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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走马灯 ...


  •   星期五,黑云压城,胸腔里同翻滚的沸水一样混沌。

      大概是最近连续降雨,江城周边乡镇出现大大小小的灾情,连同我的健康也一并剥夺了。

      新闻人就是这样,巴不得世界的每一处都是一片太平。

      不过我得先把自己这关熬过去,我惜命,从办公桌第二层抽屉里取了几颗枸杞,正好热水壶跃动的红灯熄灭,一缕蒸汽从壶口逃出升腾。

      “小祝,新闻稿进展得怎么样了?”隔壁校正部门的主任敲开实习生办公室的玻璃门,“这系列的稿件我要亲自校对。”

      市里对此次洪涝灾害关注异常,作为市里首屈一指的新闻单位,冯主任偏偏对我这个实习生委以如此重任,可惜我没什么胆量和头脑,不能够摸清这些领导的小算盘。

      “快了,”我擤了擤鼻子,揭下顶在额头上的发烧贴,“五分钟内送到您的办公室。”

      调整一番姿态,我重新打开文档,提前校正字句。

      早上我向领导请了半天假,这是我今天最后的工作。

      同在实习的另一桌本科生抱着手机摸鱼,看来对于他们来说,今天也是难熬的一天。

      “今天爆了一个热搜?”

      随着一阵轮子摩擦地板的闷响,几颗脑袋已经凑拢:“什么?”

      最先叫嚷的实习生小苏点开界面,败兴地回答:“只是一个爱豆自杀的新闻。”

      “时远?”

      “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觉得这名字怪言情的。”

      走进新闻媒体行业的人对“新闻”的感情大概会经历几个阶段的递进,等到兴奋劲过去,或许实习期还没结束,对每天机械的工作和社会百态又是警惕又是麻木。

      我曾在前线当过两年记者,跟随电视台栏目组跑过不知多少场警戒线,对这类新闻更是处变不惊。

      再轰动的死讯,都只会成为媒体人手下不到两百字的新闻稿。更何况,他和我们单位毫无干系。

      凑热闹的群众散去,实习生再度点开那条热搜,简单刷过他的生平。

      “他居然是我们江城人?”

      我修改错字的手一顿,心念又是一篇新闻稿敲门。

      作为每日发布全市百态的单位,我们对“江城”二字保有一定的敏感度,只要和江城有关的人事,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素材。

      娱乐圈在日报里也会有固定的板块,不过应上级重科轻娱的要求,每则娱乐圈新闻都要压缩在五十字内。

      果真,社会新闻的纸稿刚送达主任办公室,冯主任顺手又给我派下任务。

      “小祝,上面说紧急加一条新闻,好像是什么爱豆自杀……”冯主任也小有一把年纪,和我同样喝泡着枸杞的茶,“那群小年轻知道,你去问问她们。”

      虽然同是实习生,我却持有二十六岁的高龄,工位的前后左右都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我却偶尔对年纪感到焦虑。

      在追星这一块,我确实自愧不如。

      “主任,我请了今天的假,已经可以下班了。”我辩解道。

      冯主任喜欢透过他的老花镜瞪人,尤其爱在手不离锃亮的不锈钢保温杯时翻着他的三白眼:“那就居家办公,今天下午六点之前发给校正部。”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的这种风气,每一次在家偷闲,总会变成和电脑相依为命。

      不过那些实习生也好心,在百闲之中帮我一把,很快给我发来这个爱豆的生平,供我参考。

      [时远(1996年2月19日——)……]

      可能名气太低,至今还没有知情人修改他的卒年。

      我只潦草地瞄了消息栏所显示出的第一行字,匆匆将手机收进通勤包,不想让沉重的文字扫了这一秒钟归家的兴致。

      这场雨来得急,虽然气象台对此次降水早有预报,但当我看着细密的雨水挤过伞布的缝隙往里流淌时,还是不得不就近选择停靠点,静待雨势变小。

      这里离单位并不远,是一家咖啡连锁店,布置很复古优雅,卡座都是合成皮。偶尔上班路过,我总会被浓郁的咖啡豆香拐去消费一把,在新闻部实习了短短三个月,已经充上咖啡店的铂金会员。

      浑身湿了个底儿掉,我收了伞,将发尾的水珠抹去,虽然我从没什么都市丽人的精致形象,但仿佛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狼狈样。

      衬衫紧紧贴着我的皮肤,脸上又是热浪滚烫,大概身体的温度还没有消减下去。

      “嘉闻?”

      在一阵头昏脑胀中,我清楚地听到卡座区有人在叫我。

      是一个同样打扮精致的女性。

      我略微朝她走去,辅以礼貌的微笑,确定她的目光锁定的的确是我。

      “你是……”话头提到嗓子眼,眼前一下略过很多人名,我斗胆发声,“付秉涵?”

      对方的眼瞳明显亮了几分:“我在这里等客户呢,抬眼就看见你了。”

      活像密码输入正确,我松了口气,顺着她的目光就坐。

      “来杯冰美式?”

      我委婉道:“一杯燕麦奶就好。”

      我这年纪,已经承受不住小疾小病时在饮食上的附加伤害。

      交代了服务员,付秉涵开始借老友相聚的话题聊开,大多都是感慨岁月种种。

      她是我的初中同桌,为人外向,什么话茬都能接一嘴。她那时候的外向主要体现在多动,上课总爱和我讲小话,从数学老师没剃的胡子讲到校长粉红的领带,让我经常因为回话而被正巧抓典型。

      她成绩好,中考考了区里头几名,被市重点高中挑走。我的成绩实在看不过眼,待在初中复读了一年,我们从此没再见过。

      她问:“后来你去哪里读书了?”

      我的初中时代通信还不算发达,家长的高级设备也不过是一部小灵通。不过父母在我复读初三那一年买了国内第一款智能手机,在当时是足以炫耀三天的存在。

      “我复读了一年初三。”

      “复读初三?”付秉涵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高三也复读了一遍。”

      我承认自己并不是学习的好料子,中考以一分之差和普通高中擦肩而过,高考又以一分之差滑档一本。

      但我心气高,很坚决地选择复读一年,再读一年,这也是我成为大龄实习的最主要原因。

      “相比之下,我真是不知好歹。”付秉涵云淡风轻地简述了她的这些年,“进了重点高中,读了985大学,考上家乡的事业单位,最后却选择出来创业。”

      我瞠目:“江城新区的事业单位?你舍弃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岗位!”

      我也曾尝试考公务员,那段时间极为难熬,睁眼闭眼都是行测,不可谓不恐怖。

      我咬着牙恨铁不成钢:“你糊涂啊!”

      付秉涵替我接下服务员手里的燕麦奶,推至我桌前:“我粗略算了算,创业初期赔进去的钱已经差不多赚回来了,未来三年基本就可以走回正轨,月薪三万不是问题。”

      进入社会,我们都成为了现实主义,为理想而奋斗是不存在的,最基础的是保障生活。

      我被捋顺了毛,心里又是感叹,果然,优秀的人才在哪个领域都能得心应手。

      “你们公司缺营销人员吗?”我有些想要跳槽的冲动。

      付秉涵答:“还记得邱邱吗?我们初中班长,前阵子刚被我招安当出纳。”意思是愿意给我开这个后门。

      新闻单位钱少事多,领导也并不好相处,加之职场年龄歧视,我自觉并没有处在一个良性的工作环境里。

      大恩不言谢,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我差点对她膝下的黄金拜倒。

      说到初中同学,付秉涵有如倒豆子般,将她所知晓的同学现状如数家珍。

      她是交际能手,即使当年我们没有联系方式可以交换,她依然清楚许多人的动向。

      没有插嘴的余地,我闷头灌着燕麦奶,像小朋友一样静听她从1号同学开始讲起。

      没错,她依然记得所有人的学号。

      “47号是谁?”

      一番滔滔不绝后,她终于给我设置了问答环节。

      我不确定:“刘煜飞吧?”

      “哦,是他!”她肯定道,“他出国了,好像改了国籍,前几年聚会上见面才交换了微信,他在朋友圈都爱拽两句英文!”

      “我记得隔壁班47号是……”

      “贺池沅。”我学会了抢答。

      “对,是他。小巨人现在混娱乐圈,不过至今没什么名气。”

      “娱乐圈?”燕麦奶见底,我的汤匙碰到杯壁,脆响足以代我表达那声惊讶。

      贺池沅和我们并不同班,甚至在初三以前,我根本对这号人物没有任何印象。

      但那暑假一过完,贺池沅的名字开始传得沸沸扬扬。因为他突然窜了个子,走到哪里都极为显眼,人送外号“一米八巨人”。

      我是不乐意这样贬损人的,无数次纠正:“他叫贺池沅。”

      贺池沅,贺池沅……我就以这种蹊径认识了他。

      “他父母背着他签了娱乐公司,十五年合约!那时候他才十五岁。”付秉涵说。

      因为长相和身高优越,刚起步的小娱乐公司打上他的主意,他的父母耳根子软,牵头人才来三两回就高兴地签了字。

      “本来他考上了市一中,选了理科,以后学物理化学,结果他父母回头把他卖什么破公司,逼他去艺术学校学音乐,说以后能赚大钱。”

      说起这个当年的风云人物,她也是一阵唏嘘。

      “他以前多招女生喜欢,就算是去水房打水,别人都爱多看两眼,”她看着房檐滴下的雨水出神,“到娱乐圈反而没有了光辉,像金子扔进沙堆,听不见半声儿响。”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雨势减弱了,应和道:“我以前也喜欢过他。”

      和其他女生一样,默默地喜欢着,大概他至今不知道我这号人。

      话题就此中断,付秉涵接到客户堵在路上的电话,我亲闻她生动形象的表情下依然处变不惊的清丽声线。

      果然,性格再开朗的人也不会包容爽约的客户。

      电话挂断,她习惯性地摆弄手机。

      我猜,这是她职业要求下形成的条件反射,就像我这新闻人每天八点都会被新闻联播闹铃惊醒一样。

      “嘉闻!”

      “嗯?”

      “你看微博热搜了吗?”

      我摇头:“平时都是从同事嘴里听热搜的。”

      “一个爱豆自杀了!”

      “嗯,我知道,”我终于想起来正事,心想如何结束这场老友叙旧,“涵涵,我还得赶回去编辑这则新闻……”

      “不是,”她有些口足无措,索性将屏幕转向我,“这放的是贺池沅的脸吧?”

      怎么可能?

      “贺池沅是长这样吗?”她求证。

      我的意识让我反驳,手指引导我点开小苏发给我的未读消息,关于爱豆时远的百度百科。

      [时远(1996年2月19日——),原名贺池沅,江城人,橙天娱乐传媒有限公司旗下艺人。]

      点开另一个同事的小红点,是她好心截下的关于该事件的网络爆料:

      [7月29日13时,据江城群众报警,一男子在小区跳楼自杀,送医不治,医院方于当晚宣布该男子生物学死亡,终年26岁。经确认,该男子系橙天娱乐旗下艺人时远。其经纪人爆料,此前他正与公司长期陷入解约纠纷,死亡是否与此有关尚不能确定。]

      另一张图片则是经纪公司发布的讣告。

      他的爱豆履历很瘠薄,甚至公司在书写的讣告中,能够提到关于他的生平活动,也远不及表达的哀恸长。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这则死讯让我们沉默无言,雨终于暂歇,我借由离开。

      脑袋里混沌一片。

      我也说不清我的心态,大抵是放不下每一个在生命里和我有过联系的人,哪怕是在幼儿园同因午睡尿床而一起罚站的小姑娘,或是兴趣班里一周见一次的同学,我都想重新他们建立联系。

      我感慨生命相遇的机缘,所以更想知道他们正在世界的某一处继续自己的生活。

      我无法接受生命时钟的停摆,回到公寓前后,脑子在清醒的时间里反复重现我们过往事件的细节。

      校运动会上只言片语的交流,老师训话时他的慷慨解围,包括校内校外的无数次照面,一切青春热烈与尽兴,都让我无法用“去世”的词汇概括他。

      空气中的热量被积水吸收,透气的窗户灌进太多凉风,我从药箱翻出温度计测量,体温居高不下。

      电脑打开又合上,简短的新闻稿写写删删,怎样措辞都不对,干脆另起一篇文档,将我所有的碎片回忆收集起来。

      天光镀成金黄色,我依靠坚强的意志完成最后的编辑工作,而后陷入浑噩的沉睡。

      江城晚间又下起雨,下了一整晚,迎来了明媚的第二天。

      一觉睡到天亮,意识和躯体却没有一个能够清醒的活动,我侧头看,窗帘被风带起边角,飘窗上的坐垫被昨晚的雨水浸湿。

      我摁开手机查看时间,看见提示栏未接的十七通电话,又是糟糕的一天。

      “祝嘉闻!你昨晚是死了不是?你给我发的什么东西?我要的新闻稿呢?给我发来,立刻马上!”

      劈头盖脸挨了一顿斥责,云里雾里的我点进邮箱,原来是错发成了那万字回忆录。

      悬崖勒马,我及时将文件补发,还附了一段诚恳的致歉。但领导很快再次打来电话训斥,他说那份稿件带有极强的主观感情色彩。

      “强调死亡原因的不确定性就是主观?”在脑筋打结的时候,我索性放开了胆子反问,“那您的这通电话又是否带有主观感情色彩呢?”

      和领导不欢而散,我反而有了些精神,毅然贴着发烧贴外出觅食。

      几近正午,烈日当头晒,昨晚还深浅不一水潭已经蒸发尽了,我拾起掉落在地面的卡包,它的皮面已经有了薄薄的余温。

      江城是大城市,人流车流如织,周末的街道更是拥挤。经过地铁的一番洗礼,我的额角挂着虚汗,走路像在踩棉花,脑袋似随时要坠落般沉重。

      觅食计划不得不临时更改目的地,我换了方向直奔医院。

      路上并不顺利,一路红灯,我在人群里走走停停。转过街角,医院的红十字标识挂在楼顶,我心里滋生出一阵焦虑,想要脱离人群,直奔那幢建筑而去。

      他们在说什么?

      我眼前拂过他们的脸,他们一个个都在张唇动舌说些什么,我的双耳鸣响得厉害,让我无法听清外界的任何声音。

      直到车窗玻璃破碎飞溅,像利刃划开耳膜的朦胧,我听见惊叫随之而来,而自己已经重重摔在坚硬的路面。

      我迟迟地反应过来,他们在说——

      “回来。”

      汽车在我落地不远处停下,司机惶恐地开门下车,下意识去捡回我飞走散落的物品。

      头磕在被热气和水汽高温蒸烤的路面,皮肤被灼烧出焦糊味,我深知自己一定满脸血迹。

      血水滴进眼眶,我徒劳地张着嘴,想说下对这个世界的遗言。

      但我说不出半个字。

      身上的剧痛让我恨不得将灵魂剥离□□,我的耳际重新变得模糊,路人焦急的脚步声变成“笃笃”的秒表,红色信号灯的颜色褪去,血液彻底将我拉进空洞的地狱。

      我这辈子麻木愚钝,没有什么大贡献大作为,应该很难走向天堂吧。

      我不知道死亡多久会剥夺走我的意识,所以想尽可能多的回忆我这短暂且贫瘠的一生,最好像那篇荒诞幼稚的万字回忆录一样事无巨细。

      即使我不知道我会否死去。

      意识指引我在黑暗中拉起巨幕,我等在思维如阵阵浪涌,这是我在生时好奇已久的,据说每个濒死之人都会经历的跑马灯。

      幕布亮起,白光取深黑而代之,我瞑目安息,接受潜意识挑拣出的概括这一生的美好事物。

      二次函数、方程组、统计与概率……

      等等。

      我在虚空中反驳,纵使阅历再寡淡,我的美好记忆也不会是数学吧。

      真是将死也不能安宁。

      数学版走马灯已经回溯到空间几何,眼前画面是标准的圆与坐标轴,具象到相交点的字母。

      画外音告诉我,让我求CE的长。

      “有病吧!”我怒而发声。

      ……发声?

      我的思绪聚拢,原本被白雾覆盖的世界重现色彩。

      我的手重新有了触感,新奇地在身上摸来揩去。

      脸上的血迹没了,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身上关节也都灵活,连一直不退的高烧也好利落了。我不禁张嘴一声国骂,难道现代医学真的出现了奇迹!

      “祝嘉闻!上来解这道几何!”

      若不是头顶传来一声严喝,我还能继续用我八年的专业技能赞颂祖国强大的医学力量。

      但当务之急,我的身体先于我的意识做出反应,不由自主地走上讲台。

      在慌乱之中,我抬起紧握粉笔的手打量四周……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对大学以前的印象并不深刻,更遑论浑水摸鱼的三年初中,眼前这块弥漫着粉笔灰的黑板是我那时候的噩梦——我的数学极差,每节数学课课被老师点名做题是我在学生时代受到的最耻辱的待遇。

      我的手不听从我的意识,在黑板上“笃笃”书写,什么ABCD,以我的大学本科学历来看,找不到除“解”字以外的正确步骤。
      我在写什么啊?

      “你停下!”我尽量控制着左手狠力拍掉粉笔,“写得什么东西!”

      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是我驯化一半身体的巨大成功,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场丢人现眼的行为艺术。

      数学老师在讲台一侧吹胡子瞪眼:“你知道还有多久中考了吗?还在这里自娱自乐!”

      我怎么知道我的意识回忆的是哪一天,只能摇头诚恳:“不知道。”

      全班哄笑。

      随之而来是数学老师耳提面命的亲切问候。

      我在讲台上背着手,乖乖挨训,但心里尽是不服气。

      这走马灯真长,怎么没有研究表明走马灯是让人回溯到某个时间节点,再去把那一个流程走一遍。

      也没人告诉我该怎么走流程,我愣愣倚着黑板站着,老师背后的窗口撞进斑斓的晚霞。

      “还没下课吗?”

      我疑惑,原来那时初中放学都这么晚?

      视线重新聚焦在数学老师的秃头上,才发现那张慈祥的脸早已被我气绿了,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嗓音,拌着下课铃喝了声“放学”。

      我从善如流,听话地回到座位,靠着椅背闭眼安详,准备接受灵魂的再次抽离。

      走马灯的下一个场景会是什么呢?

      我放空大脑,任由它寻找目的地,心里却不自觉被一个名字所牵引。

      贺池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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