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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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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的木屐声在水汽缭绕的小巷里空荡荡地回响着,尽管疲累,秦拾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皱着眉看了过去。
“小孩子?!”他有点儿惊异,从乳白色雾气中钻出来的不过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靛蓝色的小褂,踢踏着不合脚的木屐走了过来。
秦拾往后贴了贴墙,他不确定这梦中的孩子会不会发现他,只得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垂下了视线。
孩子从他身边走过,圆滚滚的手臂如同藕节一样,从他低垂的视野里晃了过去,肘弯处一个小小的红痣也落到他眼里。
秦拾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这个朱红色的再普通不过的痣像一颗炽热的火星,灼痛了他的眼睛。
“怎么会?”无意识地低喊出声,秦拾猛地抬头,侧身伸手就要去抓还没走远的那个孩子。
但才抬起手,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不要。”很凉很凉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你会害了他。”
秦拾脸色苍白,黑黝黝的眼睛里毫无神采,充满惊惧,他僵硬着身体,却无法转身看一眼拦住自己的人。
“乖孩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吗?念出那句咒语,离开这里吧。”身后那足可令人窒息的气息始终不散,可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熟悉的温柔。
秦拾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惊怕的神情慢慢缓和下来,一句他很久没有用过的咒语从唇间吐出:“婆珊婆演底。”
一睁开眼就看见穆橙顶着一头金发的脸,圆圆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放心的神色,“太好了,总算醒过来了。”
想开口说话,却无法说出声来,秦拾皱着眉,吃力地坐起身后,向穆橙比划着要水。
显然他高估了穆橙的智商,穆橙歪着头,困惑地看着他:“秦拾,你在干什么?”秦拾耐着性子继续打手势,穆橙却始终一脸茫然。
正当秦拾快放弃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是想喝水,白痴。”同时递到秦拾面前的是一杯温水,“喏,加了蜂蜜的。”
秦拾接过杯子,感激地半转过身子用口型表达谢意。
站在身后的少年戴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护目镜, “没什么。”他半扭过脸,仿佛很不屑的样子,但微微泛红的耳根让一向迟钝地穆橙也敏锐起来,“夜叉,你害羞了?”
夜叉抿起唇,冷冰冰地对穆橙道:“你活腻了吧。”穆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秦拾喝了水才觉得稍微好了一些,他试着开口道:“那个••••••这里是哪儿?”
四周是雪白的墙壁,宽阔的房间里除了零散的桌椅和他身下的这张床就什么也没有了,唯一给这单调增加些许色彩的就只有随处可见的彩色纸条,上面满是凌乱字迹和诡异图画。
“这是九鹭的研究室。”夜叉连忙解释道,“抱歉,因为情况比较危险,我就擅自把你带过来了。”
“研究室?”秦拾忍不住重复了一遍,皱起眉想了想,又问道:“那么洛闲在哪里?”
“会长吗?他还在谈判中,唔,应该再有半小时就结束了。”夜叉没看见穆橙慌张的神色,也没发现秦拾越来越阴暗的脸色,抬手看了看表率直地回答道。
绝望地闭上眼,穆橙小幅度地向门口挪动着身体,夜叉这种偶尔的脱线真的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待会会长回来会爆发怎样的事态了。
可还没等他摸到门把,有人先一步打开门走了进来。
“会长!”穆橙惊恐地喊出了声。
洛闲瞟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直直朝房间正中的秦拾走去。
“小拾,没事吧?”坐到床边,洛闲蹙着眉一脸担忧。
“你觉得呢?”秦拾回了他一句,便不再吭声。
穆橙缩在门边,想象中的夫妻吵架并没有发生,让他脑筋有些短路,毫不反抗地让开门出去的夜叉给拖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洛闲和秦拾两个人。
“你在生气吗?”洛闲皱着眉,不太确定地观察着秦拾的神情。
秦拾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被诡谲纹样覆盖的手臂,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
洛闲也随之将视线落在他手臂上,说:“这是怎么回事?”
秦拾沉默了会,像是蓦然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指了指那黑色的花纹,洛闲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耸了耸肩,秦拾把挽起的衣袖放下,转过脸去,摆出一副算账的模样,说:“你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挑起眉,洛闲说:“你才是,你有事瞒着我。”
“没错,但是现在我不想说。”秦拾干脆地承认了,反问道:“你呢?”
“我可以说出一部分,剩下的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洛闲说。
“没关系。”秦拾笑了笑,非常善解人意的样子,“你先说,我听着。”
一听这话,洛闲心知不说明白他是不会放过自己了,只得清清嗓子,开了口。
“首先,八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秦霏说帮你解了封印,但是我从来没确认过。”
“我们误闯了祭坛,触动了祭坛上的蛊虫,我好像是被……咬了?”秦拾咬了咬手指,“反正最后的画面是——”他抬眼看向洛闲,“你挡在我前面。”
“误闯?哼。”冷嘲一声,洛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就当是这样吧,你知道那祭坛上供着的蛊是什么吗?”
秦拾摇了摇头。
“那是秦家代代秘藏的心蛊,据说凡是被心蛊寄宿的人,能力都会比普通人高出好几倍,所以秦家对那玩意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只是有一点,叫秦家十分为难,心蛊对宿主的要求十分苛刻,非得是体质至阴的男性,在八周岁之前种到体内。至阴的体质本就难寻,还非得是男孩子,就更难找了,即便找到了,也很容易夭折,你懂的吧?”
秦拾默默点头,他当然懂,他自己就是那万中无一的奇异体质。听到这儿,他已然明了自己当年所谓的“误闯”是怎么回事,脸色比起方才晕过去的时候,还要差上几分。
“秦家的运气还算不错,几乎每代都能找着这样的孩子,不过成功的却并没有多少,除了至阴会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早夭外,还有一点,就是心蛊本身霸道至极,即便种了进去,年幼的孩子也会因为受不了心蛊的霸道,而渐渐衰弱致死。”
“那么……”秦拾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哑了,他愣了愣,又沉默下来。
“小拾,”洛闲担心地握住他的手,“还要往下听吗?”
秦拾尖尖的下巴微微往里收了一下,脸色虽然白得吓人,但显然是要洛闲继续说下去。
“秦家机关算尽,生怕你一人不够,特地再去寻找,却没料秦霏看走了眼,我并不是她要的至阴之人,正好相反,若是当年之事再来一遍,恐怕她根本就不会带我回秦家。”
“接下来进入祭坛之后的事——”
“会长。”门忽然开了,打断了洛闲的话,一个秦拾没见过的人站在门口,以极其冷淡的语气说,“E18有人犯了校规。”
洛闲头也不回,“让罗刹去处理。”
“罗刹才脱离状态,不可以。”那人说。
“他又擅自服药?”洛闲不快地眯起了眼,“罚一个月禁闭。”
他看了看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的秦拾,犹豫了一会,拢了拢他松散的衣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秦拾机械地点了点头,其实,从刚醒来起,他就处于一种晃神的状态,秦家的事虽然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但说实在的,他从解开封印开始就隐约有了感觉,等听完了真相,心底却也只有一句“原来如此”。
他真正在意的是梦中,他所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