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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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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之助从店员手中接过塑料袋,瞥了一眼旁边在端详屋顶房梁的太宰治。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个孩子没在关注这里,便问道:“你不是回横滨了吗?毕竟快到年底了。”
他虽然没有加入港口mafia,但他身边有港口mafia中职位不低的朋友。他虽然不刻意打探,但多少也对他们的日程安排有所了解,而且不管组织或大或小,到了年底,总会有许多琐事。
太宰治收回目光:“啊……”
他语气淡淡的,像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这边走不开了啦。”
他像个普通公司员工被要求加班了一般抱怨道:“资本家真是的,麻烦的很。”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尽管目前过上了规律而安定的生活,但有些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尤其他并没有完全抛下过去的生活。情报和武器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是必需品,佐井给了他充足的资金支持,他可以直接去找情报贩子撒钱拿情报,所以织田作之助对最近发生的事并非一无所知。
东京的地下世界最近暗流涌动,只是随意翻看情报就能发现有些内容一天三变,好些组织的活动轨迹和目的变得相当奇怪,有些是因为被误导被利用了,有些是因为……单纯已经被噬空内部、变成别人用以藏身的外壳了吧。
单从太宰治找他喝酒的频率来看,织田作之助就能推测出东京分部的近况了。他能悠闲地晚上随意出门,那八成是已经成功安插下去不少人手、准备坐收渔翁之利了。
“马上就是新年了。”织田作之助说。
太宰治看着他,浅浅地笑了下:“知道,安稳过年还是能做到的。”
——反正不能放下心过年的又不是他们。
织田作之助没再多说。
他们毕竟不是一起共事,说起这些事来总会保留一些距离。
他想了想:“回头一起聚一聚?你们没在吵架了吧?”
他对此事的记忆还停留在八月份佐井过生日的时候。
“噗。”太宰治被他逗笑了,夸张地扬了扬音调,“什么啊,原来在织田作眼里,我们之前那是在吵架吗?”
织田作之助困惑道:“不是吗?”
太宰治欣然应下:“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和好啦!”
织田作之助略感疑惑,眨了眨眼看着他:“那……”
“不过还是算了吧。”
太宰治神情淡下来:“我也没那么多闲功夫。”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你们……又吵架了?”
太宰治:“……”
织田作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能打破他的情绪。他略微感到无语,又因此觉得有趣,于是定定地看了几眼织田作之助,而后眼中漾起笑意。
“是或不是都无关紧要啦。”他笑眯眯地说,“说起来,织田作的文稿写得如何了?上星期你还说差不多了呢,我是不是终于能看到了?”
他露出了像是小孩子偷吃到糖果那般得意又窃喜的神情:“我比安吾还要更早看到呢,我是第一个读到的!”
“……”饶是织田作之助再天然,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我已经给佐井读过草稿了’这样的内容。他欲言又止,目光游移了一瞬,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但太宰治是何许人也,他读懂一个人从不需要依靠语言。
于是下一秒他就叫唤了起来:“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立马诚恳道歉:“抱歉,之前还没能写到成稿的时候,给西条小姐看过一次。”
太宰治表情扭曲了起来,然后幽幽地盯着他:“下一篇小说我要第一个看。”
织田作之助:“唔、嗯,好的。”
“说定了哦?”
“嗯,下次一定先给你看。”
太宰治这才神色稍霁。
如果坂口安吾在这里的话,他八成会替两人补上吐槽,说些‘既然是构思阶段,中间删改重写那么多次,其实和成稿其实差距很大啊。你只要拒不承认就可以了吧?而且为什么非得要给他第一个看啊?’这样的内容,然后再由织田作之助一脸茫然地回应些什么。可惜的是,他目前不在这里,于是便只能看到太宰治眼中笑意流转,然后神色轻松地放过这个话题,独留织田作之助在那检讨自己。
“谢谢惠顾——”
店员的声音拉回了织田作之助的注意力。他微微偏移过视线,看到小小的孩子正踮着脚尖接过东西,然后将银行卡妥帖地收进了口袋里。
织田作之助略略一愣,然后温和地笑了笑。
见到他这个笑容,太宰治‘噫’了一声:“织田作,你笑得一脸父爱。”
这一句话将几人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织田作之助屈指搔了下面颊,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的吗?”
因着这个反应,太宰治脸上神情空白了几秒。惠的表情倒是古怪了起来,而津美纪只是表情如常地看向织田作之助,眨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先提出这一点的家伙反倒迅速且良好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很快回神,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织田作之助,摩挲了一下下颚,然后低笑了两声,看起来已经开始脑补什么有趣的景象了。
惠忍了片刻,似乎想说些什么,然后便感到身边的人稍微拉了拉他。他回过头,看到津美纪温和且平静地看着他,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于是海胆头的男孩偃旗息鼓,安静了下来。
津美纪眼中含笑地看着惠变了神态,然后才转过头去。她扬起笑容,上前几步凑到织田作之助跟前,仰头望向他:“织田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啊,说的也是。”织田作之助查看一下时间,“确实,时候不早了,回去后差不多就能吃晚饭了。”
他顿了顿,转向太宰治:“太宰,你……”
要跟他一起回去吗?
但为了方便,织田作之助其实是住在西条高人隔壁的,两人甚至在同一楼层——西条高人最初知道的时候,还在感慨这种惊人的巧合。而且现下津美纪和惠还在,若是太宰治过去的话,很容易会碰到一起。
太宰治摆了摆手。
既然捞不到好处,他才不过去自讨没趣。
“等你空下来再找我吧。”
留下这句话,太宰治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惠陷入了沉默:“……”
这家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织田作之助早已习惯友人这幅做派,全然没放在心上。他低头和津美纪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才放弃帮助小孩子拎袋子的行为,同两人一起返回公寓。
公寓内为他们开门的是西条。因为无人打扰的、与兄长两人共处的一整个下午,这位mafia干部身上冷厉凛然的气质都融化消解了,眉眼间洋溢着温柔的喜悦,就连对待西条高人以外的人也不吝啬一点好脸色。
既然是准备过年,西条又今天刚刚回来东京,他们提出晚上要出去吃饭,并且盛情邀请了织田作之助同行。
“没事,我晚上约了朋友。”织田作之助拒绝了。
他还念着在街上晃荡摸鱼的太宰治。
“而且……这会儿是家庭聚会的场合吧?”
红发青年的表情很平静,那双蓝眸仿佛能望进他人心底,诚挚地从他人的角度着想。他稍微笑了笑:“我就不打扰了。吃饭的话,下次再一起吧。”
于是西条高人愣了愣,安静下来。他略有无措地眨了眨眼,应了一声:“哦……”
拥有一个家庭成员,和拥有三个家庭成员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西条高人原本是出于好意做出的邀请,因为他们与织田作之助的关系确实深厚,但看来,他似乎得重新习惯作为家中长兄的身份了。
他思考几秒钟,重新露出微笑:“那下次再一起吧,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微微颔首,随后向他提出告辞。
他又跟西条对视一眼,点头示意,而后跟两个望着他的孩子挥了挥手,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才转身离开。
西条高人背对着他们站了片刻,然后才回过身。他拿出扮演温柔长兄的架势,以完美无缺的仪态面对他们:“那么,大家想吃什么?”
“……”西条下意识地就想皱眉。
但考虑到还有两个孩子在场,她没有开口。
姑且商议定下了晚餐的场所后,等两个孩子离开客厅去准备后,她才无声无息地从后面靠近了西条高人,悄悄伸出手环住兄长,将下颚搁在了他肩膀上。
她郁闷地开口:“……哥,我不喜欢这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也变成外人了一样。
西条高人微微偏头看她,呼吸间西条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他向沙发后面靠去,拉进两人的距离,将手覆盖在妹妹小臂上,思考着说:“抱歉,多佳子……我只是在想,虽然在户籍上写的是平辈,但也许,我们实际上扮演的是他们父母的角色?”
有过兄弟姐妹的人都能感受得出,哥哥姐姐这样的角色,其实和父母差异很大,但如果家庭中没有父母在的话,长兄跟长姐就会充当这引导者的身份,进行管束和教导——但因为一些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总是没办法完全顶替这个身份的。
既然他们确实跟津美纪和惠在年龄上有所差异,或许应该顺势端正姿态,竖起一个更有威严的、更有助于孩子成长的形象?
西条不小心懵了一下:“……”
……哈?哥哥他在说什么?
西条稍微松了松手臂,饶是现在是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她依然放弃了和兄长贴贴。她感觉她哥似乎走入了什么思维误区。
嗯……不是没有可能。
‘父母’对于孩子来说着实是个很特殊的角色,他们就像是在空白的画纸上作画,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留下痕迹,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留下无法抹平的褶皱。但这样的关系,对于做父母的人来说往往也是第一次,他们其实没有处理这种权利关系的经验,更有人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但在这个过程中,孩子是没有选择权的。为此,做父母的存在就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虽然理论上她是在西条高人照顾下长大的,但如果客观评判,他们更像是互相帮助、互相弥补生活中的空缺。饶是他们年龄相差九岁,但西条高人在面对她时,仍旧不是个威严的角色。
——要知道她哥甚至能和三岁小孩成为忘年交。
他一直在为了自己的理想努力,从未肩负过额外的责任与压力,从未为家庭经济和生活而担忧,这使得他在保有年轻感、奋斗精神和冲劲的同时,并没有成为一个以沉稳可靠为标签的人。兴许是第一次做‘监护人’,他在刚刚那个瞬间,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需要转变了。
但不管怎么转变,也不能是将演技带入生活啊。
“是因为刚刚织田先生说的话?所以哥哥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感吧。”西条谨慎地斟酌措辞,“是的,毕竟在他们成年之前,我们都算是他们的监护人。不过小孩子会向父母学习,是因为父母是天然所处于他们生活中的、距离最近的、最合适的学习对象。以此类比的话,我们确实正处于这个位置。”
“我觉得,哥哥没必要去扮演别的角色,你只要做自己的就够了。这样的你,就足以成为一位优秀的学习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