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预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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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听到纳蒂利在唱歌，完全不在调上的歌。
人声鼎沸中，她望见白发女巫轻轻晃着脑袋，漆黑的唇边挂着无法掩饰的笑，似乎是沉醉在自己歌声中的模样。
忽就感到不寒而栗。
你在做什么？她问。
这是我送给你的惊喜，女巫指向场中。喜欢吗？
场下还是那一滩殷红，仿佛狰笑的嘴。
她忽就失去了回答的气力。
喜欢吗？女巫又问了一遍。
她怔怔摇头。听得四周呼声疯长，眼见各样的喜悦在半空中融合成巨大的黑色旋涡，将人们一一吞入。所有人都似在鲜血与死亡的甜香中迷醉，只有她像个傻子般，死命地摇头。
为什么不喜欢？女巫失去了笑容，神情哀伤，我以为你会喜欢。
她摇头否认。
他是西塔维斯•格林，不是奥菲•塞里斯，你知道的。女巫叹息着扭头，即使你知道，你还是……为什么？
因为……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轻得仿佛抓不住。
——因为我想，改变什么……
呵，女巫牵起她的手，以指尖在她掌中细细地摩挲。她惊觉，女巫的手居然又回复了初见时白骨的模样，冷硬似冰，坚锐如刻刀，划在她的手上，带来直入灵魂的疼痛。
她惊叫着想要甩开，却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巫将她掌心中的命运线一分一分地描画清楚，以她的鲜血。
看清楚了？女巫问。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快放开我！少女尖叫。
难道你还不明白？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女巫俯身，轻轻凑到她耳畔：
——“你什么也做不了……因为结局早已写下。”
……
露娜满脸大汗地惊醒。睁眼即是迷离黑暗，她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在做些什么。
“别害怕，只是噩梦罢了。”耳边响起如哄孩子般的语调，她本该是感到安心的。但梦中的幻象仍在心头徘徊，床边的女巫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黑暗里一抹飘忽不定的阴影，让她不敢靠近。她甚至不敢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伴随着那样的低语，女巫冰凉的袍袖拢上她的双手。
“别碰我！”在意识过来前，露娜已经触电般地甩开。
“怎么了？”
“我……”女巫微有错愕的神情，让她多少回过些神来。露娜正想要道歉，眼睛却瞥见了双手背上那伪装的印记。
虽然明知道那是假的，虽然很清楚掌心里其实什么也没有，但还是莫名地厌烦起来。
“把那个给我抹了。”伸手，她语气生硬。
“不可以。”女巫冷静地拒绝了她的要求，“现在整座城都在‘那个人’的控制之下，如果消除了她就会发现。”
“‘那个人’是谁？”
“大精灵……我无法说出她的名字，因为那同样可能导致我们被发现。”
露娜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迷雾当中：“发现什么？”
“发现我们。”
“我们？我们和那个大精灵有什么联系吗？她为什么要找我们？”
“……”
望着纳蒂利沉默不语的模样，露娜只觉得胸口发闷。当下起身穿衣，向窗口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里？”女巫惊讶。
不知为什么，露娜感到了一丝赌气般的快意。她想，自己总算有女巫也不知道的事。
“散心。”甩下这句后，她便跳下了窗口，不忘给自己加一个疾风术，然后乘着风像鸟儿一样将纳蒂利的声音甩在了后面。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排除了一切喧嚣。她甚至听不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连心跳的声音也已消匿。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经常奔跑，那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而自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人后，她就经常这样独自在寂静的世界驰骋，随着风的脚步自由穿梭飞奔，感觉风的干燥与沁凉，任那样的温柔一点一点地渗入毛孔，渗入灵魂，将内心所有的烦躁慢慢抚平。
她想，奔跑的时候灵魂是属于风的。
风不受任何事物拘束，所以奔跑的灵魂也不受烦恼的拘束。
而她想忘记烦恼。
所以跑下去吧……她对自己说。一个人跑下去吧。不要回头，不要停下。
然而愿望总是太过美好。她以为自己能够这样一直一直跑下去，却总在体内魔力耗空的那刻才意识到，那不过是个奢望。和从前一样，她终还是狠狠摔倒在地，被扬起的沙子呛了个满鼻满口，无比狼狈。
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想，这样的结局真是糟透了。她又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跑那么快有什么用呢？已经不会有任何人在身后追赶她，将她扑倒在地，与她滚做一团，然后大笑着说，抓住你了……
眼睛又酸又疼，她不由支起身子得去揉，嘟嚷着埋怨所有能够埋怨的人：纳蒂利，芙洛拉，薇莎，还有奥菲……
冷不防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青灰色的巨掌，成年男子两倍大小。
她惶然抬眼，视界却在触及那两点火焰一般的红光时又模糊成了一片。
——这是意外。
理智告诉她，这不过是因为她摔倒时擦到了空间戒指，然后她又恰巧念出了它的名字，变成了指令。
魔偶伸着手，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是意外。
理智告诉她，那闪烁的两点红光不过是他能量快要不足的证明，没有指令它什么也做不了，没有人比它的创造者更明白。
“奥菲……”
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不想哭的，一点也不想。
——因为即使这是意外，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高兴了起来。
……
考皮卡特•坎尼亚巴登的心里有火在烧，却无从宣泄。
“怎么回事？”他努力压抑住自己在大精灵面前爆粗口的冲动，“你不是说，收回大精灵之泪后，你的力量就完整了吗？为什么……”
“没错。前提是宝石必须是完整的。”辛迪乌尔莎端坐在林间的泉水中，依旧翻看着手中的书，一页接着一页，不紧不慢。
“沙普！”考皮卡特怒吼。
眼看怒火就要烧到自己，沙普忙递上他最恭顺的笑，连连摇头：“啊大人，请相信，从海神殿中取出来到交送伟大的自然之神、辛迪乌尔莎大人手上为止，那颗宝石的辉光从未减弱过半分，啊，我坚信它一定像刚从女神手里离开时一样完美无损……”
“你……”
“他没撒谎。”辛迪乌尔莎在考皮卡特又要爆发前制止了他，“请安静些，不要像那些下等地精一样吵闹。”
大精灵毫不客气的指摘让考皮卡特的脸色青白红紫地变化了好一阵，许久才恢复如常。他知道，若是换做其他人，他早已爆发。难道不是？他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辛迪乌尔莎完全恢复力量、消除“猩红之吻”的负面效果，引领他们重夺荣光的一刻。但今天下午祭典的效果显然不如预期，不，甚至更糟……他们的力量确实提升了没错，却更不稳定——单位时间能爆发出的力量获得了增强，却也比从前更容易触及极限，难以掌控。虽然他有把握那些刚刚蒙受神恩的人还没有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但如果时间长了……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暴躁。他知道自己不想、也不能在她面前继续失态，但此刻的情绪就好像某只一觉醒来的火龙，突然发现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藏被偷了大半，却找不到该死的小偷般沮丧而愤怒。
“如果沙普说的是真的，那么剩下的部分到底在哪里，你有线索吗？”
“或许。”大精灵依旧匀速翻着手中的书，一页，一页，又一页，却始终没有下文。
这该死的。
考皮卡特心中暗咒，沙沙的翻书声搅得他无比烦躁，但他还是尽量做出耐心等待的表情。
当精灵翻到第十页的时候，是沙普打破了僵局：“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大人。”
“说。”
“根据辛迪乌尔莎大人所言，当初她的力量是被里德一世夺走封印了的……”
沙沙的翻书声骤止，辛迪乌尔莎抬了抬眼。她的眼睛极蓝，哪怕极北的晴空也不比它们的颜色更纯净。
“继续说。”他催促沙普。看着精灵又半阖上眼，低下了头去，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翻书。
沙普小心地说了下去：“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就是，辛迪乌尔莎大人的力量，是否除了大精灵之泪，还被分割封印在了其他地方……毕竟以里德一世的狡猾，把所有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行为实在是有些……”
愚蠢。考皮卡特心里接了下去。并且敏锐地捕捉到了，大精灵眼中划过一丝冰寒阴翳，虽然只有瞬间。
“他说的没错吧。”考皮卡特看着辛迪乌尔莎问，口气却是肯定。
“你是在质疑我？”辛迪乌尔莎依旧表情冷淡。事实上，考皮卡特恨极了她这个模样，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无论他怎么努力也难以再靠近半分，哪怕他明明离她那么近，近到只要抬手就能够触摸那一片蓝……
“别碰我。”
突如其来的叱呵让考皮卡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得恼红了脸。如果说一直以来，大精灵的态度称得上是冷淡，那么刚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森寒。考皮卡特讪讪地收回了手，下一刻却是更加地愤怒。
“不要试图隐瞒什么，亲爱的女神。”他捏起拳头，又松开，恨恨盯着大精灵，“别忘了当初是谁以一半的生命作为交换，求我给予自由还有……”
“请放心，我比人类更清楚信守承诺是一种美德……还有，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吗？”大精灵合上书，“连里德一世也不曾威胁过我。”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根锐利的针戳中考皮卡特的死穴，使得他原先愈发鼓胀的怒气瞬间消散无踪。
他心中莫名沮丧，但依旧不肯承认：“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向你证明，我比他更值得你的诚意！”
“是的，我一直在等着呐。”大精灵侧脸，露出今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不过能麻烦你们先回避一下吗？似乎有客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预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