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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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摇摆，一夜鱼龙舞。
禅院惠深陷在人声鼎沸中，当视线触及到身侧的白发少年，又身处云端之上，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咚。”
黑色的恶鬼面具敲在禅院惠头上，他方才回过神，五条悯不满地收回手。
“愣什么神呢？”
禅院惠愣愣的，无措地伸手摸了摸额头，不敢再泄露半分情绪：“没什么。”
五条悯蓝盈盈的瞳孔盯着禅院惠，嗤笑一声，突然把恶鬼面具砸在禅院惠怀里。
“戴上吧，省的被人认出来，平白惹了麻烦。”
“多谢。”
禅院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五条悯就是知道他现在很开心，如果要说为什么，他也只能归咎于对挚友的了解。
等到禅院惠戴好面具，抬头就发现五条悯已经冲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奈地叹口气，禅院惠抬腿跟了上去。
再次和五条悯站在一起，是在卖苹果糖的小摊前。少年用纤长葱白的手指扶着面具，弯腰从年老的摊主手中接过苹果糖，银白色的长发散落肩头，马上就要垂下去。
禅院惠眼神一凝，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那一捧银白色的流光。
察觉到的五条悯反应过来，知道禅院惠这是不让头发沾到糖浆，点点头，示意禅院惠放手，说了一声“谢谢”。
但是他没有得到禅院惠的回复，黑发青年默不作声地捻了捻手中的头发，这才放下手中的头发，低声道了句“没关系”。
五条悯：“？”
不是，这个人今天是在搞什么？脑子终于被咒力泡坏了吗？
见五条悯露出了怀疑的视线，禅院惠却不怎么在意，他一脸镇定，仿佛只是顺手一般，捧住头发的那只手揽过五条悯的肩膀，微微用力，把五条悯揽进了自己怀里，刚好让五条悯避开了擦肩而过的人。
“走吧，前边可以吃到和菓子。”
尚未反应过来的五条悯被禅院惠掌控着，带离了这片人群。
等到五条悯看到和菓子时，刚刚禅院惠的反常就全部被抛之脑后了。
粉嘟嘟的点心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木盘里，上面点缀着香草和樱花瓣，精致又可爱。
直接要了一大份的五条悯欢快地吃着，甚至连嘴角沾上了碎屑也没有注意，更别提禅院惠那越来越幽深的目光。
“啊，找到了。”
五条悯眼睛一亮，把点心往怀里一放，突然加快步伐。
禅院惠不得不跟着五条悯加快步子，边走还边提醒五条悯。
“阿悯，先擦擦嘴角。”说着就递过去一块手帕，“你不是学过礼仪了吗？”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五条悯接过手帕，随手擦了擦嘴角，就直接塞进来自己的袖子里，转头朝禅院惠笑了笑，“反正看见的不是只有你吗？你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被五条悯直接的话语弄得面红耳赤，禅院惠现在十分庆幸自己戴了面具，至少不会让五条悯看到自己现在的窘态。
虽然害羞，但是禅院惠忍不住想去猜测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感情。
“阿悯，你就这么信任我吗？”他低声问。
“不然呢？”五条悯语气理所当然地反问禅院惠，“拜托，这天下只有我们才能看到同样的风景，我了解你，你了解我，有什么不信任的？”
“砰砰、砰砰……”
心脏剧烈跳动，如擂鼓，让他整个人都心神巨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原来如此……
我对他、我对他、我对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挚友之情啊！
禅院惠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五条悯，那幽幽暗芒让脸上的恶鬼面具越发慑人。
他就这样注视着，注视着五条悯嘴角上沾上蜂蜜，注视五条悯亮着眼睛挑选福袋，注视着五条悯的双手在明亮的花灯上划来划去。
五条悯正在欣赏大洲来的花灯，精致的画吸引了他的视线，栩栩如生的两只山雀立在花枝上，相依相偎。但由于周围的花灯很亮，加上狐狸面具翘起的弧度，让五条悯无法凑近观看，即使是在六眼的加持下也不过是勉强看清。
五条悯烦躁地咂咂嘴，直接把面具往一侧推，露出了大半张脸，凑近了花灯。
这张脸一暴露在人群中，便吸引了大批视线，甚至离得近的几人纷纷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美人。
这一刻，苍天之瞳映入了人间灯火，明亮的不可思议，微微下垂的睫毛揭开了平安京贵公子沉静如水的一面，白皙的脸颊被昏黄的火光照亮，更显莹润，红唇微启，贝齿轻露，身后脸侧的银白色头发映着荧荧的光，如丝如锦。
碧绿色眼睛把这一切都装入眼里，也装入了心里。
只一瞬，只一眼，欢乐趣。
灯火飘摇，眉眼如画，心跳如鼓。
只可惜……
就这样吧，禅院惠。
他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注视着五条悯，中间明明没有多少人，可是他觉得两人之间已经相隔崇山峻岭。
他心悦他的挚友。
可他的挚友一无所知。
甚至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也不能知道。
无论是禅院家的十影，还是五条家的六眼，都肩负着整个家族，他们没有资格任性。
五条悯说的没错。
他们看到的风景是相同的。
是宽阔庭院下的累累尸骨，是术士巅峰上的孤高浮云，也是红尘人间外的飘然世外。
哈哈。
真可悲啊。
明明你们才有资格一辈子在一起不是吗？
禅院惠眼眸深深，仿佛要聚成一片片的黑暗，面具下的脸早已一片苍白。
抱歉，阿悯。
闭上眼，禅院惠将这份有悖人伦的感情封在身体最深处，硬生生咽下了这块含着刀片的蜜糖。
我们只是挚友就行了。
……
五条悯提着花灯，戴好面具，将银钱递给老板，回身去找禅院惠，却发现他隔着两三个人，就那样看着自己，好像一块沉默的岩石。
逆着人流走过去，五条悯站在禅院惠面前，抬头看着他。
“又怎么了？”
“……”
“惠？”
“……走吧。”
“哦。”
五条悯一步一步跟着禅院惠，但是这会儿不知为何，人流突然增多，两人只好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
巨大的信息量源源不断地流入六眼，五条悯有点受不了，又不想跟丢禅院惠，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拉禅院惠的手。
他抓了一个空。
五条悯张张嘴，又伸出手。
他又抓了一个空。
伸手。
抓空。
六眼紧紧盯着禅院惠的手，可他就是抓不住。
为什么？
为什么要躲开？
五条悯迟钝的大脑疯狂转动，可是他根本没有一点头绪，他根本就看不懂禅院惠今天到底在看什么！
“……惠？”
前方的人影终于停下来，黑色的身影背着光，在五条悯眼前是那么模糊。
“阿悯，我以后没那么时间来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了。”
“……你什么意思？”
聪慧如五条悯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潜台词，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
可就是因为知道才不相信啊！
“你……”
“够了。”
冷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调，让五条悯不由自主地运转起六眼，来辨认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挚友。
可是，就算不用六眼。
仅仅是站在眼前，就足够了。
“禅院家滞留了不少事物，我走了。”
五条悯低下头，怒气在不停地高涨，心脏处传来钝钝地痛感，呼吸都开始紊乱。
他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离开的背影，仿佛自我折磨一般。
站在人群中，白发少年四周杀气四溢，周身咒力明明灭灭，无数次想要当众使用咒力留下禅院惠，可是到处攒动的人头告诫着五条悯——不行。
这群——
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闭了闭眼，站在原地，提着花灯，巨大的情绪起伏让他现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嗤。
真难看啊。
……
仅一步，仅一句，离别苦。
回首何处，空空如也，人走灯灭。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