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晚餐》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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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姜家进行了一系列的娱乐休闲活动，等停下来了，时间已经很晚了。

　　姜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抱住姜晚不放，“姑姑，不要走好不好。”

　　姜晚这段日子一直陪着庄偌谨，确实很久没有回家了，难怪姜夕依依不舍。

　　姜晚对姜夕尤其心软，但又放不下庄偌谨。

　　姜妈妈看出姜晚的左右为难，便提议姜晚和庄偌谨都一起留下过夜。

　　姜晚还没开口，庄偌谨就已经恭敬地应下：“那就……打扰了。”

　　当大人们在考虑着房间分配时，姜夕响亮地喊：“我要和姑姑一起睡！”

　　庄偌谨一噎。

　　姜晚连忙蹲下，和姜夕悄声做着交易：“夕夕，你跟爸爸妈妈睡吧。”

　　“为什么呀？”

　　“姑姑想和谨谨一起。”

　　“姑姑不想和夕夕一起吗？”

　　“姑姑也想，但是……姑姑还不能离开谨谨。”

　　姜夕瞪大了眼，“谨谨是怕黑吗？”

　　姜晚不由得看了庄偌谨一眼，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恰巧和她对视着。

　　姜晚笑了笑：“是呀。”

　　姜夕认真地想了想，握住了拳头，“夕夕有爸爸妈妈陪着不怕黑，那就把姑姑让给谨谨了。”

　　“不是‘让’。”庄偌谨也蹲了下来，看着姜夕的眼睛说，“晚晚就是谨谨的。”

　　“谨谨上次不是这么说的啊。”姜夕记性特别好，有模有样地学着庄偌谨当时的语气，“谨谨是晚晚的。”

　　姜晚笑着摸了摸姜夕的头，“你们说的都没错。”

　　搞定了姜夕，接下来就是父母的那关了。

　　照理来说，姜晚还没有嫁人，在娘家是不适合和男朋友同房的，但姜爸爸和姜妈妈似乎看出来什么，没有制止他们，反而是姜晨有些介怀。

　　姜晚红着脸跟姜晨解释：“哥，我们不会乱来的。”

　　“想什么呢，谅你们也不敢。”趁着庄偌谨洗澡的时候，姜晨单独拉了姜晚到阳台聊天，“话说回来，庄家的大少爷……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就说嘛，阿谨是很好的人。”

　　姜晨静了静，“但他……是有抑郁症？”

　　姜晚没料到姜晨如此敏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看到他躲在厨房吃药，那个药片，我看过我大学舍友吃过，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姜晨拍了拍姜晚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知道这些事大概也是商业秘密，爸妈和你嫂嫂他们都不知道。”

　　姜晨会把这么微小的事记得那么深，让姜晚不禁追问：“你的大学舍友，现在怎么样了？”

　　姜晨的表情触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街景，“大三那年，他的病情开始恶化，日常生活也受到严重的影响，他不得不退学了，退学后他就没有再和我们联系过。最后一次知道他的消息，是在两年前，他自杀了……”

　　对于姜晚来说，这其实算是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但她透过这只言片语，隐约描绘了一些自己人生的另外一面。

　　若是庄偌谨不在了，不是简单地离她而去，而是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大概会垮掉的。

　　早在月见村遇险的那会儿，她就已经无法接受他的死亡。

　　姜晨稍微平复了情绪，对姜晚说：“以后有时间就多点带他回家，我们家不比什么，但胜在热闹，你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不论怎么说，我也不想看到有人再重演我舍友的悲剧了。”

　　姜晚深呼吸一口，是满腔的感激和执念。

　　“我不会让他死的。”

　　——

　　姜晚和庄偌谨这晚睡在了姜夕的房间，也就是姜晚原来的房间。

　　庄偌谨一进房，就认出了当初姜晚养伤期间，他在视频通话里瞥过的背景。

　　墙上贴满了少女动漫的海报，书架上也是满满的少女情怀的小说和漫画。

　　虽然姜晚搬出去好几年了，但房间基本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唯独家具太旧了，床和书桌都配合姜夕换了新的一套。

　　今晚姜夕的儿童单人床要睡上两个大人，确实有些拥挤。

　　庄偌谨和姜晚合力铺好床单后，提议道：“还是我到客厅睡？”

　　姜晚不由得撒了撒娇：“你难道不想抱着我睡了？”

　　庄偌谨人都快化了，还能说什么，赶紧抱住小女友躺下。

　　姜晚躺在庄偌谨的怀里一会儿后，笑嘻嘻地问：“是不是手麻了？”

　　“嗯，有点儿。”庄偌谨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臂，“但这种手麻的感觉，也很充实。”

　　姜晚听出来了，这句话有平时庄偌谨开始忧愁的味道，赶紧亲了亲他，“我在呢，一直都会在。”

　　庄偌谨清楚自己还没有犯病，他只是无比心疼她。

　　“我会不会让你很辛苦？”

　　“不会。”姜晚想了想他此话的因由，“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和我哥的对话？”毕竟这个房子确实不大，阳台的对话能防住客厅的爸妈，不一定能防住当时在浴室的庄偌谨。

　　“嗯，能听到一些。”何况他的听力一向不错。

　　“既然你听到了，也知道我不会对你说谎的。”姜晚不介意敞开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心爱的人，“阿谨，我从来都不害怕你难过或是脆弱，我更希望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压抑自己的天性。生老病死，我知道是人之常情，但我对你，就是要无理取闹一些，你和我在一起，老和病都没有关系，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死。你的死亡，是应该在几十年之后，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一生，没有遗憾地才能咽气。”

　　庄偌谨笑了：“还真的是无理取闹的要求。”

　　“你做不到的话，我真的做鬼都不放过你。”

　　“嗯，千万不要放过我。”庄偌谨再次抱紧了她，虔诚地说，“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

　　“好。”姜晚毫不犹豫，“而且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预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庄偌谨闻言，配合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你信我吗？”姜晚的亲吻细细碎碎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当然。”庄偌谨回吻着她。

　　庄偌谨向来讲求理据，唯独对于姜晚，哪怕是天马行空的想法，他都会没来由地确信。

　　——

　　庄偌谨这晚没有失眠，也没有半夜无缘无故惊醒。

　　他没有做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可是他睁开眼，身侧已经没有了姜晚。

　　他猛地坐起来，突然瞧见床板贴了一张纸条，显然是姜晚的笔迹。

　　“阿谨：
　　桃香居的生产线临时有些问题，我先赶回去处理了。
　　你先吃个早餐，然后再吃个午餐，总之晚餐之前我一定回来的！
　　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架上的漫画，不然指导一下夕夕做作业也行哈哈哈。
　　等我回来~
　　你的姜晚。”

　　短短几行字，庄偌谨来回看了几次，每当看到落款处时，总会特别安心。

　　他把纸条仔细收好，起床换衣服。

　　这一觉居然一口气睡到了八点后，他久违地感到精神抖擞，比平常吃了安眠药沉睡过后的效果好上了百倍。

　　庄偌谨走出房间时，家里只剩下了姜爸爸和姜妈妈，其他人都去上班和上学了。

　　“抱歉，我起晚了。”

　　“不晚，还早着呢，放假就是该多睡一会儿。”

　　哪怕是姜晚不在，姜爸爸和姜妈妈都对庄偌谨保持了一样亲切的态度。

　　他吃过早餐，不想这么快一个人回房间待着，他便在客厅陪着姜爸爸看了一会儿财经新闻。

　　姜爸爸忍不住发表了一些疑问，庄偌谨随口解答了两句。

　　姜爸爸顿时眼睛发亮，“专业的果然不一样。”

　　庄偌谨微微一笑，有了共同的话题，接下来就好交流了。

　　财经新闻结束，姜妈妈着手准备起午餐，姜爸爸立刻过去打下手，庄偌谨也跟着起身，抓着菜篮子帮忙择菜。

　　姜妈妈看得出来庄偌谨的动作不太熟练，可他把每一棵菜都处理得很细致。

　　“平时在家，你也会做饭吗？”

　　“最近才开始学的。”庄偌谨想起了第一次和姜晚一起下厨的鸡飞狗跳，不由得笑了笑。

　　姜妈妈认为庄偌谨对做菜有一定兴趣，顺势教了他几道菜，他听得认真，那都是姜晚偏爱的菜式。

　　他已经想象出来，当他做好了这些菜端到姜晚的面前，她会露出怎样可爱的笑脸。

　　午餐过后，姜爸爸和姜妈妈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庄偌谨便回去了房间。

　　他从书架上抽出其中一本漫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女主角隐约有些姜晚的影子。

　　他转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晚餐，还有四个多小时。

　　——

　　姜晚直到下午才完全处理好生产线的问题。

　　回姜家的路上，正好途经“HH”，经韩勉研发的“合桃酥蛋糕”推出后，再加上姜晚的视频推广，迅速获得了火爆的销售量和知名度。姜晚虽然也不时和韩勉有联系表达感谢，但她一直都想要找时间上门拜访韩勉。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姜晚去附近买了新鲜的水果，推开了“HH”的店门。

　　一切如姜晚所料，店内人满为患。韩勉不在店面，贺以旋也不在，只有店员在忙活着。

　　店员是新面孔，不认得姜晚，姜晚便主动报上名来。

　　她的话音刚落，坐在收银台附近位置的一个人影猛地坐直了，他长得高挑，哪怕在坐满了人的小店里，哪怕只有一道背影也尤其出众。

　　何况对于姜晚来说，他的背影太熟悉了，这是魂牵梦绕了她七年的影子。

　　当庄偌恒回过头来，和姜晚四目相对之时，彼此皆是一愣。

　　姜晚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她回过神来，店员说帮她进后厨跟韩勉说一声。

　　姜晚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又没有做错事，何况，她和他之间的感情已经彻底画上句号了。

　　庄偌恒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过来坐吧。”

　　整间店里也确实只剩下这一位位置了，姜晚既然要等韩勉，也只能坐下来了。

　　“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姜晚注意到他面前有两个蛋糕，却只有一根勺子。

　　“不然呢。”

　　他会出现在香城，她也不意外，新闻上也有报道，阳隐村的开发项目已经正式动工，作为项目负责人的他，随时过来跟进是正常不过。

　　在姜晚的记忆里，庄偌恒对甜食的兴趣不大，大多数时候，都是他陪着她吃而已。

　　沉默间，店员端了一块蛋糕出来，放在姜晚的桌前。

　　韩勉在后厨还在干活，一时之间走不开，在姜晚等待的时间里，特意叫店员招待了这份蛋糕给她。

　　“谢谢。”姜晚顿时笑逐颜开。

　　庄偌恒看着她，有些恍惚。

　　她对萍水相逢的店员也能露出灿烂的笑容，可面对着他却始终冷漠疏离。

　　明明最先占据这份笑容的人是他。

　　“我看过你的视频，这两款蛋糕，都是你极力推荐的口味。”

　　哪怕姜晚没有问，庄偌恒还是主动坦白了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如今姜晚多了一个“庄偌谨的女朋友”的身份，令庄氏上下都关注着她发布在网上的视频。

　　那些所谓的长辈经常对她评头论足，称她抛头露面、博热度，发的都是“不入流”的视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网红却是成功“带坏”了庄偌谨，但凡庄偌谨身上出现了任何缺点，归根到底都会是姜晚的错。

　　然而庄偌恒却按捺不住心思，每天都会暗自去看姜晚的视频。

　　她看起来真的很快乐，尤其和庄偌谨在一起以后，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充实起来。

　　原来以前她和他在一起时，也会这么快乐的吗？

　　可为什么在庄偌恒的记忆里，只剩下了她流泪的样子，还有诀别时毫不留恋的背影。

　　庄偌恒的视线往下移，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男式手表。

　　“蛋糕很好吃吧？这两个口味相对大众，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会喜欢的。”如果只是谈论美食，姜晚和庄偌恒之间也能聊起来。她想了想，终究是按捺不住分享的心思，“我以前买过这里的蛋糕招待过夏小姐的，她应该也是喜欢的。下次有机会，你也可以带她来尝尝。”

　　庄偌恒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姜晚赶紧住嘴，她还是太多管闲事了。

　　恰巧这时候韩勉出来了，打断了姜晚和庄偌恒之间的困局。

　　姜晚和韩勉聊了很久，店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可庄偌恒始终没有走。

　　他慢慢地吃着面前的两个蛋糕。

　　最后，姜晚和韩勉聊完了，庄偌恒也起身了，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她。

　　当着别人的面，姜晚也不好多说什么，生怕越描越黑，于是她只好和他一起走了。

　　“我送你。”在姜晚加快脚步之前，庄偌恒率先开口。

　　“不用了，家里有人等我，我不想他有疑虑。”

　　庄偌恒笑了一下：“我哥应该没有那么小气吧？”

　　姜晚不再多言，正要转身，又听庄偌恒说：“我和她分手了。”

　　姜晚不得不停了下来，他似乎在跟她汇报感情状态，难怪刚刚她提起夏芷晴时，他会露出那样的脸……但那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姜晚叫的车到了，她始终认为她对此无话可说，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她直接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