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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过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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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快到了吗?”
沈肆应了一声,单手打方向盘,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支着脸,“快了。”
沈书琪生日,沈家惯例,生日时家里人的一顿饭是必不可少的。
他刚进门,沈书琪立马朝他奔来,“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显得有些局促,沈肆并未理睬。
他抬手在沈书琪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下,语气特欠地说,“楼下垃圾桶里捡的,看着挺新的,顺手捡给你了。”
刀子嘴,沈书琪从小被刀到大,包装袋拎一拎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相机——!哥哥我爱你!”
沈肆笑着扬扬眉毛,掌心抵着沈书琪的额头不让她扑过来,“抱你的HelloKitty去。”
“哦对了哥,爷爷在书房等你。”沈书琪提醒他。
沈肆提步上楼时,那女人喊了他一声,“阿肆。”
步子停了,但人并未回头,他双手插着兜,随口而出:“有事?”不带一丝语气。
女人知道沈肆对她的态度,最后只说,“你一个人在外边自己注意身体,别让你爸担心。”
回应她的只有节奏分明的踩踏声。
“你在车队还好吧?”
沈肆低低地嗯了一声。
书房里浸着浓重的墨香,茶香亦漫,案上的安神香浮动着袅袅青烟。
沈老爷子呷了口茶,“你悟性高,多的我也不和你多说,还是那几句老话。”
沈肆默然。
沈敬之知道沈肆这是听进去了些的,他这个孙子,本性不坏,只能怪父母那一辈,硬生生把人磨成了这样。他的唇翕动几下,最后道,“你也别成天对你妹妹的妈摆着张臭脸,说到底,她也没欠你什么。”
沈肆脊背挺拔,头微垂着,一幅受戒的姿态,低掩的眼皮之下却掩盖着晦暗的情绪。
亦如多年前。
老爷子摆摆手:“行了,下去陪你妹妹吧。”
年轻人微微颔首,临出门又被喊住了,“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来给我见见?”
得,最后还是逃不了这一关。
沈肆打哈哈:“您说家里比我优秀的哥哥姐姐一抓一大把,基因更是好的很,那几个小孩儿更是好玩,您就快快乐乐逗小辈去,我这事,您急也没用。”
沈敬之举起手边的拄拐就要打过去,沈肆小时候犯事最多,那拄拐的滋味他没少尝,老爷子是军人出身,手下劲从来不带小。
“不急,你是能跟你那些赛车生出个变形金刚?!”
沈肆没忍住笑,“您没少网上冲浪啊。”
拄拐往地上一磕,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滚蛋!”
沈肆下楼的时候,视线飘到门外的几人身上。
他的动作不可察觉地愣怔一下,
沈书琪抱着沈朗的胳膊撒娇,身后站着笑脸盈盈的孟惠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那一刻的沈肆盯着这副画面,思绪突然飘得很遥远很遥远。
他在这一方空间里显得尤其突兀。
沈肆径直走到客厅,勾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胳膊,打算离开了。
“阿肆,留下来陪爷爷吃个饭。”
楼梯上传来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拄拐的铿锵跺地声,沈敬之背手下楼,饱经风霜的脸上隐隐显露着不悦,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沈朗。
沈肆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沈书琪朝他跑来,一把扒着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哥哥,吃了蛋糕再走吧。”
沈肆没拒绝。
大概是为方才的忽视而心生愧疚,餐桌上,沈朗往沈肆碗里夹了一筷子虾,“在车队训练很辛苦吧,多吃点。”
沈敬之面色沉了下去,就连最会活跃气氛的沈书琪都如鲠在喉。
沈肆却神色淡淡,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眼碗里的虾,瞳仁像是陈潭古井般毫无波澜,随后动手剥好,全夹给了沈书琪,“多吃点才能长个,到时候哥带你出门别人得说你是我女儿了。”
收拾自己的碗筷进了厨房,沈肆拿了衣服,“爷爷,我明天还有事,先回去了。”
沈书琪眼巴巴望着他;“哥。”
他这才展露一丝笑意,捏了捏她的脸,“干嘛,我可没扣你生活费。”
孟惠君在餐桌下踢了踢沈朗,他匆忙起身,行至门口,沈肆这才第一次拿正眼看着他,也说了和他的第一句话。
“我对虾仁过敏。”
……
一连好几天,常清秋都没有怎么和沈肆打过照面。偶尔遇见,他要么在赛场上要么就是在健身房。
这样也好,那天晚上的插曲她也不想回想,默契忘掉是最好的选择。
但人情还是要还的。
常清秋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但实在找不到时间。
她例行和相亲对象发两条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然后继续忙手头上的事。
新课题,还要着手准备论文,心理咨询也不能落下,常清秋忙起来连时间都记不清,此刻还要分心和唐诗聊天。
“你们的同学聚会我就不参加了,我跟他们也不熟。”常清秋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唐诗刚结束工作,疲惫地捏了捏后颈,嘟囔道,“你好不容易回梧析一趟,大家一起叙叙旧嘛。”
常清秋笑笑,“有你这个故人就够啦,你们玩的开心,胃不好就少喝点酒,记得先吃点东西。”
“我要是个男的,指定得赶紧把你娶回家。”唐诗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没忍住笑了声,常清秋停下敲键盘的动作,一本正经地回复:“禁止内部消化,我是直的。”
两人结束通话,房间里就只剩下时断时续的敲击声。
最后一个字符落下,常清秋看了眼外面的天,城市的霓虹溢到郊外。
她收拾东西打算回家,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好在她出门随身携带着公交卡,暂时不用手机也没什么关系。
周围一片寂静,脚步声清晰可闻,离大门只剩一条长廊,头顶的灯毫无征兆地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心跳沉重鼓动一下,随后是没有规律的砰砰声,常清秋僵持在原地,冰凉的指尖略微颤抖着摸进包里,触到手机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手机没电了。
没事的,就只是一条长廊而已,迈开腿就行了。
可呼吸就像是被人扼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常清秋像是被控制住的木偶,止步不前。手腕的菩提褪到掌内,擦擦声不停。
“这次游戏升级了?摸黑淘金?”
沈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常清秋猛地攥紧菩提,随后又一毫一寸放松下来。
嵌进掌心的指甲逐渐松开,常清秋也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正要开口时,沈肆手里的手机传出声音。
“喂喂喂,哥们是迷路了吗?等得我花都谢了。”
是赵家齐。
沈肆收回视线,重新接起电话,“马上,到门口了。”
挂了电话,他又随手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照亮常清秋面前的路。
光被身体遮挡,在地上投下两道紧挨着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常清秋觉得身后的脚步重了些。
沈肆一直没挂电话,说的事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段路很快走完。
“我还以为你们车队必练项目是走迷宫呢。”
赵家齐摇下车窗,率先看见常清秋。
常清秋这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身高也随了娇小那一挂,一米□□,中规中矩。穿着白衬衫,高腰牛仔裤,显得人高挑。
但身后站了个穿着黑色薄款冲锋衣的沈肆,那股子娇小感又显出来了。
不是大块大块的肌肉,但衣服之下该练到的地方一点不缺。
常清秋堪堪到他的下巴,更何况她今天的鞋跟还带点高。
赵家齐和她打了声招呼,“好巧,今天同学聚会,都是老同学,一起聚聚呗。”
他边说着话,人已经从驾驶位上下来了,还打开了后车门,“得有六七年没见了吧,上次都没来得及好好聊上几句。”
再怎么说赵家齐上次都是出手帮了自己的,她也想早点还了这个人情,也没拂了他的面,上了车。
手机的话,到时候见到唐诗再解决也行。
“这几年都在哪过的啊?”赵家齐嘴碎,倒也活跃了车里的气氛。
当然只有赵家齐和常清秋在聊,沈肆从上车之后就支着窗小憩。
常清秋看了眼阖眼的沈肆,打算压低些声音说话,谁料赵家齐大咧咧道,“别管他,他就是太闷骚了,有点声挺好。你不知道,和他在一起,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像极了被抛弃的旧妇。
沈肆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睨了他一眼。
常清秋想到了读书时期,那时候的他们也就是这么个相处方式,插科打诨,哪哪都很活跃。
“这几年在淮渝。”常清秋说。
“淮渝啊,淮渝是个好地方。”赵家齐似乎是看了一眼沈肆,又像是在看后视镜。
“还有京燕,南平……”
他报出几个城市名,常清秋都有所熟悉。
“阿肆挺了解的,都挺不错,是吧?”
沈肆轻飘飘应了一声,赵家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他直接打断道:“语音播报都没你的嘴碎,还能不能好好开车了?”
赵家齐也不恼,嘻嘻哈哈地回他,“是是是我的大少爷,当然没你这个专业的专业咯,看不惯也给我忍着。”
吵吵闹闹,很快到达目的地。小型同学聚会,在场的同学常清秋能认得□□成。高一下学期分科之后相处了一年,听唐诗说过高三时班级人员有微调,新加入了几个。
大家见到她有点意外,寒暄几句,气氛没有因为她的突然加入而有半分僵滞。
反倒是唐诗,一副“我这么爱你你却这样背叛我”的小表情。
常清秋和她解释。
“所以说,你现在在沈肆的车队里当疏导员——缘分啊。”唐诗激动地拍了拍手掌。
常清秋抿抿唇,有些无奈。
“哟,咱们的重磅嘉宾来了。”随着赵家齐的声音响起,门口出现一个年轻且高挑的身影,气质出众。
“缘分啊。”这次轮到常清秋说。
唐诗的视线微微涣散,眼前人朦朦胧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