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之主是被绑架来的》浮世灰

32、一城之主

　　“有了这笔钱，随便去哪里做个领主都没问题了吧……”

　　苏静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吸进肺里的不是地下室里沉闷的气息，而是金钱的芳香。

　　“既然能确认地点，我们就先回去，让寒荒军过来搬运吧，我们时间不多，必须要在有心人接到消息之前离开。”

　　不知何时重新振作起来的玉君子来到苏静身旁说道，只是不知是否玫瑰石的光芒过于强盛，他的脸颊还残留着浅浅一抹粉色。

　　“小十七他们应该快过来了，我们回去迎接他们吧~”蝶叶舞手指卷着头发，有些百无聊赖地说道。

　　苏静看着这俩傀儡冷淡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在一头热什么了。

　　这些东西又不是她的，哪怕给她，她也断断不敢碰。

　　财帛动人心，她没料到自己也有如此不清醒的一面，不由苦笑了一声，收敛起多余的心思，点头同意：“还是要动作快点，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撤离。”

　　苏静粗略估计了一下，以这次带来的人数，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将这里搬空。

　　许是她想得太多，可蓝玉镇的地势低，入口窄，看起来实在是个很容易被堵门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她只求速战速决，快点带着收货回到守卫坚固的城堡里。

　　玉君子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意外，笑着应了声是。

　　于是一人两傀儡便退回了铁笼子里，再次根据玉君子的操作叮叮哐哐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当苏静捂着泛酸的胃看到头顶的光亮时，属实松了口气。

　　她习惯性地去想最糟糕的可能性，刚刚她便在想，万一库房被什么人关上了，他们——她——会被活活饿死在里面。

　　被蝶叶舞举起到了地面，她站稳后立刻环视了一圈，见到屋里还是只有原先的冷木二人与傀儡；

　　再快步走到门口，就要拉开门，被蝶叶舞拽到了身后，边开门边玩笑似的道：“主人，请你习惯走在傀儡的身后啊。傀儡损毁了还能修补再造，我的主人却只有你一个，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要让我怎么办？”

　　再换个主人呗。苏静心里想着，脸上带着微笑道了声谢，跟着她走了出去。

　　只见门口不远处，十七与老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庞大的傀儡队伍在门前整齐站立，还有一辆辆的马车；远处刚刚还能听到的战斗声已经消失无踪。

　　“主人。”十七看到了她，停下了话头，上下看了她一眼，慢了一拍后跟着老幺低下了头，动作有些笨拙。

　　“辛苦了。”苏静见十七身上也有溅到的血痕，如白纸一般的五官一如既往的秀气而寡淡，却在残有杀气的氛围中显得尤为肃杀冷厉，似是未收回的剑，碰一下就会被割伤。

　　傀儡如玉石，也要人去养。

　　同样是原初傀儡，早数年现形的十七看起来比老幺要成熟许多。

　　她收回眼神，朝着宅邸的方向眯着眼望去。

　　天更暗了些，雪片茫茫落下，宅邸的轮廓被描摹的模模糊糊，似与天空融为了一体，有种让人畏怖的苍茫感，不甚真实。

　　她不由紧了紧外衣的领口。

　　“怎么样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远，说话间呵出团团白气。

　　“宅邸中武装人员全部杀死，非战斗人员五十四名被关在了客厅中。蓝玉镇的入口被锁住，所有镇上的人都已经躲在了房中，街上无人行走，蓝玉镇里所有的车马都已征集。寒荒军五百军士中，损毁两具，重度受损一具，中度受损三具，轻度受损十三具。”

　　苏静紧捏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歼灭战已经结束，从这座宅邸到蓝玉镇，全都在她的控制之下了。

　　放松之后，又打了个寒噤，她低头出了会儿神，没听清楚十七的话，不由抬起头。

　　“……重度……傀儡……处理？”

　　“什么？”

　　“重度受损的傀儡应当如何处理？”十七一丝不苟地重复了一遍。

　　风雪猛地灌进喉咙，苏静的嗓音被拧紧，她极力维持着体面，缓缓地问道。
　　?“……除了带回去治疗，难道还有别的选项吗？”

　　“修理战斗傀儡的成本大于再制作一个新的傀儡，在资源紧张的情况下，军队会优先选择废弃重度受损的战斗傀儡。”

　　十七平板地回复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苏静觉得很荒谬，但她看向眼前，雪天中，宅邸外，库房旁，黑压压的站了数百军士，没有谁拥有表情。她往后看去，玉君子笑容温和，蝶叶舞笑意吟吟，没有谁的眼底不是冷淡的。

　　没有谁在为自己的同胞、同袍的命运而哀叹。

　　她恍然明白过来，这里其实只有她一个人类。

　　这么多的军士，转眼间镇压了一座还算富裕的小镇，雪地里不知流淌了多少人的血，但其实，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意志。

　　她一个人的意志，就在这个下午，决定了上百人的生死未来。

　　天更灰恶了。灰色的低矮云层与逐渐肆虐的风雪卷在一起，眼前的视线变得迷离，她似是又重新回到了她初来到寒荒庐醒来时，孤独地面对着绝境。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她洁白圆润的额头上，瞬间融化成为了水珠，她瞬间下定了决心。

　　“都带回去修理。”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面前的傀儡们身上，银色面具闪烁着寒芒，遮掩住了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冷静如冰的声音。

　　“十七，点人跟着玉君子下去搬东西。记住，我只要玫瑰石，无需贪多。

　　“玉君子，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务必要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离开蓝玉镇。

　　“蝶叶舞，把我们的冷领事和他忠心耿耿的管家带进我的马车里，让人看好，不许让他们死了，然后带人组织在蓝玉镇的巡查，务必客气、克制、谨慎，全面张开寒荒庐的寒鸦旗帜。

　　“老幺，你带着你的序列的人 ，去搜宅邸，以书房和寝室为中心，重要的文件、书信、印信，全部带走，有需要直接问冷领事，不计手段。”

　　风雪之中，她扬起的声音如同旗帜一般清晰，流畅地下达着命令，每点到一个傀儡，就得到一声回应。

　　玉君子在她背后凝视着她笔直的身影，眼神变幻。

　　在他两年前作为红莲的执事时，曾接触过许多人类，也逐渐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与他的主人……“他”或者是尘夙一样与众不同，大部分的人庸常而软弱，贪婪而短虑，在短暂且脆弱的人生里挣扎着。

　　她说过，她在翡翠城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店员，在不大不小的店里买卖劣种傀儡，可她站在人上的样子，却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似是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出判断、转换心情的速度，全都不似常人。

　　若非她举止间偶尔会流露出的迟疑、伤人时明显的惧怖、望着尸体时下意识地挪开的视线，他甚至会怀疑她本身就是一城之主。

　　她没有足够多的经验，那么就是——天赋了。

　　真可怕。

　　想到她可能会有的成长，玉君子感到背脊里窜过了一阵电流，他打了个颤，却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

　　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