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子的赚小钱日常》胖蚁

3、第 3 章

　　“艾远家的小儿不过六七岁，”舅老爷纳闷，“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景大人啪一掌拍在桌上，“艾远乃朗朗君子，竟被这小骗子折辱！水也别送了，天一亮，立即将他送官！”

　　长随似乎想起了什么，躬身靠近景大人，小声道：“老爷，我听说艾家的大儿子醒了，这小子的眉眼与艾大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景大人一听，和舅老爷四目相对无声交流了一番，“派人去艾家查查！”

　　半个时辰后，景大人和舅老爷都傻了眼，他们是真没想到他们口中的“小骗子”真是艾远的大儿子。

　　景大人面上有些愧疚，苦笑道：“贤侄刚才受苦了。”

　　艾泉淡笑道：“大人莫要自责，这点小事小侄不会放在心上。”
　　他说出早就编好的话，“只是当时卖药给娘亲的神医现在不知在何处。
　　娘未看清神医的容貌，只记得神医穿了件灰色的长衫，我恢复神智后她曾去当初的街口寻过两次，但都没再遇到神医。”

　　景大人亲自将“神药”送到后院，看着母亲将它喝完。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艾泉在景大人的焦急等待中吃完了景府给他准备的三荤三素外加一碗驱寒汤。

　　约摸三刻钟后，后院传来好消息，说老夫人的心口没那么疼了，还喝下了一小碗米粥。

　　景大人激动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连喝两声：“好！太好了！”
　　他在屋内来回走了两圈才想起艾泉还在府上，“给他三十两银子，护送他回家，以后多多照顾艾家。”

　　“是，老爷放心。”长随笑道。

　　艾泉背着一个大包袱从景府的马车走下来。

　　“终于回来了！”艾夫人抱怨道，若不是景府派人来传话，她又觉得自己的儿子傻的不认识回家的路。

　　艾泉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将怀里的银子和背上的包袱放到桌上，“娘，灵泉治好了老夫人的病，这些银子是景大人给的，衣服鞋子是景夫人给的。”

　　艾夫人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哗哗往下流。

　　“别哭，娘，以后我养家，保准你们有饭吃。”艾泉抱住娘，柔声道。

　　艾夫人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抹干眼泪压着嗓子，问：“灵泉还有吗？”她听不懂也不管什么时空局，她和孩子已经喝过灵泉，希望艾远也能喝上一口。

　　“有的，这是我给爹留的。等下个月发了新的灵泉，再多给爹喝点。”艾泉从墙洞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瓶里的灵泉几乎见底。

　　艾夫人深吸一口气，“泉儿，娘不反对你的想法，一家人就该在一起，之前没钱，现在有了钱，我们雇辆车，和你爹一起去辉城。”
　　她发现两小只不再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像以前一样嘻嘻闹闹，以为兄妹二人是为大哥高兴，随口问了句，才知道艾泉决定带着他们去辉城。

　　“不用雇车，我们买辆马车，我在前面牵着，你们坐车上看行李。有护送的官差在，土匪强盗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艾夫人点头，和官差一起走确实更安全，“娘和你轮流牵马。”

　　两天内，艾家不在卖东西的路上就在买东西的途中。

　　米面油盐、锅碗瓢盆、火炉、干柴、被褥、肉条、药包、面饼......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车厢，车尾还绑了个大箱子。

　　艾泉还从鸡鸣巷进了五十张帕子，五十个绢花，三十盒胭脂，总共花了不到二两银子。
　　有过丰富摆摊经历的他，凭直觉觉得这些东西定会受到辉城女同胞的欢迎。

　　如此一顿猛虎操作，艾夫人手里的纹银已不足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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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赶早的小贩在街上行走。

　　街旁站立的都是流放罪臣家的家属，大伙压着嗓子低声哭泣，生怕惹恼了官差。

　　艾远早前拖好友苏大人向夫人传达了不用相送的信息，此刻看着其他人都抱着自己的亲人埋头痛哭，又忍不住频频看向巷尾，嘴上说不用来送，他还是想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和夫人。

　　核验官员对着手中的流放名册，报一个名字，按一个手印。
　　艾远！

　　听到自己的名字，艾远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前，在自己的名字后面按下鲜红的手印，按完手印，又弓腰驼背地向队伍的末端走去。

　　“爹！”艾泉艾康艾丽几乎同时喊道！

　　艾远以为是其他人家的孩子在喊父亲，依旧垂着头向队尾走去。

　　“爹，爹！”两小只又喊了两小声。

　　艾远终于抬起头，看见到家里的四人坐在流放队伍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差点吓晕过去......

　　同行的犯人及其家眷也被这一幕震惊了，都说艾夫人因为大儿子的病哭傻了，现在看来她是真傻！
　　好好的京城不待，竟带着孩子去辉城吃苦。

　　不过，他们也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艾家并不富裕，怎么有钱雇马车？后面还绑了那么大的一个箱子？

　　艾远气得整整半天没有和夫人说话！

　　喝了灵泉，艾远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
　　他自小身体便比旁人差些，坐了一个多月的大牢，瘦了八九斤，头发也白了大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六十岁的老翁，其实他还不到四十岁。

　　“泉儿说得对，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艾夫人开导他，“苏大哥说我们能分到一间茅草屋，等家里安顿好了，我去城里寻些针线活，加上老爷发的工钱，定能养活他们。”

　　他深深叹了口气，一切已成事实，再无退路。
　　清晨见到家人的瞬间，他的内心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他不想夫人受更多的苦，“不上工的时候，我也去做些散活，赚钱的事情有为夫，秀娘莫要担心了。”

　　说完，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马车。
　　龙凤胎一个好动，一个喜静，睡觉的习惯也随了各自的个性，一个睡觉爱踢被子，一个一觉安稳到天明。

　　艾康的小脚丫果然已经伸出小被子，因为车内空间太小，另一只小手臂直接搭在妹妹的肚子上。

　　给小儿子小女儿拉好被子，他来到睡在车旁的大儿子身边。

　　艾远帮艾泉掖了掖被角，脸上露出了迟到的笑容。
　　若不是艾泉，他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到夫人和儿女。
　　曾几何，他日夜向老天爷祈祷，希望大儿子快快康复，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甚至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天刚亮，艾泉听到动静立即爬起来收好草席和被子。

　　他点燃枯枝，架上小铁锅，粥快好时打了两枚鸡蛋倒进去。

　　又香又稠的蛋花粥，引来了队伍里一人。
　　他又黑又瘦，拿出十个铜板低头乞求道：“能卖一小碗给我吗，我娘子牙疼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艾泉早就注意到男人的白发夫人，听说是急得一夜白了头。
　　他没收钱，二话不说给男人盛了一碗。

　　“谢谢，谢谢。”男人将铜板放到车板上，捂着碗口快步离开。

　　艾康按照大哥的吩咐，窜到白发夫人跟前，将铜板放到她手边，不等白发夫人反应，又跑回了大哥身边。

　　“干得不错！”艾泉给艾康多加了一勺蛋花粥。

　　艾康骄傲地扬起小下巴，看了眼妹妹......得到妹妹一个大大的白眼......

　　艾泉担心其他人也来找他买粥，扯着嗓子道：“我这不卖粥，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家人口最多，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卖给你们。
　　晚上我会煮一大锅菜粥，你们每家派个人来打一碗，不要钱！”

　　他这一番说辞，让本已站起来想讨口粥的人重新坐回地上。

　　景大人得知艾泉带着一家老小跟着流放的队伍去了辉城，特地派人送来两箱物品。

　　不过，被艾泉和艾远拒绝了。

　　大伙这下明白了，马车和马车上的东西几乎都是艾夫人“赚来的”。

　　艾泉说话算话，到了驿站后立即在后院空地上煮了一大锅菜粥。
　　自从他给了押送的官差们送了孝敬费，只要他不是带着父亲逃跑，其他的事情官差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自古“财食”难分，艾泉煮好菜粥后退到一旁让他们自行分配。

　　不远处，艾家五人围坐在自家马车旁，手里也端着一碗菜粥，不过，每人碗里都加了三片猪肉干。

　　一翻争吵后，犯人中的一位年长者来到锅旁，他给每家打了满满一碗粥后，最后才拿起自己包里的木碗，将所剩无几的菜粥刮进木碗中。

　　早上问艾泉买粥的男人从自家碗里舀了一大勺给他，“大人，您也多吃点。”说完迅速退到墙边。

　　“这里没有大人，还是叫我许叔吧！”长者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道。

　　“许，许叔，您也多吃点，您牙口比我娘子还差。”男人许久憋出一句话。

　　一位少妇也上前送了点粥给他。

　　“多谢平娘。”长者看着年轻的夫妇笑道，满脸的褶皱有些吓人。

　　艾泉忍不住轻声问父亲，“这人是谁啊，这个时候了还能顾着别人？”

　　艾远刚要回答，长者向他们走来。

　　“多谢艾大人一家好心分我们饭食。”长者将小荷包塞到艾远手上，放低声音，“请艾大人一定收下，我们想请大公子在下个镇子帮忙买点粮食，再借个锅给我们，这里有三两碎银，二两买粮食，剩下的是我们给大公子的工钱。”

　　艾远未思考半分，直接道：“好，不过不要工钱！”

　　长者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直接作揖谢道：“艾大人果然如传闻中所说，心地仁慈，以后艾家有用得着许丙的地方，请一定告知！”

　　“许大人客气！”艾远回礼。

　　在驿站过夜，哪怕是拥挤的大通铺，大伙都很高兴，因为既不用吹冷风，也不用担心野兽来袭。

　　有了艾泉的帮助，他们几户人家轮流烧饭，终于不用再啃冰冷难嚼的粗饼。
　　随行的官差们享受了他们上供的热粥，对他们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