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
是错觉吗？
宁忆躺在床上，回想视野里那模糊又耀眼的画面。
他其实并不是出生就看不见的。太阳、天空、草地，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在他还躺在襁褓里的时候也曾充满着他的生活。只不过那时太小，在他还没来得及记住这些东西并认识更多之前，他的世界就坠入一片漆黑。
婴儿被遗弃在县城的某个置物柜里，这则报道在宁忆被孤儿院接收后也逐渐沉没。只有宁忆自己知道，他在黑暗里不知待了多久，慢慢地失去意识，再醒来时，他就看不见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宁忆就学着并开始习惯这样的日子。
可是今夜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世界和他穿越之前的世界大相径庭。他从草地上坐起身，四周围满一群古怪的孩子。他们有的看起来和人类并无分别，有的长着稚嫩的翅膀和触角，脸上还有未褪去的角质层，头发瞳孔各色不一，但都向宁忆伸出双手。
“你终于醒啦！”
“别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和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是谁？”宁忆呆呆地问，“你们……认识我吗？”
“当然了，你可是我们的朋友！”
“你是我们最爱的萨萨小阁下呀。”
“我们一直在等你呢！”
“过去的不开心全部都抛在脑后吧，宝贝。”几个成年虫从远处向他走来，笑着向他伸出手，“以后我们都陪着你呢。”
宁忆不想哭，但还是忍不住哭成了煎蛋眼，“呜呜呜呜呜呜……”
所有虫都被萌得不行，争先恐后要挤到宁忆面前逗他开心。
宁忆从这场梦中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微笑。
“吱呀！小阁下，您醒啦！”
金属翅膀的鸟倏地从窗口飞进来，撞开厚厚的窗帘，光线落进房间，宁忆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307，我好像……能看见一点了！”
宁忆低下头，缓慢地试着观察周围一切。昨天接受了一次量子催眠治疗，他好像真的恢复了些许光线和色彩的辨识能力，只是看不清细节，暗处也一片模糊。
“吱！！太好了，307马上去叫大少爷酱来噜！！”
“诶，我昨天好像听见雄父打电话，说先生……哥哥他回基地了？”
“吱呀，这种问题萨若林阁下还是自己问他吧！吱溜——”
307扑扇翅膀飞出去了，宁忆的视线跟着它走，重新恢复视力的他对新世界的一切都很新奇。
不一会儿，有虫轻敲房门。
“请进。”宁忆刚刚睡醒，声音带着一点困倦的软糯。
霍尔森进来便道：“早安。”
“早安……唔，哥哥。”宁忆说完就笑起来，两个酒窝明晃晃地甜甜挂在嘴角。
307蹲在窗口，荧光蓝的眼闪了一闪，观察到宁忆微红的脸颊，可爱指数瞬间飙满差点发出警告，吱吱唧唧地昏了过去。
“嗯……对不起，我之前没有过哥哥。我是不是叫得很别扭？”宁忆小声说。
霍尔森看着他，过了几秒才出声：“没有。我不是说不要再道歉吗？”
“嗯嗯，好。”宁忆把腿蜷起来，两只小手抓着堆在身前的被子，很乖地看着他。
雌虫移开目光。
“听AIB307说，你的视觉有恢复迹象？”
“从昨天开始好像就有一点，”宁忆松开被子，用手指圈成一个望远镜似的筒，嘟着嘴唇，放在眼睛上看，“但是没有很清楚。”
“今天继续去治疗。”
“好。”
“我先走了，出任务，过几天再回来。”
宁忆点点头，先“嗯”地应下，然后又眼巴巴问：“几天呀，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霍尔森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转身的脚步迟疑一刹，又停下来，耐心道：“不太远。对上规模性□□，去十天半个月都正常，但无论是武器还是作战水平我军明显占优，即使在部分条件非对称的情况下也没有任何余地失败。”
虽然对方仍然一脸平淡，但宁忆还是莫名听出来几分向他炫耀的意思。
宁忆：“对……不，那个，我不是很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其他虫都打不过你，哥哥？”
“嗯，我的确很强。”霍尔森没有犹豫就回答了。
宁忆眨着眼睛看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瞳孔在熹微的光里闪闪发光，充满着纯真的生机。
在宁忆的世界里，霍尔森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轻而易举承认自己强大的人，这并不令人觉得傲慢，而是让宁忆感到羡慕。
宁忆举起手，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在半空中小幅度地挥了下，“那……加油！”
霍尔森一愣。
他从军几年，第一次接受这种质朴方式的鼓舞，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不痛不痒，却重重地砸在他身上，他险些昏头转向。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说：“谢谢。”
“不用谢，拜拜~”宁忆又挥挥手，打了个哈欠。
“困就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雌父说今天带着我去做治疗呢。”
“好。”
霍尔森走后，等到宁忆洗漱完毕换好衣服，307才重启恢复功能。
307：“吱呀，萨萨小阁下的最新健康数据已经发送到医疗城了，华金医师很惊喜，说小阁下的治疗方案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很快就可以完全恢复了！在那之前还给小阁下准备了一份礼物，等着您去治疗的时候拿。顺便一提，这个礼物有307写的数据的功劳哦吱耶……”
礼物！
“谢谢你，307！”
宁忆惊喜地抱住307，在它的额头上亲吻一下，307感觉自己在军团里炸了几年异兽的冰冷心脏一瞬间被治愈了，掉到地上开始死机。
出门的时候，宁忆经过自家巨大的花园，新奇地看着阳光下的一切。
同时花园里的园丁虫齐声向宁忆问好：“早安，小少爷。”
“谢谢，早安～”
“萨若林阁下，等一等！”
身后传来管家埃丁的声音，宁忆转过头，依稀看见他抱着一大捧花向自己跑来。
“我很抱歉，小阁下，包扎花束的时间用得久了一些。这是大少爷清晨回来为你亲手采摘的佛里姬娅，里面放了一块语音记忆芯片，需要小阁下用智脑手环载入打开。这是大少爷为您定制的手环，手环里已经存好了联系虫和小阁下或许需要的功能程序。”
宁忆在人类世界连手机都没怎么接触到，更别说高科技智脑手环，他小心地从埃丁手中接过这两样东西，像收藏果子的小松鼠一样珍惜地抱在怀里。
“谢谢！”
埃丁微笑道：“小阁下无须言谢，AIB307会教您使用智脑手环，任何问题都可以问它。”
“好的，我知道啦。”
不知道霍尔森给他在芯片里放了什么留言，宁忆想着他便忍不住笑。雌父克劳里芬还在门外等他，他把手环塞进兜里，抱着雪白的花束就朝大路尽头跑去，小小的身影比日光下摇曳的任何一簇花都要烂漫鲜活，几步踏入远方。
遗憾的是，今天宁忆没有在医疗城找到西曼，克劳里芬带着他问过医疗虫，才知道西曼结束体检已经和他的雌父分开，回到天水星上的幼虫园了。
看见宁忆失落的模样，克劳里芬连忙安慰：“没事的，等萨萨好起来，如果想去天水星也可以。你的小叔安赫尔就在斯洛奇瑞幼虫园担任老师，负责照顾那些不满12岁的雄虫阁下，之后如果萨萨愿意，就让安赫尔每天带你坐我们家的私虫飞船去。幼虫园里有更多同龄虫呢，都是友善的好孩子。”
“我想去！”
“好，安排上。”克劳里芬笑道。
临走之前，宁忆忽然想起来什么，拉住克劳里芬的衣角。
“雌父，我可以去一下医疗城的幼虫托管区吗？”
克劳里芬想起乔希同他说的昨日发生的事情，心中了然：“没问题，我陪着萨萨一起吧。”
尽管整个医疗城的工作虫没有一个不知道今日这里的主虫莅临，但他们早就接到通知，无须以特别礼仪接待。
然而只需要克劳里芬一个眼神，医疗虫就纷纷沉默地让开了，在拥挤的普通区域为宁忆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宁忆记性很好，找到昨天的房间，旁边的医疗虫立即刷卡为他开门。
里面的雌虫幼虫们似乎原本在吵吵闹闹地争论什么事情，听到门开了，无一例外全部注视过来，在看到宁忆的一瞬间欢呼起来！
“看吧，我就说萨若林不会因为生气就不来找我们玩。”
“可昨天就是你把萨若林弄哭的！”
被同伴指责的孩子正是昨天夸宁忆眼睛好看那个，见宁忆来了，也不再和同伴争论，小步跑到宁忆面前和他说话：“对不起，这个给你。”
他从衣兜里掏出唯一一颗糖果，拉过宁忆手腕，然后无比郑重地把糖果放在宁忆手上，好像生怕他不愿接受似的。
“这是我从家乡星球带来的糖果，它是海盐味的，这是最后一颗，送给你！吃了它心情就会好起来，不要不开心。”那个孩子别过头，大声说道。
“哇，谢谢你。”宁忆把那颗糖握在手心，“我没有不开心……其实我是来道谢的！和大家一起玩，我感到很幸福。昨天回去以后，眼睛也开始恢复了，医生都说不可思议呢！”
“这样吗，太好了！”
“好耶，恭喜你！”
“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玩很多很多游戏了？我要和萨若林一起玩！！”
“我也是我也是。”
门外，克劳里芬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听着房间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先生，就这样让您家雄子和他们结交吗？那就是一群军属幼虫，没一个来自首都有名有姓的家族。”医疗虫压低声音问道。
“结交算不上，儿时的萍水相逢过几年很快就会遗忘。不过，这孩子对谁都不设防备，真担心以后长大了被哪个家伙随随便便拐走。”克劳里芬无奈道，“不过问题不大，萨若林阁下迟早要去到联盟最好的高等学院，和有教养的贵族虫们打交道，不出意外以后永远也接触不到这些雌虫了，现在就随他去吧。”
医疗虫应声说是，用平板查看着病房内的监控录像，按这一对贵族虫的意思，仔仔细细看顾小雄子的安全。
画面里，在一群幼虫当中还要显得小只虚多的雄虫阁下，从一开始的拘束，慢慢变得放松自在起来，一片欢声笑语传入医疗虫的监控耳机。
这群幸运的幼虫还并认识到这个孩子与他们应该相隔多远的距离，他想。对于普通的雌虫来说，少不更事的年纪邂逅一位来自高高在上贵族世家的雄虫阁下，这简直比撞大运捡到钱还稀奇。
然后很多年后才会知道，奇迹曾经在他们平凡的生命里慷慨停留过一个瞬间。
华金给宁忆准备的礼物是一台特质的微型视镜，仪器里载入了307收集的数据，为宁忆量身定制了最适合他目前恢复状况的参数效果。有了这台微型视镜，即使是在晚上或者白天里光线不够充足的地方，宁忆也可以戴上它来看清一切。
华金是亲眼看着宁忆被元帅救回来的，就在几天前这个可怜的小雄子还是瘦骨嶙峋、胆小怕虫的模样，如今虽然还是比许多同龄虫的身体重量要轻，但看上去几乎已经是被贵族家庭好好养大的健康模样了。
宁忆被克劳里芬领走后，华金才暗自想，这一切肯定都是乔希和克劳里芬的功劳，和霍尔森没有半点关系！
他回忆自家元帅阴着脸指使他和少将卢卡斯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的脑内冒出来一大只穿着军雌披风、拿着巨型冲锋枪的恶魔小虫，张牙舞爪地扇翅膀：“必须给我一口吃完这桌饭！否则就把你丢到荒星搬砖！”
旁边又冒出来一小只哭唧唧的天使翅膀黑发小虫：“先生……我错了……不要惩罚我QAQ”
眼看着恶魔就要逼近可怜的小天使，华金大惊失色，尖叫了一声：“不要啊！”
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手术准备室里。
“华金老师，发生什么事了？”旁边的医疗虫疑惑地问。
华金沉痛道：“没什么，军事演习。”
克劳里芬带宁忆回到家后，主办雄子游园会的雄保会工作虫们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连首都区部长艾文也来了。他们消息灵，听说洛伦家族收养了一个小雄虫，立即就发了邀请过来，得到回复后就赶来收集调查问卷了。
工作虫把问卷发到了宁忆的智脑手环上，307帮宁忆一起填完项目，一切都顺利进行。
然而部长正要离开，被仆虫送到门边又望了回来。
“等等！我亲爱的萨若林阁下，还有一件事情。”亚雌带着和蔼的笑容，向宁忆鞠躬，“打扰您休息我感到万分抱歉。”
宁忆抱着307已经准备回卧室捣鼓霍尔森给他的芯片了，闻言转头看向艾文，“没关系的，请问还有什么事呀？”
艾文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穿着连体毛绒睡衣的阁下——
在乌黑头发衬托下格外白皙的皮肤，又圆又大的杏眼，睫毛长而浓密，红润的嘴唇微微上翘，笑容有令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的力量。
他就这样从艾文曾见过的任何一位幼小的雄虫阁下当中温吞又璀璨地脱颖而出，艾文保证，这是一颗足以惊艳虫世的宝石。
“是这样的，为了不耽误您的时间，我便开门见山。萨若林阁下，这里是一份来自联盟首都区雄保会的邀请书，现在它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