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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京兆尹府西院,孙玲因和赵管事冯嬷嬷一起,给言如梦整理明儿个去官学琅园的包裹,言如梦和小弟言如章则在旁边看着。

      孙玲因一边整理一边同言如梦说话:“言如许这丫头这回倒是开了窍,知道巴结我,让你一道去官学。梦儿,我同你讲,官学里可全都是大昭顶级的勋贵子弟,你务必与他们交好,若是能得其中一位青眼,能将你纳入府中,你这后半辈子可就不愁了。”

      言如章如今只六七岁年纪,许多事情都还不懂,对“纳入府中”这句话的意思不甚了解,开口问言如梦:“阿姐,你要去别人府上?去做什么?”
      言如梦还未回答,孙玲因便说:“你还小,不懂。你只需知道,你阿姐若是能得嫁高门,你将来科举入仕便也有指望。”
      言如章已经开始读书,入仕是什么不知道,科举他是明白一点的,他小嘴撅了撅:“我科举会自己考,做什么指望别人?”

      孙玲因看着儿子满脸稚气、又胸怀志气,有些骄傲,也有些无奈,她摇了摇头。
      科举一道,哪里有他说的那样容易。
      就说言灵施,他十九岁拿探花,放在大昭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昭科举极为严苛,有的是满头白发的老头儿读了一辈子书,在殿试皇榜前拿着西洋放大镜找自己名字的。

      而且言灵施能年少中举,跟找了个地位煊赫的岳丈有很大关系。李长霓固然是个死后都霸占着言家嫡妻之位的贱人,但她家世的确很好。孙玲因再不甘心,心底里也承认,如今她们母子三个能过上这般不愁吃穿的日子,多亏了李家在大昭的身份名望。

      想起李长霓,她便想起无数个同言灵施夫妻恩爱的夜晚。在那些夜晚中,言灵施经常在极限来临意识迷蒙时掐住她的脖子,每当那时,他的眼睛总会浮上极浓的情欲和恨意。
      “说!你永远爱我!敬慕我!永远不会像李长霓一样!说!”
      孙玲因会在窒息与肉/体的愉悦里彻底臣服于他:“爷,奴……奴永远爱您。敬慕您。永远不会……像姐姐那样,那样驳斥您的。爷……奴……奴心悦您啊……您轻一点,您吓到奴了……”

      李长霓还活着的时候,孙玲因曾偷听到过他们二人的争执。
      “灵施,京兆尹虽品级不高,但你是京畿重地的父母官,身处中枢,更要挺直脊梁。你要做陛下的肱骨、百姓的表率。此等官职,最忌结党,那些酒局,你莫要再去了。”
      “不去?邀我吃酒的那些人,哪个不比我位高权重,我不去?我的仕途谁替我周全?”
      “天子脚下,事事皆入陛下耳目,你身后是陛下,是整个朝廷的风骨。退一万步,你还是李家的女婿,他们谁敢动你……”
      “呵……李家……你们李家何曾看得上我?你难道忘了吗?你父兄早就不要你了。他们对你尚且如此,难道将来我有难处,他们会顾及我吗?”
      “灵施你……”
      “李长霓,咱们都清醒些。我日后的仕途终究我要自己搏,你如今在京城早就没了倚仗,你唯一的依靠就是夫君我。你在后宅里做好你的京兆尹夫人,只要你听话,我自然锦衣玉食供着你。但若你阻我行事……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当年你我成婚在即,你爹如何指着我的鼻子羞辱我,我毕生难忘,你若坏我大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你?!”
      ……

      李长霓是孙玲因见过的最愚蠢的女人。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女人对自己丈夫的仕途指手画脚?真是自作聪明,僭越无礼!
      女子,就该婉顺如水,唯有此道,可将男儿阳刚化作绕指柔。

      孙玲因看向自己的女儿,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懂得教子。
      言如梦继承了言灵施的好容貌,又被自己教得通诗书、精女则,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真真是宜室宜家。
      孙玲因再次笃定地告诫言如梦:“梦儿,此番是你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你可一定要抓住啊。”

      言如梦听着母亲的话,迟迟没有回答。
      她之前确实是按照母亲所教行事,所以从她记事以来,她便夙兴夜寐、勤奋读书,一有时间便学习女红、舞蹈,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容貌、身量。大昭以纤细为美,她就保持她的腰身始终都是盈盈堪握。京中子弟喜欢女子微醺若羞之态,她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饮酒……

      在这皇都里,只要有闺秀们可以参与的聚会,无论她有没有帖子,她都会寻着借口参加。她刻意同高官家的女儿们亲近,为她们鞍前马后。她们的兄长有时候觊觎她的美貌,说两句荤话、甚至暗自动手撩一撩她的手腕颈子,她也都忍得。
      她以为她付出了这许多,总能从这些人里,换得几分真友情。
      然则上元宫宴那件事,实在给了她当头一棒。

      母亲在一旁喋喋不休,言如梦脑子里却全都是言如许的声音。
      “你若想在京城红颜里拼一份才名艳名,拼一个勋贵郎君,究竟要靠你自己,还是靠旁人;你身边,究竟是我这亲姐姐靠得住,还是那些外头的姐妹靠得住。你是聪明人,应当算得明白。”

      言如梦此时心乱如麻,不知为什么,她隐隐发觉,比起母亲,她此时更愿听从言如许的话。
      ……

      崇阳侯府,陆逢渠正端坐在客座上,主座上是他的父亲陆争鸣。
      今儿个陆争鸣从别苑将这个儿子召来,是为了同他说两件事。

      第一件事好开口,乃是他去陛下跟前请旨,陛下允了陆逢渠在玄机台的差事。

      玄机台掌大昭军方事,为大昭培养将帅之才,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隶属陛下直接管辖。
      玄机台设五十二人,官分三级:玄机掌使四人,即大军师,掌东、西、南、北四方兵权;玄机要使十二人,即小军师,掌列国情报;玄机布使三十六人,参与各地方军事宜,服务朝廷各部。
      军政关乎社稷,玄机台五十二人均为皇亲国戚、勋贵子弟。
      陆逢渠能入玄机台,乃是因为陛下看着他长大,对他品性、能力皆很放心。

      “不过,因着你母亲的身份。”陆争鸣补充道:“你或许会遭受一些同侪非议,记住,切不可争一时意气。”
      陆逢渠看了陆争鸣一眼,淡然说到:“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逢渠从不以母亲为耻,相反,若无母亲,逢渠不会是今日模样。”

      陆争鸣一时哑然,他知道陆逢渠说得没错。
      陆逢渠的母亲名为林知雪,是江南沧城的一位雅妓。
      陆逢渠八岁之前,陆争鸣甚至不知道自己同林知雪有了一个儿子。
      章台规矩,妓子都是用了绝子汤的,所以他行走江湖,找她解决需求时,从未有过什么顾忌。
      数度春宵不假,但他也从未想过给林知雪赎身。
      他并不愧疚,他出身高门,同当今陛下是结拜兄弟,与她本就是不匹配的,更何况,再雅的雅妓也是妓,有哪个嫖/客会真的愿意与妓/女共度一生呢?

      林知雪也知道他所想,所以她也从不曾问他要过什么名分。
      相伴三年,他便走了,仍去做他的逍遥江湖侠,她仍做她的风月绮帐客。
      是后来林知雪得了重病,不久于世时才飞鸽传书给他,他这才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但他当时深陷一场江湖门派纷争,脱不了身,去接陆逢渠时,林知雪已经过世一年有余。
      老鸨将陆逢渠交到他手上时,他一眼便知他是他的儿子。陆逢渠的眉眼像极了林知雪,但鼻子嘴巴和他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血脉如此,做不得半分假。
      也只一眼,他便知道这孩子恨他。
      他见过陆逢渠这样的眼神,昆仑山上的雪狼面对猎人时,便是这样的目光。

      老鸨引导他:“逢渠,快,这是你父亲,开口叫人。”
      “我没有父亲。”男孩的声音冷淡疏离,却也不容置喙。
      “哎呀你说你这孩子。”
      老鸨有些尴尬,生意场上的老手,最是会看人,陆争鸣行走江湖,从未言明自己的侯爵身份,但老鸨只看他举止装束,便知他绝非寻常百姓。
      所以老鸨面对陆争鸣很是客气:“陆爷别见怪,这孩子也不容易,毕竟年纪小,不懂事,陆爷好好教他便是。您的孩子,总不会差的。”

      陆争鸣点头:“知雪临终,除了逢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与我?”
      老鸨叹了一口气:“确有一句。‘与君三年,是知雪平生最为快乐之事。不知争鸣,可曾因我快乐过吗?’”
      陆争鸣没有回答,只带着陆逢渠回了京城,结束了自己十年游侠生涯。

      陆逢渠虽在青楼长大,但并不是个难以管教的孩子,相反,他绝大多数时候非常听话。读书、练武都很勤勉,而且极有天赋。
      陆逢渠九岁末上,邻国九真曾遣使臣来访,彼年大昭逢百年难遇之洪涝水患,正值国库空虚,国力微弱之时。
      九真来使极为放肆,选武士三人,要同太子、皇长子及皇次子比试。

      太子同陆逢渠年纪一样,只是九岁孩童,皇长子魏骁自幼跛脚,皇次子魏驿武艺不精,九真这摆明了就是挑衅。
      魏骋起身迎战,魏骁和魏驿也不得已站起来,诚王魏展见状想要出手,还未来得及,便有一道男童声音响起,是陆逢渠。

      “区区三人,何需两位兄长出马,臣同太子殿下足以。”

      九真使者闻言大笑:“竖子狂言,这可是我九真最出色的三位武者。”
      陆争鸣没有阻拦,这场比试赢了才是意外,输了是常事,不会有人笑话这两个只有九岁的孩子。

      陆逢渠平日里练武用红缨枪多些,太子用的是剑。
      那是陆逢渠第一次叫陆争鸣父亲。
      他走到陆争鸣跟前:“父亲,我可否借您的识途剑一用。”
      陆逢渠将佩剑递到他手上。

      陆逢渠此时并未与太子有过什么深交,他走到演武场中央,对魏骋行了礼。
      魏骋看一眼陆逢渠,来不及寒暄,径直商议对策:“用蛮力咱们赢不了,得智取。”
      陆逢渠叹气:“何止要智取,还得不要脸。”
      “啊?”
      陆逢渠:“两仪剑阵你学过吗?”
      两仪剑阵是中原剑道经典阵法,魏骋自然学过,点了点头。

      陆逢渠:“走到巺位时,你朝西让一步给我。”
      魏骋:“好。”

      比试开始,两人按照约定走位,两个孩童对三名壮汉实在是没什么胜算。
      两人靠着身量小、灵活迅捷躲过了对方不少攻击,但也只能自保,寻不得什么突破。
      直到魏骋身子来到两仪剑阵中的巽位,他双足后撤,下腰欠身,在他身后的陆逢渠冲了上来,掏出袖中的石灰粉洒到了三名壮汉的眼睛上,两人才将三人制服。

      三名壮汉捂着自己疼痛的双眼,愤怒至极:“你们使诈!”
      九真使臣也道:“堂堂大昭,便是这等宵小作为吗?”

      陆逢渠拍了拍手上的粉末,看着使臣的眼睛:“大人,中原有句古话,兵不厌诈。况且,论及宵小,九真三名勇士对阵太子同我这样的稚童,又君子到哪里去了?九真乃大国,武者素以勇猛、正直闻名于世,今日尔等所为,如此有辱贵国名声,贵国国君可知道?”

      使臣让陆逢渠怼得无话可说,只横眉问道:“你是谁?”
      陆逢渠垂首,沉默片刻,似是挣扎。
      最终他抬起头,直视九真使臣的眼睛:“大昭崇阳侯之子,陆逢渠。”

      那一刻,陆争鸣心中涌起的感情的潮汐,超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他一直以为他同林知雪只是逢场作戏,对陆逢渠也只是不得不尽的责任而已。
      可当听到陆逢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第一个念头竟是,知雪,若你还在,与我一起见证这一幕,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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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蜜煎樱桃》、《侯府女管家日常》。 已完结古言《世无同心结》、《公主,我不想努力了》。 已完结现言《琴城单恋往事》。 点击作者专栏,发现更多正在做的饭。 求求大家收藏我吧! 我坑品不错的!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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