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拂晓骑士的玫瑰刺》青相雨

48、第四十八章 大火

　　莫媞法已经在睡鼠村呆了足有一个月了，目前还找不到办法回到灰烬纪元，但与赫拉辛修斯的田园生活也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破烂的房屋修缮结束，田地里辛苦播下的小麦种子，也总算开始慢慢发芽，结出嫩绿色的苗丛。

　　她与赫拉辛修斯的关系，也维持在奇异的稳定之中，虽然是搭伙过日子，每顿三菜一汤，倒也有些平淡小夫妻的意味。

　　除了种种地以外，赫拉辛修斯还会试着到森林里打猎。

　　不得不说，打猎这事儿可比种地赚钱多了，至少对赫拉辛修斯这样擅长舞刀弄枪的人来说是这样，有时他会带回一头野鹿，有时甚至能扛回一头熊。

　　他出去打猎的时候，她便到田间洒洒水，转悠转悠，看看有无刨地的田鼠。

　　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莫媞法会突然觉得，如果她回不去的话，就这样生活一辈子似乎也算得上悠闲的一生。

　　这样轻飘飘的日子，会令她产生一些错觉，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而某个戳破梦境的某根刺总会到来。

　　这一天，莫媞法照常在树荫下懒洋洋地睡觉，却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路的尽头，璀璨的金发，湛蓝的双眸，只是他身后竟然没拖着什么猎物……

　　莫媞法揉了揉眼，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谁知那人便先开始说话了。

　　“莫媞法。”

　　“嗯？”

　　“我要走了。”

　　她愣了愣，“去哪儿？”

　　“回去。”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知道再问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她只是点了点头，“好，你什么时候离开？”

　　赫拉辛修斯长久地望着她，眸光凝滞片刻，低下头，“大概再过一个月吧。”

　　一个月，不长也不短了。

　　晚上，照常是她洗菜，他煮菜，做了一道土豆炖鹿肉，凉拌甘蓝，烤面包，还有一碗麦碎汤。

　　赫拉辛修斯虽然学菜时间不长，手艺倒是比大部分凡人都来得好，莫媞法曾表扬过他已经有她半成的功力。

　　那时他也只是无奈地笑笑。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不管好吃与否，她都得自己倒腾晚饭，可自从与赫拉辛修斯住在一起后，她几乎就是坐在桌边等待食物的到来。

　　可他要离开了，往后，不会有人给她做菜，她终究还是要一个人。

　　莫媞法用勺子喝着汤，还没喝两口，便听到对面传来少年微哑的腔调，“信使前来告知我，天律命令我在三十个人类日之前回去。”

　　“为什么——”她说完便撇嘴，“我不该这么问的，我知道，你有不得不回去的原因。”

　　赫拉辛修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跟我一起离开吧。”

　　“去哪儿？”

　　“众神之殿。”

　　“听起来是个无聊的地方。”

　　莫媞法摇头，“我还是呆在这里吧，你有空回来看看我就好。”

　　“可……”他欲言又止，“不管怎样，跟我离开，那里会有许多你从未看过的美景。”

　　她抬眸看向他，“为什么我非得离开？”

　　他沉默不语，莫媞法却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要毁灭了，对吗？”

　　他抬头，眼中分明是惊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可她是从漫长的未来回来的，她当然知道。

　　莫媞法抱着双臂道：“是的，我知道很多你以为我本不会知道的事情。”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神明，你这都猜不到吗？”

　　他无奈道：“或许我无所不能，但关于你，我算是一无所知，我曾试着弄清楚你的身份，但我花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得知你是从何而来，你说你属于这片大陆，可在这里，你又不像个原住民。”

　　“我……”莫媞法欲言又止，她本来觉得告诉他也无妨，告诉他，她来自这个世界的未来……

　　她没必要离开，因为这个世界并不会毁灭，她要做的也就是在龙火蔓延大陆的时候多存点粮，躲到地底去，更何况，神明的地界，对她一个凡人来说太过遥远，在那种地方行走，没有什么力量的她更是如同蝼蚁般任人拿捏……

　　所以，她只要留在这里，等待传说中的拂晓勇者来救世就好了。

　　可是，她又觉得他毕竟是个神明，在他看来那些树叶的凋零取决于天律的安排，告诉了他会有个勇者出现阻止世界的消亡，搞不好会影响历史的发展。

　　她拿起汤勺，继续舀了口麦碎汤，平静地望向赫拉辛修斯，“关于我的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太多，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打算离开。”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留在这里，我更有机会找到回去的方法，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我熟悉的人间，我不想去往你所谓的众神之殿。”

　　“即便我告诉你，你或许有机会成为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神地的一员吗？”

　　“即便如此。”莫媞法叹了口气，“遇到你是一个人意外，赫拉辛修斯，我承认，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和伊凡很像，因为太像，我才会留在你身边，甚至，我幻想过，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他死而复生——当然，你告诉了我，那即便是身为神明的你都难以做到。”

　　少年低下了双眸，莫媞法接着道：“现在我的幻想也该收场了，我想一个人留在这里生活，不管以什么方式，都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或许某天，在你所说的幽冥海中，我和他会再次重逢，这就足够了。”

　　“我尊重你的想法。”他点头，却眯起了眼，“不过，你说你能一个人生活，我持怀疑态度。”

　　“怀疑？有什么好怀疑的？我以前都是一个人住的。”

　　莫媞法撇撇嘴。

　　“你懒得像只乌龟。”他挑挑眉，“这样吧，虽然我这个丈夫要走了，那我再帮你找一个照顾你不就好了？”

　　莫媞法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

　　*

　　赫拉辛修斯这家伙，说给她找一个，还真忙不停地给她物色对象，莫媞法感到头大。

　　她压根没想另找个丈夫，当然，他初衷是好的——害怕她哪天懒死在家里，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不过，这睡鼠村的适龄男青年也就那几个，能和她看对眼的就更少了。

　　他找一个，她拒绝一个，她以为拒绝掉便无事了，谁知，那家伙毅力非凡，短短一周就拐骗了五六个男的过来介绍给她认识。

　　实在是太诡异了，现任的丈夫非要给她找情人什么的。

　　莫媞法一个头比两个大，最后，她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就随便选了个，反正等赫拉辛修斯走了，她也没必要跟那人往来。

　　只要在他走之前，和那个路人男熟悉熟悉，满足满足他的好心罢了。

　　于是乎，莫媞法便遵从赫拉辛修斯的意愿，与那毫不知情的路人男到城里晃悠了一圈，逛逛街，买了些零食特产。

　　为了让某人信服自己真是去约会的，她还特意领着人家徒步爬了好几座山头，累得气喘吁吁才回来。

　　本以为已经完美地敷衍了赫拉辛修斯，谁知回到家，他好像还是不怎么开心。

　　“怎么了？我都听你的话，去跟人家早点培养感情了，你怎么还是不高兴？”

　　“没什么。”他淡淡地回答，“晚安。”

　　莫媞法也没在意，爬了一天的山，身心疲惫，便早早地入睡了。

　　到了夜中，她却忽然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亮红红的，一声尖叫让她后背惊起一层冷汗。

　　她猛地坐起身，打开窗户，却看到外面火光照耀，一片草垛正在被火焰鲸吞蚕食，人群四处奔逃，她瞳孔一缩，怎么回事，龙火怎么也不该是今天降落啊？

　　她定睛一看，那并不是龙火，她见识过龙火，要是龙火那草垛一瞬间就得化为黑灰。

　　她翻出窗，来到大门口，打算出去救火，刚来到门口，便听到汹涌的孩童哭喊声：“救命……救命，有蛇……”

　　“蛇？”

　　不知道是哪儿的毒蛇竟然钻进了村子里。

　　她随即拿起屋前摆放的鹤嘴锄，要将那困住孩童的毒蛇赶走，谁刚踏出门的那一刻便愣住了。

　　她只听到哗的一声，一根长条形的巨物便高高扬起身躯，抬起三角形的头颅，“呲呀”一声，吐出了深紫色的芯子。

　　她盯着那巨蛇琥珀般的双眸，嘴角抽抽了。

　　这哪里是“蛇”？这分明是条巨蛇，这分明是条魔物！

　　她看着在巨蛇面前显得娇小的无比的锄头，倒吸一口凉气，那两个哭泣的孩童却已经躲在了她的身后。

　　这下是进退两难了，她几乎从不正面与魔物对抗，这样直面魔物，简直就是找死。

　　她汗流浃背，握紧了手中的锄头，想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提起两个孩子，跑回院子里，将赫拉辛修斯叫醒，叫他用神力救救她们。

　　她回头望了望两个个头不小的孩子，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以最朴素的方式求救：“救命——”

　　她话音还未落下，那蛇朝她扑来，她抬起鹤嘴锄，正要对抗那满口毒牙的巨蛇。

　　下一刻，她便看到剑光在巨蛇身上犹如暴雨落下。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那巨蛇便轰然坠地，鲜血汩汩流淌着，她看到一段鲜红如火的剑刃，剑尖流淌的滚烫鲜血在空气中急速蒸发着。

　　火光在巨蛇身后跳跃着，不断有村民聚集过来，他们看到了他诛杀巨蛇的壮举，他们将他簇拥起来，欢呼着，赞颂着，议论着……

　　然后，她听到他们称他为“英雄”。

　　她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灰烬纪元，在她年少时，他与她在繁华的圣都街头乱窜乱闹时，也是这么个场景，魔物突然出现，他挥舞着剑刃，一击便击退了那只魔物，那些民众也为他欢呼，称他为英雄。

　　同样的，他透过拥挤的人群，从间隙夹缝中，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莫媞法？”

　　他也是同样的喊她，她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那把剑，隐隐约约的那把红剑。

　　她推开人群，来到他的身边，指着他的剑问道：“这，这是你的剑？？”

　　“当然，这是我的剑，不然呢？”

　　“这是拂晓巨剑！”莫媞法攥住他的衣袖，喉咙忽然哽住。

　　少年沉思着，举起手中的剑，朝她粲然一笑，“倒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