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1度下过雪》四点的夕阳犬

6、第六章

　　托姚父姚母的福，姚梨总归是养成了运动的好习惯。每天都会去操场跑跑步。
　　一个月后，姚梨在操场摔倒了。晚上跑步锻炼的时候扭到了脚，学生会例会请假的时候，沈亦俊第一个在群里幸灾乐祸：“哈哈。谁让你总是骂我们笨。”
　　姚梨懒得和他吵，扭了脚，姚父姚母就来把她接回家，医院给开了药，配合口服的药，两个月左右就能继续锻炼跑步。
　　姚梨关了手机专心给自己的脚踝上药，室友下午都不回寝室，安心和宋政熹也都在上课不能帮她送饭，只能自己一蹦一跳穿着肥大的拖鞋去楼下小卖部买一些零食当晚饭了。所以路过女生宿舍的人都能看到姚梨“身残志坚”的一幕，一蹦一跳朝小卖部走去，艰难地挤在人群中对着里面吼：“阿姨,，给我一个鸡柳的手抓饼。”
　　头顶传来揶揄又冷淡的声音：“您这情况了还吃这么油，估计这例会请假要请到你卸任吧。”
　　姚梨回过头，这是新年第一次看见秦牧远，也许是新年的新衣服，秦牧远穿着大红色短款风衣外套，里面是纯黑色毛衣，毛衣里面还有一件白色衬衣。
　　好帅。这是姚梨第一时间的想法。
　　但是和这个人在新年第一面就是被他说风凉话。姚梨瞪了秦牧远一眼：“你有空说这些不如帮我进去点一下。”
　　本来只是随口一抱怨，姚梨没想到秦牧远真的一把把她捞出人群，自己走进了小卖部，出来时拿着牛奶和面包：“吃清淡点吧。”
　　秦牧远看到跛着脚的姚梨站在店门口还张牙舞抓地对着自己嘀咕，他知道肯定没好话。
　　一个寒假没见到姚梨，他感觉总有些不一样，个子也没变化、脸也还是那样，到底是什么变了？他的视线顺着下移，姚梨冬天也爱穿裙子，灰色的羊角扣大衣里面是一件深绿色的学院风格子连衣裙，领口还有银色的装饰珠，一只脚受了伤穿着宿舍的毛拖鞋，另一只脚还套着长筒靴。太臭美了，秦牧远心里想着觉得很好笑。
　　姚梨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突然笑起来，然后把装着牛奶和面包的塑料袋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走开了，心里又开心又失望，开心这是秦牧远给她买的第一份东西，失望这个男的就不可以顺手扶自己回寝室楼下。
　　刚到宿舍，姚梨嘴里叼着牛奶盒给秦牧远发了微信：“学长，晚饭多少钱？”
　　秦牧远很快就回复了：“你上好药了？”
　　姚梨对于他不直接回答问题的说话模式已经习惯了：“我每晚睡前上药，然后晾一晾药膏就直接睡觉，有助于修复。”
　　秦牧远隔了很久才回复：“这些理论是谁教你的？”
　　姚梨没有回，打开《美国恐怖故事》追剧。晚上正在上药膏的时候手机响了，为了不让药的味道影响宿舍里的空气，姚梨特意搬了凳子坐在窗户边上药。
　　秦牧远的微信很短：“你自己擦药？”
　　姚梨觉得很奇怪，今天秦牧远好像格外关心她，忍不住挤兑他：“干嘛？不然你给我擦吗？”
　　秦牧远心情很好没有跟姚梨计较，反而颇有兴致：“你要是无聊，我可以在你晾药膏的时候陪你聊天。”
　　姚梨差点没把药膏掉在地上，赶紧把袁媛叫到窗户边：“你看秦牧远，他疯了吗？什么意思？”
　　袁媛盯着聊天记录很久，缓缓开口：“你仔细想想，他是不是有求于你？”
　　姚梨的眼神从疑惑慢慢变成不确定，然后突然明朗：“他之前想让我补英语来着。”
　　袁媛了然于心：“破案了，我们学院第一，给他们那种英语小白补补，这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了。”
　　姚梨恍然大悟：“这心机的秦牧远，真是黄鼠狼给，哦不，不能这样说自己”。不过，反正，自己对他断断续续贼心不死的，不如就借机多和他聊聊天，边想就边给秦牧远回：“好啊，学长，那为了报答你，你陪我聊天的这个时间段，我们就用英文聊吧，还能给你看看语法问题呢。”
　　姚梨觉得自己大概等了一个世纪才收到了秦牧远的回复：“.....”
　　连续半个月，虽然都没见到秦牧远，但是他会在晚上宿舍熄灯前发来消息问姚梨的伤情，顺便练一下英语对话。从最开始的短句子夹着拼写错误，慢慢能用一些长句子了，秦牧远给姚梨发：“You are supposed to heal recently.”，姚梨很欣慰他用的是supposed to be而不是I think.
　　因为行动不便，姚梨很少出宿舍。图书馆虽然需要爬楼梯，但是晚上人少的时候，还是会去不需要爬楼梯的教学楼一楼自习。
　　安心虽然心思没有放在专业学习上，但是担心姚梨擅自行动会让伤口感染，经常陪着姚梨去教学楼学习。姚梨看她一整晚都在和梁世叶发微信，实在是看不起这个被男人迷惑的人。
　　学到头昏脑胀的姚梨决定偷偷溜出去透透气。晚上的教学楼尤其安静，姚梨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犹豫了好久，姚梨心想着反正最近脚疼，晚上也很难睡着，还是按下了雀巢咖啡的按键。既然睡不着，那就破罐子破摔，喝点自己喜欢的。刚塞进5元的纸币，一抬眼刚好就看见秦牧远出现在教学楼中间的花园。
　　姚梨正想叫他，但是随着机器里发出“咚”一声，姚梨决定先弯下腰去拿咖啡。再起身的时候秦牧远已经走到了另一栋教学楼门口。姚梨看着他，决定不扯着嗓子喊了。秦牧远却在教学楼中间突然站定，姚梨见他弯腰随手捡起了地上的易拉罐，随后就像扔篮球一样投篮进了近处的垃圾桶，然后在垃圾桶边自我庆祝了一下：“yes！”姚梨第一次觉得，她是真的很有眼光。
　　姚梨开始行动自如出宿舍吃饭的那天，秦牧远问她想不想一起吃饭。等两个人一起坐在食堂的时候，姚梨已经来不及顾及周围人的眼光了，认识秦牧远的人很多，认识姚梨的人也不少。
　　姚梨觉得自己尴尬到想跑回宿舍，在心里默默骂自己猪脑子，根本不顾自己和秦牧远是什么关系，就突然一起出现在食堂吃饭，如果被共同朋友看见会被八卦到底的。
　　“姚老师，你不吃吗？”秦牧远看着姚梨眼神飘忽，用筷子扒拉着米饭，忍不住招招手她。
　　姚梨一听，如释重负，对，只是英语补习老师和学生，就是这样。这样想着就开开心心吃起了饭，秦牧远看着姚梨傻乎乎的样子，再次想起了哈士奇，嘴角弯起来。
　　两人一起从南风食堂走出来，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叫住了：“姚梨。
　　”姚梨一回头就看到奶茶店里站着的宋政熹。一起考上C城大学的宋政熹从小到大就和姚梨厮混在一起，姚梨害怕宋政熹回家后跟爸妈瞎编故事，赶紧冲过去：“你干嘛？能不能小声点？”
　　宋政熹看看她，再看看站在原地没动玩手机的秦牧远，挤眉弄眼：“可以啊姚梨，背着我谈恋爱对吧，你这健步如飞的像是扭到脚了嘛？小心我跟你爸妈告密。”
　　姚梨父母对姚梨的恋爱问题一直是如临大敌，姚梨的妈妈在大一时还强调学生时代没有必要谈恋爱。姚梨气得跺脚：“你敢瞎说，我撕烂你的嘴。这是我学生。”
　　宋政熹一脸嫌弃递上姚梨最爱的西瓜汁：“得了吧，有人收了你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好好把握啊。不是男朋友就变成男朋友。”
　　姚梨懒得和他贫嘴，放下西瓜汁的钱就走了。和秦牧远道别后就回到了宿舍，袁媛早就和男朋友出门看电影了，林喜喜是C城本地人，经常没课的时候就回家。姚梨给安心发完消息汇报完和秦牧远单独吃饭的事情，爬上床，打开日记本写下了2016年的第一句日记：最近秦牧远很奇怪，主动找我聊天，让我教他英语，还约我一起去食堂吃饭。真的很奇怪。
　　宿舍门突然被敲响，姚梨懒得下床：“自己开门，我上床啦。”
　　门外是安心的声音：“我没你宿舍钥匙，你赶紧下来。”
　　姚梨把写了一半的日记合起来，爬下床打开门。安心站在门外，穿着一袭白裙，笑的很开心，细长的眼睛写满了高兴。安心的宿舍就在姚梨楼下一层，但是很少直接来敲门找姚梨，都是在楼道间约姚梨碰头。
　　“干什么？才一天没见就想我了？”
　　安心伸手推开了挡在门口的姚梨，探进脑袋看见没人就直接走了进来坐在姚梨的位置上：“我决定和梁世叶试试，但是先不结婚。他也同意，我们先试着交往三个月，以他毕业为期限。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姚梨脑子接受了太多信息，拉过林喜喜的椅子坐在安心对面：“等会儿！你的意思，我总结一下哈，你们俩决定谈一场三个月就分手的恋爱？”
　　安心很耐心解释：“是先谈三个月，等他毕业再决定，要么结婚要么分手。”
　　姚梨接受不了复杂的情况，这种黏黏糊糊的感情会让她觉得很难处理。在姚梨心中，感情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没有所谓“试一试”，只有真爱无敌和不爱。从小看着台湾偶像剧长大的姚梨，对爱情的理解也简单到像偶像剧一样，只要有爱就应该互相理解，随时可以为对方牺牲。没有中间地带。
　　后来30岁的姚梨才明白，爱情是流动的，人与人的感情真的会变化，并非100分开始的感情就会一直100分。感情也并不是非黑即白，人的本性所自带的犹豫和利己，让灰色地带会越来越大。19岁的姚梨还不懂这么多道理。
　　她没想到的是，在日记里写的更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秦牧远开始经常给她发消息，姚梨在图书馆，秦牧远必然会在半个小时内也出现在图书馆，拿出自己做的英语试卷给姚梨检查。对待自己的专业，姚梨是很较真的性子，不笑检查试卷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板着脸给秦牧远讲英语试卷错题的时候浑身透着一种生人勿进的专业高冷气息。
　　秦牧远讪笑着想确认姚梨是不是真的看着自己的试卷生气了，试探着叫了一声：“姚老师？”
　　安心在旁边很看不起秦牧远没有骨气的样子：“你以前可是我男神，能不能别这么怂？”
　　秦牧远不理她，小心翼翼看着姚梨，目光紧盯着她。
　　姚梨头也不抬：“别打断我。”
　　秦牧远看着会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害怕姚梨，害怕她板着脸是因为自己太笨，害怕她不笑是因为和自己生气。
　　一起学习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安心和沈亦俊也会时不时加入。曾经每天一起工作的一群人，也开始一起学习。当姚梨在学生会的聊天群里看到被偷拍的照片时，第一反应就是：“太配了。”姚梨招架不住大家在聊天群里的揶揄，悄悄抬头看见坐在斜对面的秦牧远也在看手机。
　　完了，他肯定也看见了。
　　他会不会觉得很尴尬，想避嫌？
　　姚梨看秦牧远要放下手机了，赶快收回目光，小动作被安心尽收眼底。
　　秦牧远突然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和试卷，姚梨不由自主手开始卷自己的裙角。心脏随着秦牧远的动作跳得越来越快，姚梨觉得自己真没出息。秦牧远收好桌上的东西，悄悄靠向桌子，安心和姚梨也靠过去，秦牧远压低声音：“我等下有课，你们晚上还在图书馆吗？”
　　安心和姚梨平时没事都呆在图书馆，自然今天也不例外。
　　秦牧远笑笑：“好，那我晚上来找你们，姚老师再给我补习。”
　　姚梨点点头，秦牧远站起身，突然绕到了桌子的右面，又绕过了3个桌子径自朝姚梨和安心的这边走来，姚梨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从左边离开，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秦牧远伸出手放在姚梨脑袋上极快地揉了揉：“晚上见，姚老师。”甚至步伐都没停下来，一切都如行云流水一般，留安心和姚梨在背后呆若木鸡。
　　姚梨第一次被除了自己哥哥以外的异性做如此亲昵的动作，那种触感好像很不真实，一晃即过，她僵硬着转头：“你，你看见了吧？”
　　安心呆住的表情已经渐渐变成了看热闹：“恭喜你，进入了恋爱第二阶段。”
　　“哈？”
　　安心的笑愈发明显：“朦胧阶段已经进阶为旁观者清阶段，也就是，旁人都能看出你们的感情，但是你们自己偏偏还不知道。”
　　姚梨不敢说话，两只手臂伸直了放在桌上，背对着安心趴在桌上偷偷弯起嘴角笑了。
　　整个夏天，姚梨每天在图书馆会抽出一个小时给深受六级折磨的朋友们补习英语。秦牧远也没有再做让姚梨睡不好觉的举动。姚梨心态一向很好，帮助别人，还能顺便复习自己以前的语法考点，就相当于给自己复习了。可能也是这种心态，很多年后的姚梨真的选择了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