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质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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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红的露背晚礼服很好地带出了她发中的红色，镶嵌着猫眼的额饰则衬得她冰翠色的眼眸更加剔透。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在大厅的熠熠灯火下泛着缎子般柔和的光泽，白得眩目。他想，她是受水之乌鲁法与火之比利尤安祝福的，冰与火同时眷顾着她的美貌。
他的女士该是这场舞会的主角。西塔维斯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舞池中无数对起舞的男女间，只有一对是今日的主角。男方自然是维克多•里德殿下：一身裁剪得宜的黑色燕尾服称得他风度翩翩，直让人叹息大精灵现世亦不过。与之相配的女方也并非陌生人。至少西塔维斯之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歌声出众、创造了红月奇迹的少女薇莎•塞里斯近来已然成了王都上流社会的新宠。
今晚她将浓密的棕发高高挽起，并在发髻间簪上了一朵青蔷薇。纯白的蕾丝小礼服很好地勾勒出了少女纤细的腰肢。随着音乐，她那穿着雪白缎带鞋的双脚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轻点如跃动的音符。与他的女士截然不同，这位少女的姿容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味道，能轻易让男人打从心底里生出爱怜。比如现在，她仰起的脸、含笑的唇角还有柔软的目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爱意。在这种温情脉脉的注视下，想要擒获一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的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虽然不到最后一刻，西塔维斯无法确定王子殿下的心是否已经沦陷，但至少在这场舞会上，他的选择非常明显：已经是第三支舞了。除了第一支开场舞献给了在场所有女士中最尊贵的德门妮塔，在接下来的三支舞里，王子殿下都选择了那位少女作为自己的舞伴——而只有在求婚前，男士才会与自己中意的对象连续跳三支曲子。
华尔兹的节拍舒缓，带着池中的人们一圈圈地旋转，似看不到头的等待不断循环，让人莫名地烦躁。
就好像那一晚。他的女士很久也没有出现，只留他一人在房间中等待。虽然说双方家族已经默许了彼此的关系，但留宿依旧不合礼节。纵使贵族男女之间的追逐游戏很正常，但德门妮塔接受的是北地传统的保守教育。而当他终于忍不住出门去寻找时，她回来了，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尸体般惨白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
他急忙迎她进屋，迅速派人去换莉莉丝，然后取来毛巾为她擦干。当擦到胳臂时，他注意到她的右手紧紧握拳：尖锐的指甲早已刺入了肉中，伤口因为浸了太长时间的雨水而发白外绽。他不顾失礼连忙掰开，却见那白到刺目的掌上，赫然是一片揉烂了的花瓣，暗红如凝结的血块。
而同样醒目的还有掌缝中残留的蓝。
“我的女士。”他心疼不已，转身欲再取一块干净的毛巾，却不防衣角被拉住，虽然力度很轻，但他依然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别走，西塔。”她的声音如布里尼的坚冰，丝毫不见软弱，“不许回头，我命令你。”
“遵命，我的女士。”
“你都明白了吧？”她问。
“您见到了谁？”
“……维克多，还有他的小情人。我去找他……偷偷跟着他出了王宫，结果就看到了。”
“……”
“他许诺用水晶马车去接她，他许诺婚礼上给她弹琴……他……甚至连给她的花都是真的……相比之下，我所获得的一文不值……”
“我的女士，请……”
“我没哭。”
“啊，是的。”
他的女士从不会哭泣。所以自背后而来的拥抱以及透过上衣传来的湿热统统都是错觉。等到这一晚过后，他就会将整件事忘了，一如很久很久以前，他刚刚找到她时那样。
他的女士显然还沉浸于悲伤之中，连他悄悄示意莉莉丝将东西放下后离去也未能觉察。他忽就开始怨恨那位王子，怨恨他的欺瞒；同样也怨恨自己，如果他能早些提醒他的女士，或许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而他觉得最不可原谅的是，原本自己小心收藏在心底的希望又悄悄露出头来，就好像传说中的青蔷薇一样诱人却遥不可及。
“西塔……”她松开手时，他只觉得世界上一半的重量仿佛失去了依凭，空落得无处可去。他终究只能将那一点点期待驱散，整理好衣衫，等待下一步指示。
“请您吩咐。”
“帮我，西塔。”
“帮我。”
“遵命，我的女士。”
……
许下承诺不过是三天前的事，但西塔维斯却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从他女士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伤心欲绝的痕迹。舞会前，她甚至心情很好地唤来了自己，让他同莉莉丝一起为她参谋衣服首饰的搭配。第一支舞时，她的表现无可挑剔，而之后她拒绝了其他所有男士的邀请，选择坐在里德一世左手边。从后者不时流露的微笑中可以轻易推测，他们的交流十分愉快。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两人仿佛都忘记了这场舞会本身，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舞池中投去一眼，直到音乐毫无征兆地结束。
王子殿下挽着娇小的纯白少女款款步行到王座前。两人的脸颊因先前的活动而透出健康的粉，看起来十分般配。
“我亲爱的父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位女士，薇莎•塞里斯。”他声线清澈，似落地的水晶。
“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姑娘。”里德一世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深感荣幸与惶恐，陛下。”一旁少女轻盈地屈了屈膝，笑容甜美而含蓄。
维克多单膝跪下。当他抬头望向国王时，西塔维斯第一次没有在他的眸中看到任何忧郁的痕迹，只有满满的快乐。
“我的父亲，我明了这世界上最希望我获得幸福的人是您。而我相信，掌管爱情的露娜莉亚女神已经将能与我共度一生的少女带到了我的面前。如您所见，就是这位纯洁无暇的女士，薇莎•塞里斯。在此我和她衷心地期待能够获得你的祝福。”
大厅中一片死寂。
西塔维斯在心底轻轻叹息。他们的王子殿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对抗他父亲的决定：在所有人面前公布自己的决定。确实，真心相爱的人——无论出身、地位、财富、容貌——应当在一起，也理应获得长辈们的祝福。维克多选择当众表明自己的心境与爱意，无非是认准了主神殿教义中的这一条。
“我亲爱的孩子，你已经考虑清楚了吗？”里德一世笑容依旧，“作为一位可怜的父亲，我希望你能获得更大的幸福。”
委婉的拒绝让王子与他爱人脸色瞬间变得惨淡。
“我愿意发誓，我，维克多•里德与这位少女时真心相爱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焦急，显然事情远不如他所想那般进行得顺利。
“那么你确定你已经看清了她的面目吗？”在被连续反驳后，里德一世的语气亦丧失了原有的温和与耐心，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严厉。
维克多摇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配不上你。”再也没有比这更直白的话。
“她纯洁、美丽并且创造了红月奇迹。薇莎会给我们整个王国带来祝福。”说话时，他的表情自豪而骄傲，“如果与她在一起不能幸福。那么我不知道真正的幸福应该去往何方寻找。或者说，您能代替露娜莉亚女神决定？”
里德一世皱起了眉：“维克多，你什么都不明白。”
“亲爱的父王，我从来不知道您的智慧已经堪比全知全能的迦那神了。”他的话越来越无礼。虽然先前已有耳闻，但当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语从惯来优雅的王子口中吐出、而且针对的是里德一世时，西塔维斯依然感到了惊讶。
“维克多！”拥有至高权威的王者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尽头。
“陛下，请允许我发言。”他的女士起身向国王鞠了一躬，在得到后者的首肯后，随即转向维克多，“殿下，请您体谅一位父亲的苦心。他不过是不希望您误入歧途罢了。”
“女士，不知是否有人告诉过您，您的语气和我父亲的十分般配？”
德门妮塔选择忽略他无礼的发言，转而望向一旁面色苍白的少女：“而你，薇莎•塞里斯，这里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而不等少女发言，她立即又接了下去：“首先，请你解释一下所谓的红月奇迹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并不清楚，”少女的声音颤抖却依然清晰，“我只是感受到了女神祝福的力量。”
“这个解释太虚无缥缈。”女伯爵冷冷地否定，“根本无法解释身为三级牧师的你是如何发挥了贤者才能有的力量。”
“我……”
“还有据你的同伴反映，近来演出排练活动结束后，你经常不见踪影。虽然失礼，但我还是想问，最近城中治安堪忧，请问你有什么必要深更半夜出门？”
“是我约了她。”维克多亦笑得冰冷，“不知何时约会也成了错误？”
“约会地点？”
“‘精灵的港湾’，”依然是维克多接话，“很不错的娱乐会所，气氛浪漫怡人。很遗憾没有机会在那里约见您，女士。”
连番带刺的话语终于让德门妮塔也变了脸色，她咬了咬唇，继续提问：“那么您每次都亲自送她回去？”
“是的。”
“即使这样也无法排除她深夜再次出门的嫌疑，或者在见您之前又去了别的地方。”
“但你也同样无法证明她半夜出门。”维克多的反应同样迅速。
“我说的只是嫌疑。”德门妮塔扔出这一句后立即追加了第三个问题，“另外塞里斯小姐头上佩戴的，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只有魔族才会有的青蔷薇吧？请问您是如何获得的？”
这个问题让薇莎完全褪去了脸上的血色，连维克多也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我……”维克多显出一丝犹豫。
“那是我买来的。”薇莎抢在他前面给出了答案，“是我偶然从一位商人手里买来的。”
“那位商人现在在那里？”
“不知道。”
“你可真爱开玩笑，”德门妮塔冷笑，“请不要随意撒谎，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
“我没有！”
“那么你在害怕什么？怕你创造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奇迹？确实，如果那就可以称之为奇迹，那么奇迹未免太过廉价。”她冰翠色的眸紧紧锁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说到底，也许不过是魔族的伎俩罢了。又或者，是‘猩红之吻’的‘祝福’？”
“你的猜测太过荒谬。”维克多的眼中溢满了怒气，“根本没有任何凭据。”
“不管怎么说塞里斯小姐身上的疑点太多。”德门妮塔的目光掠过少女棕发间那朵依然绮丽的青蔷薇，冰冷异常，“而这样的你又如何能嫁入王室呢？”
“尼古拉斯女伯爵的话很有道理，”久未开口的里德一世终于给出了他的决断，“所以我想还是先请裁判所证明了这位少女的清白后再作讨论吧。”
里德一世说出这句话时，西塔维斯知道他们已经赢了一大半。
没有人有异议，因为没有任何人会为一位毫无背景的少女同时得罪北地与王领。唯一出乎意料的是，连维克多也没有再继续抗议。他只是冲着里德一世笑得无比温和。
而当他的少女即将被裁判所的僧侣带走时，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心爱人的手，并于她黯淡的唇上印下一吻：
“亲爱的，你只是不小心选错了而已。我很抱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质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