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不问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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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她一直不懂陆苍说这句话的意思。她觉得命运这种东西也就是说给那些循规蹈矩的人听的，陆苍就是这类人。
他思想古板，被条条框框束缚，但她不一样。
她站在陆苍的肩头，踌躇半天，道：“仙君，那女娲石该怎么办？”
陆苍望着她，她歪着脑袋，他的眸光沉了沉：“物归原主。”
回到府邸，门前的彩结依旧系挂在上面，月鸣终于停下目光好好看一眼这个所谓的玉娘的“家”。她突然叹了一声，小小的身躯依偎在陆苍的耳边，嘀咕着少女的多愁善感。
“仙君，如果玉娘不是女娲后人，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陆苍长身玉立，站在门前，将袖子拉下来，抬手挑了挑小白鸟头顶的那撮羽毛：“也许罢。”
她脸色怔了怔，她以为陆苍会说出什么命为定数此类的话来。
晚风徐徐，吹得她好凉爽，她震了震翅膀，飞到牌匾前绕了一圈。陆苍抬起手，纤长的食指微微翘起，她落到他的指头上。停下的一瞬，微风立止。她抬眼看向陆苍，看他的发丝随风悠悠地落下来。
他的视线定格在月鸣身上，她与他目光交错的一刻，感觉那双清冷的眸子似乎透过这层法术看见了她原本的模样。她表情略些不自然，偏过头不去瞧他。
他静静地看了会：“月鸣，在想什么？”
她揪着自己的手心，眼尾微微下垂。如果是薛慈这样望着自己，她只会盈盈对他微笑，打趣他这张脸生得漂亮，性格却意外单纯。她都已经能想到薛慈会如何回她的话：“你竟然是这么看我的，还是月鸣懂我，我确实比灵霄仙君淳朴多了。我这人一向专一，不似他那般四处留情。”
可换做陆苍盯着她看，她会有些不自在。
假如把一个品相漂亮和一个品相丑陋的果子放在一块儿，你会选哪个？她是个俗人，自然是那个漂亮的果子。如果这个时候，又出现了比那个果子更具视觉冲击的果子，若是你，你会怎么选？
半响，她缓缓抬起脸，直视陆苍，声音有些哑：“......我就是忽然能理解青鸾仙子为何会想嫁给你了。”论起陆苍的相貌，她也说不出个什么词。说薛慈，那就是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灵霄则是风流浪子，至于陆苍，透过他让人捉摸不定的眼神，她的心会跟着动摇，她会猜测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她会幻想大婚那一幕，无尽遐想。
陆苍并未理会，一听见那个令人头疼的名字立马就蹙起了眉头：“为何？”
她动了动爪子，往他的手心里钻。这里好，冬日时陆苍的身体很暖和，夏日时他的手很冰凉，甚至比她避凉纳暑的行宫还凉爽。往后就没这种机会跟他贴得这么近了，今日就算是她的小心思，她第一次想离陆苍这样的近。
“仙君......你真好看。”
陆苍指尖微微动了动，须臾，浅浅吐息道：“......没有的事。”
他轻轻偏过身，面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他垂在身侧的手随意一挥，府邸大门被风掀开。府中仆人听见声响立即赶了过来，这风颇大，挂在门头的彩结被吹落。
仆人捡起彩结，抱怨道：“好端端的怎么刮这么大一阵风？”
另一位仆人跟着道：“叫我说这成亲时的彩结都沾灰了，颜色也褪色了，主子富甲一方，怎么连这个都不舍得丢。”说着，打结成一团，丢给身旁那人：“你把这个丢了吧，我去找梯子挂灯笼。”
陆苍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跟在那仆人身后。不久，月鸣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了起来。原来是玉娘的夫君，他径直穿过了陆苍的身体。
“主子。”仆人回过头，低头施礼。
“给我。”他伸出手。
仆人愣了一刻。
他继续道：“给我。”
仆人看了看手中的彩结，汗如雨下，结巴道：“是、是。”
他背对着月鸣，她始终没看清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抱着彩结匆匆回了房间，仆人看着空空的手心，一时顿住，神情惊讶。
月鸣点了点了陆苍的手心：“他怎么了？”
陆苍淡淡道：“吓到了。”
微风乍起，穿过长廊，院落的一角，敞开的窗户飘来一阵女婴的啼哭。陆苍朝着那洪亮的哭声走了过去，泛着红光的灯笼被风吹起，穗子的影子投射在地面摇摇晃晃。他的衣角一面落入阴影之中，一面被照得光鲜通明。
她愣了愣，抬头盯着陆苍的侧脸，缓缓道：“怎么会吓到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陆苍步履有劲，说话时的声音却很懒散：“估计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家主子落泪罢。”
他说得轻描淡写，她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她顿了会，半响，道：“男子的眼泪不可信，他才没那么爱玉娘。”
长廊蜿蜒，邻近采儿的房间，陆苍停下脚步，唇角带笑：“那你说，什么才叫爱？”
爱？爱是什么？她怔了一瞬，垂下头，道：“依我看，爱应该是像我父王和母后那样，我跟兄长一样，教习女官对我这样。”
她感觉陆苍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看他时，他们已然来到了采儿身边。他将女娲石放在摇篮旁，神情温和，他在采儿眉心点了点，瞬间，一道淡红色的光将她笼罩。
走出府邸后，陆苍突然道：“月鸣，我想听你讲讲从前的事。”
她没听错吧？
陆苍再次重复道：“我想了解你的过去。”
她露出喜悦的表情，拍打着翅膀飞起来：“自从飞升以后，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关于飞升前的事。”陆苍是第一个。以往各路神仙见她如同见了鬼一样，明明前一秒还在谈笑，下一秒只要将话题转移在她身上气氛便会变得沉重。他们只知她死状凄惨，她只是一个用来献祭昆仑神镜的工具。
回去时，她坐的是陆苍的坐骑，有陆苍在身侧替她挡住漫天雪花。她看着自己的腿，骨头咔咔地响了两声，虽然很疼，可是心里却是那么的轻松。她不知道，她捂住心口，只是听了陆苍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得如此的快。
她伸手接住雪花，看雪在手心融化，她想握住，可是还是化成了一滩水。陆苍斜瞥了一眼，突然伸出手盖在她的手心上。月鸣盯着他的手，那张能将自己的手轻易包住的手，她咽了咽口水，雪花飘落在她的长翘的睫毛上，她吐息一口白色的雾气。
片刻，陆苍收回手。
她手心里的雪花又恢复原状，隔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融化。她抬眸眄向陆苍，无意识地脱口叫了他：“仙君......”
声音很小，陆苍并未听见，他盯着月鸣，微微歪了歪头：“？”
她敛眸滞了一刻，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酝酿道：“如果仙君要择一位仙侣的话，会选什么样的仙子？”
陆苍扭头盯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她摇摇头：“小仙只是觉得……九重天的仙子虽然都很好。可是，她们都不适合做你的仙侣。”
抛开陆苍尊贵的身份和职司不谈，她实在选不出来一个合适的人选。倘若以后陆苍会属于一个女人，她试想了一下，脑中开始出现那些仙子的脸。
为他哭闹的青鸾仙子，钦慕他许久的元华玉女，还有那些仰慕他的她叫不出来名字的仙子们。仔细一想，她心里有些委屈了。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她看着眼前的陆苍，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心情就像陷在沙里，越想刨开，它就向下沉得越深。
陆苍挑眉，注视着她：“依你看，你觉得谁适合我？”
月鸣的掌心有些出汗，雪花终究是融化了，水滴在她的黄衫上，她没敢对视：“……”
他搬去钟游山已有五千年，一半的时间都在上面独自度过。漫长的日子里，日出日落，春夏秋冬，只有他一人。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仙，破天荒打乱了他的生活。她第一次上山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她一次又一次让他感到意外。
表面上她弱小，她可怜，其实她意外的坚强。重光洞里，她接住了他掉落的剑，他在漫天萤光中，看见了她坚毅勇敢的表情。
他想起空明道君的一句话：“那位瑶台仙子和我们不一样。”
他没能理解其中意思，他没放在心上，眼下，他好像感觉到了空明道君说的这句话的含义。
月鸣很不一样，他的重复问道：“月鸣，你觉得谁适合我？”
她望着空空的手心，心里的话呼之欲出，她好想告诉他，她在昆仑神镜里看到的那一幕。如果说出来，是否泄露天机？是否会打破现在的平静？她顿了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觉得我适合呢？”
她狠狠掐住自己的手指，睫毛在颤抖，陆苍就在眼前，可她就是不敢抬眼看他。
他听见这话时，神情复杂，愣了半天。陆苍朝她靠近一分，沉沉的嗓音响起：“月鸣，抬起脸。”
她眨了眨眼，拽紧裙角，摇头。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不问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