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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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过年的时候，林绣生总是看着别人阖家团圆，幸福美满。
父亲是村子里有名的赌鬼，每天一睁眼，就是去村头和那群人一起赌牌，一直赌到天黑了，别人都走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林绣生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每次一提起母亲，父亲就像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样，变得暴跳如雷，将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上一顿。挨打的次数多了，林绣生也就学乖了，不再去问。
可即便这样林绣生还是没有逃脱挨打的命运。父亲似乎将自己对他母亲的怨恨全都发泄在了林绣生身上，他骂她是个贱人，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对林绣生拳打脚踢，大声咒骂，直到自己气消了，才堪堪停手。
一开始林绣生不懂，直到后来有一次听村里人说，他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和村里人跑了，是个嫌贫爱富的，不要脸的女人。
于是林绣生在恨自己父亲的同时也恨上了自己的母亲，认为自己所有的苦难都是他们两个人造成，认为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生。
没有父母的疼爱，长得瘦小可欺，再加上那张和村里人完全不一样的脸，让他成了那个被所有人欺负的存在。
在家被父亲打骂，出门被大人看不起，被小孩子欺负。这就是林绣生的童年。
随着午夜钟声的响起，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倒数计时结束，屋外炸响新年的第一声鞭炮。
隔着一层窗户，窗外的鞭炮声也变得闷闷的，像是将窗内窗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电视里也开始放起了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开出绚丽多彩的花朵，林绣生微微倾身，吹灭了面前的蜡烛，轻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今天是一月二十九号，是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同时也是林绣生为自己定下的生日。
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好像他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小孩，没有生日，甚至就连名字都只是一个简单的“喂”。
选择新年第一天作为生日也是有原因的，为了迎接这一天，所有人都会在电视机前为他倒数，然后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为他炸响第一声鞭炮。
“你看，大家都在为你庆祝生日。”
“林绣生，生日快乐。”
蛋糕是下午在蛋糕店买的，因为快下班了，店里蛋糕也没剩几块，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不过林绣生不挑，对他来说，只要是蛋糕就行。
一朵烟花在窗前绽放，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林绣生转头望去，不过两秒钟的时间，烟花便迅速消散，只有一丝淡淡的硝烟味从窗户缝里飘了进来。
他紧了紧衣服，走上前想要将窗户再关紧点，但老式的窗户把手已经拧到最紧，却还是有寒风不停地往里面钻。林绣生叹了口气，索性直接将窗户打开，顿时一阵寒风便迎面吹来。
这两天又下起了雪，放眼望去外面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老旧的住宅楼挤挤攘攘地挨在一起，楼梯口杂乱地停放着各式各样的自行车，电动车，将小区里所剩不多的空地都快给挤满了。大人们披着棉袄，站在楼梯口，放着提前购买好的鞭炮，小孩子们站在父母身边，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仙女棒，蹦蹦跳跳，满心满眼都欢喜，不知道忧虑是什么。
林绣生就这样看着他们，等到鞭炮声渐渐停了下来，等到自己身上被吹得冰凉，才回过神来，将窗户关上。
太冷了。
他记得秦越还挺怕冷的，总是穿厚厚的棉袄，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还要将冻得冰冷的双手往他的脖子里塞。
他喜欢有秦越的新年，也喜欢和秦越在一起，更……喜欢秦越这个人。
他本以为今年能和秦越一起过年，不用再一个人待在这个冷冰冰的屋子里，像条可怜虫一样看着别人阖家欢喜。他甚至已经决定放下仇恨，就这样好好地和秦越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可命运似乎从来都不肯厚待他。
那天在医院里，当他满心欢喜地看向醒来的秦越，秦越却对他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姜卓呢？”
秦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全都是浓浓的防备和冷漠，就像上辈子那样，让他瞬间如坠冰窖。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但想来一定会很难看，因为他看到了秦越眼中的厌恶，还有秦越说的那句：“不是跟你说了，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可林绣生不信，他执拗地待在秦越身边，认为秦越还没有完全清醒。直到姜卓过来，秦越再一次露出了那个让他恐惧，让他嫉妒到发疯的痴恋神情。
“姜卓，你……能过来看我，真的是太好了。”
回到学校后，秦越似乎忘记了林绣生是他同桌这件事，对他恶语相向，当场和老师说不要和林绣生坐在一起。态度坚决，眼底的厌烦像是刀子一样扎在林绣生身上。
他再一次变成了姜卓的舔狗，每天对姜卓嘘寒问暖，就算知道姜卓有男朋友，自己只能做一个备胎，也甘之如饴。而林绣生则成为了他最厌恶的人，他不遗余力地用所有恶毒的语言咒骂林绣生，听说自己之前和林绣生关系很好，于是不遗余力地去撇清这段关系。
林绣生再一次成为了被排挤的那个人，所有人都讨厌他，就连秦越也讨厌他。
他变得愈发沉默，迟到早退，就连半个月后的期末考试都没去考，从年级第一直接变成了年级倒一。
秦越的室友有过来问林绣生发生了什么，可林绣生又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摇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就这样看着秦越再一次变成那个他不认识的样子，看着姜卓露出胜利者的神情，看着自己再一次被推入地狱。
他想，这不是秦越，这一定不是秦越。
可这，明明就是秦越。
世界再一次变得安静起来，就好像刚刚的热闹只是林绣生的错觉。
他走回桌边，坐在板凳上，用勺子一口一口地挖着小蛋糕，送进嘴里。是巧克力口味的，甜腻中总是会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味，口感丝滑绵密，让人上瘾。
于是他一口接着一口，没两下就将这一小块蛋糕全都吃进了肚子里，甚至连盒子上沾着的奶油也全都舔了干净。
蛋糕里面加了不知道什么水果，不甜，还带着点酸，有点像之前秦越给他买的草莓蛋糕，只不过这次水果放得太多，就连奶油都甜腻都没法冲淡它的酸，酸得林绣生皱起了眉，忍不住落下了泪。
太酸了，他想。
手机上还有一些同学给他发的新年短信，他一个不落地看完了，只是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给自己发信息。短信的最后一条，还停留在某一天晚上发的那句“晚安”。
他们总是会有很多话要说，晚上聊着聊着就很晚了，然后依依不舍地说晚安，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就是不可能去睡觉，总能再浪费个十几分钟，重复着这种没有营养的对白。
他先是复制了别人发过来的一段话在对话框里，想了想又删掉，打上了一个“新年快乐”，犹豫了一下，又换成“我想你了”，但是感觉好像过年的时候发这种话不太合适，最后还是换成了“新年快乐”，然后点了发送。
却发现自己竟然被秦越给拉黑了。
他瞪大了眼睛，弯下腰，把头靠在桌子上，心里一阵阵的钝痛。
为什么呢？怎么就把他拉黑了呢？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电视里已经开始回放春节联欢晚会了，欢快喜庆的歌声，却和屋子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不死心，又发了一遍“新年快乐”，提示已经被拉黑，再继续发。
一遍。
两遍。
三遍……
林绣生不知道发了多少遍，直到手机提示没电了，才猛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哐当”
手机砸落在地上。
……
如果这是梦，秦越希望自己能快点从梦里醒过来。如果这不是梦，秦越希望这就是一场梦。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
他可能是睡蒙了，甚至还在想，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放一面镜子。伸手去推，却发现自己的手腕竟是直接穿过了面前的身体，意识瞬间清醒。
“秦越你——”
下意识回头，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笑：“林绣生我——”
“林绣生？怎么是你？！”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秦越震惊地转头看向床上的那个自己，就见他说：“不是跟你说了，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秦越根本就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对林绣生解释：“不是的，我怎么会让你滚呢？”
可林绣生根本就听不到他说什么，他甚至都看不到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那个秦越，眼里满是震惊和伤心。
秦越心疼坏了，冲上前就要将林绣生抱在怀里，可不论他怎样努力，都没有一点办法将林绣生抱在怀里。
一次接一次地冲过去，一次又一次地从林绣生的身体里穿过去，他看着床上的那个秦越对林绣生恶语相向，看着林绣生无措地摇头落泪，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
可是不论他怎样大吼大叫都不会有人回答他，没有人听见他，也没有人看见他，他就像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自导自演一出无声的哑剧。
他开始恐慌，开始绝望，认为这是一场噩梦，用力扇自己巴掌想让自己清醒。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除了脸颊被自己扇得火辣辣的疼，什么都没有。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终于在尝试了无数遍以后，发现这依旧是无用功。
他这是死了吗？可如果死了床上那个说话的是谁？如果他死了，为什么没有去天堂也没有去地狱，更没有直接穿回现实世界？
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床上的那个自己用言语将林绣生给伤得体无完肤。
“林绣生你这个人是不是贱啊？跟个跟屁虫一样一直黏着我，你自己不会觉得恶心吗？”
秦越在林绣生耳边大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我想粘着你！怎么会是你想粘着我？”
“你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姜卓，我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你，死心吧！”
秦越顾不上别的，张开双臂想要抱住林绣生：“他在骗你！别信他，你千万别信他！我喜欢你的，我最喜欢你，除了你我根本就不喜欢别人！！”
这是他第一次对林绣生说出自己的喜欢，可面前的人，却听不到。
他满眼痛苦，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秦越无助地想替他擦去泪水，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说着自己的喜欢。
“林绣生，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