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求你慈悲》古月天河

31、兄长

　　许兰泽送走师兄后，慢慢走入长廊，一转角便遇到了许澈，长廊外是缤纷的花朵，有些细小的花瓣飘入廊中，两人相隔不过几步，却都停住了。
　　许兰泽想起了方才二师兄离开时悄悄说的话，“元善，无论如何，小心你的徒儿。”
　　说起来，两人快做了十年的师徒，很多东西都说不清，理不明，许兰泽感觉自己是了解她的，却又如雾里看花，好不真切，但她终究是我的徒儿，永远都是。
　　许澈看着他，如今她长高了，从前是仰视，如今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眉眼，那双眼里一直都有我，所以许兰泽是我的师父，永远都是。
　　“阿悦。”许兰泽往前走，细细的花瓣被撞开，许澈也往前走了几步，“师父。”
　　许兰泽微微一笑：“这件事多亏了你，不然益安的百姓的就要遭殃了。”
　　“这不重要，只要师父没事就好。”
　　他轻轻摇头：“阿悦，这很重要，一城的百姓多则过万，那些都是活生生的性命。”
　　“嗯，师父说的是。”
　　许兰泽知道她的意思，每当她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时，都会轻飘飘地说这么一句话，他无奈一笑，还想说些什么时，身后传来声响。
　　“许大师...”
　　“何事？”许兰泽转过去答应。
　　“哦，我家大人正在找您呐，您是否有空啊？”
　　“好，我随你去。”许兰泽答应后，嘱咐许澈一声，便离开了。
　　花园寂静，许澈站在原地许久，之后便漫无目的往前走，直到前面似有笑声，才慢慢走过去。
　　书房内，李行简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随后跪下：“兰泽兄，请受行简一拜！”
　　“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许兰泽连忙扶起他。
　　“兰泽兄为了救我和老师，不惜身陷囹圄，我...我实在惭愧啊。”
　　“行简兄不必愧疚，姜先生高义，我岂能坐视不理，只可惜姜先生还是...”
　　他哀叹：“老师一生为国为民，可惜世道艰难，他老人家只能含恨而终...”心中的悲痛越发忍不住。
　　“行简兄，节哀啊。”
　　李行简安抚好自己的情绪，道：“兰泽兄，你屡次救我于危难，若是不弃，今后你为兄，我为弟，我李氏一族皆感念兄长大恩。”
　　“行简兄客气了，我愧不敢当。”
　　“兰泽兄不愿？”李行简哀叹：“也是，兰泽兄高人也，确实是我高攀了。”
　　许兰泽笑了笑：“我不过一个许兰泽，那有什么高不高攀，既然如此，今后你我兄弟相称就是。”
　　他热泪盈眶，屈膝而跪：“兄长！”
　　“行简，今后不要再同我客气了。”
　　李行简擦了擦眼泪：“嗯，兄长请坐，这两日你们在养伤，我不好多言，如今我们好好聊聊吧，也不知这些时日你们经历了什么，能否同我说说？”
　　“好。”随后娓娓道来。
　　花园内，有几个女子在逗一个小孩玩，许澈藏在树荫下，眸光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一个圆球滚到她脚下，小孩追球而来，看到了她，“你是何人？”声音稚嫩。
　　后面几个人赶过来，她们将孩子护在身后：“你是什么人？”
　　许澈并不理她们，只是将球捡起，问：“这个怎么玩？”
　　小孩来了兴趣：“你不会？那我教你玩！”
　　几个丫鬟阻拦：“...小少爷，这个人身份不明，要小心啊...”
　　“不会，想必她是父亲请的客人，不然也不会走到这里，没事...”小孩说着，便拉着她的衣袖出来。
　　“来，你看前面那个竹筐，只要把球踢进去就行了。”小孩指着树杈下的竹筐，十分热情为她解释。
　　“这样？”许澈放下球的同时，轻轻一踢，准确无误的进筐。
　　“哇，厉害。”小孩十分赞叹。
　　许澈不自觉扬眉：“无趣，果然是小孩玩的。”
　　“哼，兴许是你的运气，敢不敢与我一战。”
　　“与你一战？”许澈俯视着他，轻蔑之意十分明显。
　　“对，把球放在地上，只要你能越过我再踢进竹筐，我就服你。”
　　“好，只要你能碰到一次球，我也服你。”
　　“好，一言为定。”小孩的眼睛圆圆亮亮，稚气十足，但却有几分独特的气韵。
　　丫鬟将球拿过来，小孩看着就要去抢，但许澈更快一步，三两步就超过了他，眨眼之间球便进筐了。
　　小孩有些气恼：“再来！”
　　又是一轮，还是一样的结果，许澈总是比他快一步，总是在他就要碰到时，便提走了，仿佛计算好一样，明明就要碰到，却又失败。
　　“再来！”
　　“再来...”
　　小孩不甘的声音，不断响起。
　　李行简将一旁的树枝推开，同许兰泽一起走到了花园内。
　　“行简今后如何打算？”许兰泽边走边说。
　　“唉，原本我早该离开益安，只是一直没有兄长的消息，我怎能离开，所以一直留在益安，所幸兄长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如今陛下驾崩，皇子们都在争抢皇位...恐怕整个申国都要被波及...”
　　许兰泽轻叹：“说来说去，受苦的还是那些无辜之人。”
　　“是啊，我也看明白了，人祸比之妖魔也不遑多让。”李行简轻轻摇头，又说：“兄长，益安大乱，我已无能为力，打算辞官回乡，你以为如何？”
　　“也好，乱世之中，能保全自身与家人已属不易。”
　　“嗯，那兄长今后要去何处，不如同我一起回乡，我都还未好好招待...”
　　许兰泽轻轻摇头：“无妨，我和徒儿出来已久，是该回家了。”
　　“哦，那兄长家在何处，我先送兄长回去。”
　　“深山老林，恐怕行简去不了。”
　　他轻笑：“好吧，兄长身手不凡，想必是住在仙山的神人..能结识兄长，我三生有幸！”
　　“行简，不必妄自菲薄，如今你我兄弟相称，那就是一家。”
　　“好，我们是一家！”
　　两人走着聊着，难舍难分。
　　“好，我服了，你厉害！”小孩累瘫在地，喘着气出声。
　　许澈站在一旁，气定神闲：“你...我还不放在眼里。”
　　小孩站起：“你是瞧不起我吗？”
　　“我为何要瞧得起你？”
　　小孩气恼：“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打败你。”
　　“别做梦了，永远不可能。”
　　“是，我现在是比不上你，可等我长大了，我会变强，到那时，我强你弱，你便不会是我的对手。”
　　许澈轻笑：“我不会变弱，而你也永远不会强过我。”
　　“不可能，这世上不会有人一直强，每个人都有强有弱时，幼儿时是弱，长大后变强，但到了年老时，又变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再强的人终会有变弱的那一天。”小孩人小，但气势不弱。
　　“好，说得好。”后面传来声响，众人看去，只见两位翩翩公子走来。
　　“父亲。”小孩跑过去，李行简抱起他：“好，强人终会有变弱的一天，这是谁教你的？”
　　小孩笑着：“是姜太傅教的。”小孩口中的姜太傅，便是姜盛。
　　李行简的笑意消失了，小孩接着问：“父亲，姜太傅去哪了，我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擦了擦小孩脸上的汗：“太傅，他有些忙，以后会来看你的。”说着将小孩放下来，指向一旁的人：“这是我的兄长，今后也是你的大伯，你要像孝顺父亲一般孝顺大伯。”
　　小孩看着许兰泽，忽然跪下：“孩儿李稷，见过大伯。”
　　许兰泽扶起他：“好孩子！”又问：“那个季字？”
　　李行简出声：“社稷的稷，老师取的名字...”
　　许兰泽微微垂眸，从袖中拿出一块白玉，道：“美之如玉，温润而泽，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个，就当大伯给你的见面礼吧。”
　　“不可，这礼太贵重了，稷儿怎么当得起，还请兄长收回吧。”李行简连忙阻止。
　　许兰泽笑了笑：“行简还是把我当外人了，一块玉牌罢了，送个稷儿正好。”
　　“这...”李行简拿不定主意。
　　许兰泽看向李稷，“稷儿，你想不想要？”
　　李稷微微思索，道：“我知道大伯的意思，稷儿想要。”
　　“哦，我什么意思？”许兰泽有些好奇。
　　“玉，乃君子之物，大伯想教导稷儿学习君子之德，做一个令人信服的君子。”
　　“哈哈！”许兰泽笑着，将玉戴着他的脖子上，“稷儿有此想法，我很高兴，但我更希望稷儿能一生安康，所作所为不愧于心。”末了又在他耳边说：“好好戴着它，它可以驱邪避凶，保护你。”
　　许澈一直看着，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这样好，不过才见一面罢了，他对每一个人都是，为什么要这样，这些人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
　　许兰泽注意到她的眸光，微微一笑：“稷儿，这是我的徒儿，名为许澈，刚刚你们是在一起玩吗？”
　　李稷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澈率先出声：“没有，我没有和他一起玩。”我只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罢了。
　　李稷：“大伯，我们方才在蹴鞠，姐姐很厉害。”
　　“蹴鞠？”许兰泽看了一眼圆球，又看着她：“你喜欢踢球？”
　　李稷抢先回答：“喜欢，我很喜欢，嗯...姐姐也很喜欢。”
　　许澈瞪了他一眼，小屁孩，用你多嘴。
　　许兰泽将球拿起了，用脚耍了几下，笑着：“我们一起踢球好不好？”
　　“好啊好啊！”李稷欢呼，然后几人不知不觉卷到了一起，球在他们中间流转，花园内欢颜笑语一片，都不知是谁笑得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