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浮罗万象（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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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随着鬼魂的声音越来越亮，他们的声音也随着天色变化变得越来越弱。
故事的开口是古灵精怪的少女与翩翩公子不期而遇，而故事的结局却不尽人意，斯人生前不得长相守，死后却也未能再相遇。先太子因叛国罪名死于非命，尸身被弃于乱葬岗野狗分食，而月妃死前背上私通罪名，赐死葬于无名荒山。
“把门打开，二皇子殿下让我们把他带过去。”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略带疲倦的声音，仿佛是拼命多时终得一丝喘息：“殿下要他有用。”
杨槐手脚迅速地将地上的绳子捡起来往自己手腕上缠了几个圈，躺下去的时候不忘将手藏在身下，尽量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绳子……”那人声音有些疑惑，但精神太过疲倦，此时的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算了，反正待会也要解开。喂，醒醒！”
一盆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了杨槐身上，几缕头发被打湿后，混着地上的灰贴在脸上，多添几丝狼狈。
杨槐先是睁开了一条缝，涣散的目光逐渐聚集，落到来人脸上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与怒：“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干什么？”
“跟我走。”那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面无表情地蒙上了杨槐的头，吩咐手下的人，“带走。”
杨槐的双手被人押着扣在背后，他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去哪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或许他现在能凭借自己的身手暂时脱离险境，但之后呢，之后他又该怎么办？
且不说他能否保全近在咫尺的小亓，原身的母亲与妹妹远在弱水，他再怎么样，手脚也不会快过朝廷。
而且，他隐隐有种预感，有些事就要发生了。
“前面有门槛，跨。”押着他的人小声说了一句，杨槐依言抬脚，若是寻常门槛他这一步已经足够跨过，可面前的门槛却比寻常的要高上许多，他的鞋尖刚好碰到。
门槛做的如此之高的地方无外乎两个——义庄，还有金銮殿。
就算是脚程再快，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到达义庄，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嘴里被塞进了一团布，杨槐依旧被严严实实地扣着，他明白挣扎不过是凭增痛苦，因此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任人摆布。
四周静悄悄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大殿里面，经过一夜发酵变成了另一股难闻的臭味，熏得杨槐原本就难受的脑子变得更加迟钝。
接着是整齐而迅速的脚步声，伴随盔甲上下碰撞的金戈之声，像是有一队精锐进来了。
不知等了多久，杨槐站的双腿发麻，身体微微倒向押着他的人，那人似乎终于是注意到了杨槐的异样，不满地抱怨道：“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才站了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就支撑不住了？那边的兄弟，给他喂点水，可别真让人出事。”
口中的布被抽走，一点水撒在了他的唇上，微微润湿了他干燥的唇，接着杯沿抵在他的唇边，动作粗暴给他灌了一杯水。
“多谢……”
“殿下来了！”
“那人也来了！打起精神，成败在此一举！”
杨槐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明显变了。
一股杀意。
“七弟……我倒是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意外啊哈哈哈哈哈……”说话的人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细听之下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歇斯底里，“你平时不是最纯良无害了吗，怎么这个时候也做起了手刃亲兄的人了？”
“今日殿堂之上并无兄弟，只有乱臣贼子。我为匡扶我大朝正统而来，有什么杀不得？”另一人声音不大，但足以传到杨槐耳朵里来。
这声音他很熟悉，他曾与这声音的主人一起同生共死，也曾在朝堂上装作互不相识，他喊一声“大人”，那自己便回一句“殿下”。
李逢舒。
没想到，最后竟是他走到了这里。
而另一道声音的主人他也知道，正是将他打晕之后下令丢到冷宫的二皇子李逸兰。
“乱臣贼子？”李逸兰冷笑了两声，“你勾结乌孙等西戎众国一同围堵上京，难道不是你更像乱臣贼子吗？你有什么脸面说我？难道你杀了我之后，会甘心将这个位置让给我那无才无德无能无用的大哥吗？”
“我说了，我为匡扶正统而来，至于登上这个位置的究竟是谁，就不劳你这个孤魂野鬼说三道四了。”
“哈。哈。七弟好本事，两年前就敢带伤深入西域游说众国，又在今日拿出玉玺收拢民心，天底下像你这般隐而不发能沉住气的人怕是不多了。”利刃缓缓滑出刀鞘，李逸兰沉下眼看着刃上冷芒，眼神一变，“你就不怕外面那些人助你得了江山之后，卸磨杀驴吗！？”
“人人皆有所求，有所求便会有软肋。”李逢舒缓缓抽出手中的剑，剑尖点地，却并不指向李逸兰，“今日若想我放你走，那是不可能了，你我积怨颇深，现在就一并结算了吧。”
杨槐几乎是屏息听着殿内动静，之后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可为什么李逸兰要将自己带到这里，总不会是想让自己见证这场夺位之战的最后结果吧？
“好一个是人皆有所求，那七弟你所求为何？”李逸兰依旧微微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李逢舒，“我已经知道了最后结果，所以在你们攻入皇宫的那一刻，我就命人将我的母妃，我府上众人，一并送上路了，现在我已无所畏惧，而你……”
李逸兰眼珠微转，看了一眼杨槐藏身的那片屏风：“还记得两年前的金銮殿上，我们也是坐在屏风后面，听那一届学子高谈阔论，那位状元，姓甚名谁来着？”
无人答他。
李逢舒却眉头微蹙，心口忽然闪过一丝慌乱来。
“叫杨槐是吧。”没人回答李逸兰就自顾自地继续开口，“听说后来你们二人关系不错？”
“没有……不过点头之交。”
“先别急着开口，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一件事呢。”李逸兰从身后拉出一人，正是那百鸟山上的二当家，只不过现在他颇为狼狈，一只胳膊不翼而飞，身上也多了许多道伤痕，“认得他吗，他就是……那日在百鸟山上，亲眼看着杨槐落入悬崖的人。”
杨槐呼吸一窒，隔着屏风看向声音来源，似乎这样他就能透过头上的黑布看清杀害他的凶手。
一种微微的眩晕感传来，杨槐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他费力地稳住心思，才能将李逸兰的话听进脑子。
“那年……我拜托了他们一件事，让他们为我抓一个人，一个叫……刘木临的人。可是，最后他们传书与我，说，抓到了两个，两个人都说他们叫……杨槐，弱水人士，家里有一位母亲，还有一个妹妹。他们问我怎么处置，我说，一并杀了便好。”
李逢舒瞳孔骤缩，一剑刺出：“死前哪来那么多废话？”
“哈哈哈，七弟就当听个故事就好，何必动怒？”李逸兰反手接下这一剑，“可是后来，那真正的刘木临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与杨槐一同逃入了后山，并在杨槐身上故意洒了些香料，吸引走了大部分追踪的人。若是这样便就算了，要是杨槐能在那些人抓到他之前下山，便也可逃过一劫，可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信了刘木临的话，相信他是有苦衷所以才会想顶替自己的身份，所以他选择了刘木临给他指的那条路，并且天真的以为刘木临与他分道扬镳，真的是为了他俩都能活下去。”
“实际上，那刘木临只是拿他的死为自己铺了一条生路。那天，杨槐被众人逼到悬崖边上，他忽然明白了刘木临的选择。”李逸兰又接下一剑，但却没能接下李逢舒行云流水刺下的另一剑，利刃刺入皮肉，传来一声闷响，李逸兰用尽全力逼退李逢舒，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当时什么情况，就让见证人来说说吧。”
“别说了……”
“说！”
“那日……那人站在悬崖上，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我看向他的双眼，只觉得空洞，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他看向我们，没有求饶，什么都没有，他身上是被路上荆棘刮出来的血痕，脚上没有穿鞋，脚底全是血……他慢慢走到悬崖边上，轻轻说了一句：‘若我能化作厉鬼，你们所有人，都别想逃。’然后他便跳了下去。那悬崖高达百尺，跳下去定然……粉身碎骨……”那人失血过多，气息有些微弱，可是杨槐还是听清了。
“可是没想到，他竟跟没事人一样来到了上京，参加了科举，还一举拿下了状元入朝为官。”李逸兰双手举剑挡下李逢舒的一击，而对方力道之大，震的他拿剑的手虎口崩裂，小臂发麻，“不知道七弟看到官府的登记册上那两个字时，有什么感觉？”
“我能……”
“愧疚？震惊？还是别的什么？”李逸兰丝毫不理会手上的伤，哈哈大笑道，“想必你都不会知道有这号人物吧，毕竟你们不过……点头之交，你又怎么会知道他这一路上的经历呢？”
“那刘木临，是奉你之命，护送某样东西入京的吧？这样算来，他的仇人簿上，该有你李逢舒一席之地！”
李逢舒心头一震，一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毫无防备地揭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难怪他第一眼见杨槐就觉得不喜欢他。
难怪在听到杨槐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股莫名其妙的心情萦绕在心头。
难怪总觉得，他有欠于他。
趁李逢舒心神动荡，李逸兰蓄力一剑刺去，他的剑法虽然比不上李逢舒，可也是从小踏踏实实练出来的，这一剑若中，李逢舒必死无疑！
“还不出来！”李逸兰大喝道，话音刚落，埋伏在金銮殿的人立马从藏身之地拔剑冲了出来，剑尖皆指向位于中央的李逢舒！
一点寒芒袭来，李逢舒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李逸兰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同归于尽！
可是，那一剑，真的太快了。
作者有话说第71章 浮罗万象（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