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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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瑛门中弟子精通医术，却不擅武艺修习，若有外敌来犯恐难招架。
所以当年开宗立派之时，初代掌门特将宗门建在群山之间，借着天地之险庇护门中弟子。
后来，那些被碧瑛门救治的江湖豪杰为表恩情，纷纷帮忙布下各种机关禁制，层层相护，犹如天罗地网一般守着碧瑛门。
如今别说是寻常外人了，就连身手不凡的高手也难越雷池半步。
云绮是一个人来碧瑛门的，她揣着苏涵之所撰的门帖，并按照其所嘱咐的方向寻找在宗门外值守的弟子。
山中地势复杂，她绕了好几日才寻到人。在看到来自师姐门帖后，弟子很热情地领着她进入了碧瑛门，并引她去见了现任掌门。
如今她已顺利入门，并且拜了师，成为碧瑛门下的一名弟子。
她的师父是一位名唤凌裕的长老，是个年逾四十的女子，为人和善且医术高超，在门中受人尊敬。
云绮自拜师后就颇受凌裕长老和诸同门照拂，因而更很害怕让他们失望。她知道自己的天资算不上出众，所以打入门那天起便刻苦研习，努力程度时常震撼到其他同门。
刚入门的弟子都是要从认药材开始学起的，可云绮家恰好是种药材的，那些寻常的药材已是难不倒她，故而直接从那些罕见的认起。
不知不觉五个月过去了，云绮已然将大多数药材记在心里。
十日前，凌裕长老为了考验她的功力是否扎实，给了她一小瓶药丸，要求她通过药丸的质地和味道辨认出所用的五种药材。
在这五种药材中，云绮已然辨出了四种，唯有这最后一种她毫无头绪。
她害怕辜负凌裕的期盼，为了早日认出这最后一味药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日废寝忘食地捧着药丸演习。
师兄师姐害怕她把身体熬坏，时常轮番去劝她，谁成想她执拗得很，非得要将这最后的的药材找出来。
凌裕得知此事后颇为无奈，亲自去劝了好几回，但都没能成功。思来想去，她只好去供病人休养的后山，敲响了某间屋门。
轻快的脚步离屋门越来越近，“吱呀”一声，秦暮予哼着小曲儿从里头打开了大门。
“咦？稀客呀？”他眉眼含笑，倚在门框上，双手环抱于胸前，“可要进来坐坐？”
凌裕摇头。
“怎么说？你向来繁忙，今日却大老远跑到咱们后山来，难不成是来通知我明日可以回上京了？”秦暮予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说话时的声调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那你想错了，”凌裕面无表情地说，“你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按理说现在就可以回京休养，但旧病难以根除，依旧有复发的风险。”
秦暮予眼底的光瞬间暗淡下去，他把头靠在门框上，哀怨地看着天，整个人就跟被抽了魂似的：“所以我还要在此处待多久……我要回上京……”
“不出两月。”
原本开始失去生机的秦暮予突然恢复了力气：“当真？你发誓！不许骗我！”
凌裕蹙眉：“我好端端地骗你做什么？掌门如今已经研制出能压制住你体内病气的药方，只是有一味药引子要等到一个月后才能收获，待药引一到，药品制成，你服下后若是没有异样就能回上京了。”
秦暮予猛地一拍大腿，由衷夸赞道：“我就说你们碧瑛门的医术天下第一，实在是让人钦佩！”
凌裕的唇角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
若不是这秦暮予实在是吵闹得紧，时不时就跑去掌门那边询问归期，扰得掌门不得安宁，他老人家也不会为了早日送走这尊大佛不分昼夜地配药。
得知自己即将能回上京的秦暮予难掩激动，没能注意到凌裕方才复杂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恢复平静，但嘴角的笑意依旧没办法压制住：“好长老，今日您费那么大力气，跑那么远来后山找我，只为把归期告知于我，实在是辛苦了。”
“那你又想错了，”凌裕用毫不客气的语气回绝了秦暮予的恭维，“我今日来此，本意不是为了告诉你配药的进度，而是为了云绮。”
这倒是有些超出秦暮予的预料。
“为了云绮？她不是一直跟着你研习吗？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姑娘是个好孩子，可她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了。”凌裕不禁叹息，“我给了她一瓶药丸，想让她辨出里头的药材，有一味药她一直都认不出。按理说她才入门半年不到，认出四种已是不易，我已算她考核通过，可她偏要把自己关起来继续辨认，如今已是茶饭不思。你毕竟是她在上京的旧友，可否帮帮忙？”
“嘶……”
秦暮予顿觉为难，不禁摸起了下巴。
他大概能猜到凌裕想让他做什么。
之所以没有直接应下这件事，是因为他与云绮虽为旧友，可关系却并没有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他与她只有在苏家案的时候合作密切了些，之后就没什么联系了。更何况自从云绮入门拜师后就忙得很，除了她刚来碧瑛门的那几日两人见了几面，后面也没再打过照面。
云绮性格内敛，心思细腻敏感，他也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反倒会给她带来负担。
凌裕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补充道：“也不指望你能让她不再逼迫自己，如何让她不钻牛角尖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应该考虑的事，我只是想让你劝她吃点东西，这孩子已经好些日子没进过水米了，我担心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
凌裕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暮予没有理由再拒绝。
次日一早，他就拎着满满一食盒的糕点，找到了已在后院辨药的云绮。
这糕点是他昨日与凌裕分别时，特意嘱咐她准备的。
云绮坐在院中的小亭里，用小刀切下一小片药丸，将它在手中碾碎，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随后又在上边撒了些盐水，经过对比后用笔慎重地记录下气味的不同。
她太过投入，完全没意识到身后多了个人，直到秦暮予把食盒放到她的跟前。
云绮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发现来者是秦暮予后有些惊讶：“秦公子，你怎么来了？”
秦暮予极为自然地给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了云绮的对面，着手打开了食盒：“今日来是想告诉你，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回上京了。”
“当真？”云绮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真是恭喜秦公子了！”
这半年来两人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但她也能能从师父口中得知，秦暮予隔三岔五就要去掌门那边问一次自己何时能回去。
对于秦暮予来说，上京有他的挚友，有相处多年的同僚，也有一路提携他并值得尊敬的长辈，所以自从离开上京的那天起，他每时每刻都想重新回到那里。
如今归期已定，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
秦暮予不停地翻弄着食盒，清点着里头的东西。
他的动作吸引了云绮的注意：“秦公子，您这是在……”
“为了庆祝自己即将回到上京，我特地拖人从外边捎了些好吃的回来，你要不要尝尝？”
“我？”云绮瞧了瞧跟前的药瓶，略显挫败地说，“我还有要事没能完成，实在没什么胃口。”
“那就可惜了，这些可是我背着你师父还有掌门偷偷准备的，很难得的。”秦暮予一边说着，一边把食盒里的东西往外边放。
云绮粗略地扫了一眼那些点心，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绿豆冰糕、桂花马蹄水……这些都是生性寒凉的东西，常人吃了倒是没什么，秦公子你大病初愈，只能稍尝一些，怎么能吃那么多？”
“那我可不管，为了将这些拿到手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心思，绝不会浪费一丁点儿，你若是不替我分担一些，我就只好自己吃了。”说罢，他便从中挑了一块绿豆冰糕往嘴里送。
云绮拿他没办法，只好给自己端了一份桂花马蹄水。
见她开始吃东西了，秦暮予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吃太多，所以只是拿着那一块冰糕小口小口地品尝，大多数交给云绮解决。
云绮也是太久没吃东西了，竟不知不觉将食盒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秦暮予在心中思索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在临走前给云绮留下了一句话：“有句话叫过犹不及，适得其反，很多时候都要张弛有度，方得始终。”
如今的云绮就和曾经的江游川一样，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他曾见证过江游川深陷其中，不愿看到云绮也因此寸步不行。
不过凌裕是个好师父，他相信她一定能治好云绮的心病。
两个月后，上京，醉仙楼。
“所以在你离开时，云绮的状态如何？她向来报喜不报忧，从不在信中与我说这些！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才是！”何为意焦急得很，抓着秦暮予的肩膀不停摇晃着。
曾若初都看不下去了，当即制止：“他的身体还很脆弱，你给他摇散了该怎么办？”
江游川一直盯着眼前的火锅，在牛肉熟得刚好的那一刻把它夹起来放进了曾若初的碗里。
眼瞧着何为意还是不肯松手，他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筷子：“不必担心，听方夫人说这位凌裕长老最是负责，把每个徒弟都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有她在云绮定然不会出事。”
秦暮予也赶忙对何为意说道：“是啊，有凌裕长老在，你不必担心这些。”
听了这话，何为意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摆脱禁锢的秦暮予终于得了空闲，拿起一块他最爱的糖糕咬了一口。
“我想去看她……”何为意就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可我爹的身体还没康复，何家事务现在还是由我打理，我走不开……”
“那你就先做好自己的事，当初你们不是约好一同进步的吗，别到最后云绮可以独当一面了，你还停在原地。”曾若初认真劝诫道，“你如果真的为了见她一面放下要事，她定会自责。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这么做只会给她带去负担。”
何为意不语，似是在认真思考曾若初的话。
散席后，因秦暮予跟何为意顺路，故而他坐上了何家的马车。曾若初想起家中的墨快用完了，便叫江游川陪她去集市上买一些。
路上，她轻声说道：“我想去见见云绮。”
“好，我陪你去，到时候就和她说我们是去那附近查案的，只是顺路探望，这样一来也不会加重她的负担。”江游川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下了她的话。
“你那么忙，竟会有空？”曾若初有些惊讶。
“经过方大人的不懈努力，陛下终于给大理寺调来了新的人手，并且这次还一下来了不少人，大约三日后就都能到上京了，有他们帮忙，未来我能轻松不少。”江游川若有所思地说，“况且去查案的理由也不是我胡诌的，有传言说碧瑛门附近的泺州有人贪墨。等陛下派来的那些人到了，我把手头的一些工作交给他们后，就要启程去泺州督察了。”
“那边今年才发生了涝灾，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居然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贪墨，简直是草菅人命！”
“不必担心，倘若贪墨一事得到证实，定不会让那些悖逆之徒逃之夭夭。”
这个世界会有很多太阳照不到的阴影处，还有太多事等待着他们去主持公道。
不过没关系。
倘若世间混沌，他们便成为那一束撕碎黑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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