听名字就知道功效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估摸着使用条件有所限制，所以要等人清醒了，过段时间再吃，所以才没有在治疗伤时直接喂给她。
微生然隔着屏风换好衣服，庆幸给她的是夏衫，穿法简单。
至于为什么是夏衫，连件披风都没有……
微生然抬头看一眼屏风，看不见师尊的样子，垂眸默默系好衣带。
初时醒来穿的也是单薄的夏裙，直觉告诉她，有关夏装、冬装的问题，不能多问。这里能御剑、能传音入密、能从空无一物的怀里掏出一大包桂花糕，想必御寒相关的，也有别的法子来解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