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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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融化了。
烧灼般的红色在天空肆意铺陈开来。此时的日神奥菲里克是一位拙劣的画匠，慷慨，或者说丝毫不懂节制。
在通往王宫“蒂娃”的青金石桥上，西塔维斯没由来地对黄昏感到了一丝疲惫与厌恶，或许是因为他早已过了精力无限旺盛的黄金年龄。
灰尘在橙红色的暮光中不安地游走，一如这座城市试图竭力隐藏的情绪。
兴许是要下雨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了脚步。下午时候，德门妮塔以红月祭典之名强制他休假——即使祭典已经是前天的事了：那日里德一世在拜访月神殿后，就任命他那位样貌性格极皆讨人喜欢的继承人作为自己的代表，参与祭典仪式。同样的留下的还有他们主仆二人以及一些必要的随从。
然后他们看到了露娜莉亚的奇迹。
同在场所有人一样，在被圣光笼罩的一刻，西塔维斯觉得自己确实获得了月神的祝福。虽然对于他这个位阶大剑师来说，提升精神力的意义并不大。但那确是一场让人无比幸福的体验，心灵的安宁让他感受到了罕有的幸福。而主持这场奇迹发生的女孩居然十分年轻，若非亲眼所见，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年轻而前途不可估量。
西塔维斯心下微叹，这个想法总会让他不可抗拒地感受到衰老。尽管离身躯的完全朽坏还差得远，但他的精神确实在日渐衰退。除了面对年青人时会不自觉产生自惭形秽之感，他还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老年人才会有的习惯，比如迷恋晒太阳时身躯就会充满活力的错觉，又比如开始发展年青时无力培养的收集艺术品的爱好。因此他对德门妮塔休假的提议并没有太多的抗拒。
而他确实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步行在阳光明媚的街道上，徜徉于几家博物馆与交易会所，任时光飞快流逝。等到从最后一家奢侈品交易所“垂暮之辉”出来时，他已经寻到了几件不错的战利品：胡桃木雕的首饰盒，柄端镶嵌有猫眼宝石的秘银匕首，逸散的诗歌卷轴以及风格独特的装饰画作……这让他隐隐期待着同女主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回到房间后，他先享用了简单的晚餐，然后才带上自己今日的收获来到德门妮塔的房间。进门时，翠眸红发的女伯爵正端着银杯独自啜饮，雪白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粉色——西塔维斯推测那应该来自蜂蜜酒的效力。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开口：“我的女士，请您……”
“西塔，我已经成年了，父亲的禁酒令对我无效。”她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般，极度不满地挥了挥手。
这种时候西塔维斯知道自己应该明智地换个话题，只是舌头并不听从日渐衰退的大脑指挥：“美酒会让智者成为盲流，我的女士。”
“你太啰嗦了。”德门妮塔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侧过脸来，“行了，我的好骑士，今天下午的休假是否让你感到愉快？”她说话时，眸中的冰翠色似春日的绿茵，泛着让人心动不已的水光——显然，她在他到来以前已经喝了不少。
“谢谢您的美意。”
“听你的话似乎收获不小？”
“确实如此。”他将带来的东西在桌上一一摆开。按照惯例，他的主人会从中挑选一份，算作自己送给她的礼物。通常他的女主人总会挑走价值最大的一份，乐见他苦笑的表情——虽然那原本就是他专门为她备下的，而他确实期待她戏弄自己时露出的得意笑容。
但今日德门妮塔一改以往细细挑选的习惯，只是随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件：既非要价二十枚金币的诗歌卷轴，也非十五枚金币购下的秘银匕首，而是仅值十枚银币的画作。西塔维斯想，这或许是因为那画离她最近最显眼罢了。
心不在焉。
他很快得出结论，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收起了其余物品，等待他的女士开口。
“西塔，我也有东西想请你看看。”果然没过多久，德门妮塔就用一种吩咐的语气告诉西塔维斯自己的决定。
“是的，我的女士。”
当看清女主人从床头捧来的是什么时，西塔维斯听到自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
“如你所见。”她的表情依旧冷静，语调同样波澜不惊，但手上的动作却泄露了她隐藏的情绪：她拈起一支凑到鼻尖轻嗅，许久也不愿意放下。
“青蔷薇？”为何这种不祥的、象征着邪恶与魅惑的花朵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她微笑，“是维克多殿下派人送过来的。所以你的结论？”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如身着重甲的人在冰河中无助地下沉。但他依然克制自己维持冷静，挑选出最合适的用词：“青蔷薇十分罕见，据说只有在魔族生活的末日深渊中才有这种花。所以恭喜您我的女士，看来王子殿下很重视您。”
“谢谢。”她点头，“不过这是骗人的。”
“骗人的？”他惊讶，随即意识到自己张大了嘴的表情一定傻极了。
德门妮塔轻笑出声：“颜色是画上去的。不信你可以仔细瞧瞧。”说着她将手中那支递了过去。
花一入手，西塔维斯便知德门妮塔所言非虚。
“不知原本的颜色是？”他犹豫着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西塔，你知道青蔷薇的含义吗？”
望着主人期待的眼神，西塔维斯强迫自己点头：“是的，青蔷薇的花语是‘奇迹’。”
闻言她咯咯笑了起来：“是啊，奇迹。他送给我奇迹。”
今天他的女士欢笑的次数比过去五年加起来都要多。西塔维斯想。或许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
“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这个。”
她递过一张烫金的请柬。左下方繁丽的花体签名上，清晰地印着象征王室的雄狮与盾。
“舞会邀请？”
“没错。”她终于收起了开怀的笑容，转而端起她惯有的高傲表情，“里德一世也会参加的舞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的。”他垂眼思索，“但是法维拉和里尔萨斯至今都没有人过来……照例来说使者应该会在红月前赶到。而且根据前天从公爵大人那里接到的消息，最近与里尔萨斯交界的地方实在安静得异常。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德门妮塔眼中流露出少许可以称之为自傲的神色：“这种事情，交给里德一世还有父亲大人操心就可以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何况那两块领地带给王室的感觉越不安，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这几天你已经看到了。”
“是的。”西塔维斯确实在城中看到了冰风骑士团无处不在的身影。虽然数量不多，但是那些身着黑铠的骑士确实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例如偷盗犯罪在迅速减少。只是据说前夜又发生了袭击事件。虽说被袭击对象据说是城门的守卫，消息被很好地控制了下来，可城中那种潜伏的不安依然如阴影般挥之不散。
“他们需要我们英勇的骑士，而我们也需要为即将到来的冬天考虑。合作会让双方都感到满意，毫无疑问。啊，说起来我们确实应当感谢‘腥红之吻’。”德门妮塔颔首，似对自己的推理十分满意。
出于政治利益的联合无可厚非，但感情也能因纯利益而结合吗？
西塔维斯知道这个问题在此时显得很愚蠢，但忍不住想开口提醒他的女士。这些天，德门妮塔几乎每日都会去拜访王子殿下。即使这确是“必须”的礼仪，但在感情的交锋中，过分主动并不是占了上风的表现。
“就这样吧。”她拍掌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问题，“虽然事先没有约好，但偶尔送上小小的惊喜，应该也是被允许的吧？”
“您要现在去拜访维克多殿下？”
“没错。”说着她折下一朵蔷薇小心地簪在发间，走到落地镜前仔细端详。
在西塔维斯眼中，这蓝色的花实在不衬她火焰般的发。而且一想到连那蓝色都是假的，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说不清是为她不用受魔界的邪恶之物污染而感到高兴，还是为“奇迹”太过廉价而感到不安。
“你觉得好看吗？”她天真的询问让他回过神来。
西塔维斯忽就意识到，除去冰霜般的坚硬外壳，他的女士其实与普通十七岁少女一般无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我的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