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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片刻温存 ...


  •   想起谢朗玄今日对待裴时戎的态度,谢归荑一时也顾不得太多,语气匆乱:“别叫我阿耶看见了,先进来!”

      说着就往房门的位置跑。

      她刚跑出去没两步,却听到了裴时戎的声音,很近,是在屋内。

      错愕间转过身去,看见裴时戎立在已经关上的窗前,月光洒落在在他的肩上,颀长的身影投映在了地上。

      “仓促间翻了阿姊的窗子,还望你莫怪。”声音泠泠清越。

      谢朗玄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过比方才更近了些。

      谢归荑怕谢朗玄进她的屋子,只好跑到裴时戎跟前,指着一边的屏风,仰头低声:“你先在屏风后面躲起来,别被我阿耶发现了。”

      裴时戎乖乖地应了声。

      谢朗玄透过窗纸看见了映在窗纸上昏黄如豆的灯影,以及自家女儿倚在门框上的身影,不免添了几分担忧。

      “归荑,还是睡不着么?兰叶说今日傍晚你没有用饭,若是实在心里不好受可以与阿耶说,这事儿还说不定,还要看襄阳王那边如何回应。”

      “襄阳王”这几个字眼落进裴时戎耳中,他不禁一愣。

      是前世那个容质出尘,玉树临风,被时人称作“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襄阳王司马珩么?

      前世裴时戎只与他交过一次手,是他所守的襄阳城被裴时戎围困了三个月后,仍拒不投降。

      弹尽粮绝,襄阳城最终还是破了。

      等他进了城,才发现襄阳早已是一座空城。

      司马珩卸去了沾满鲜血的盔甲,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长袍,提着一柄剑,就等在瓮城入口处。

      彼时的裴时戎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看见司马珩,却也收住了缰绳,睥睨着他:“城都破了,你好歹是个天皇贵胄,怎么不逃?”

      司马珩露出了一个极尽嘲讽的笑容:“襄阳城没守住,是我之失、之过,故宁死而不为俘。”

      前世的裴时戎行军,攻破一座城池后对待普通百姓,纵容手下烧杀抢掠,主将则生擒俘虏,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极尽折磨。

      裴时戎当时饶有兴味地牵着缰绳,与司马珩对视。

      司马珩丝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地目光,挥起手中尚反射着日光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在颈上一划。

      血花瞬间飞溅出了几米远,连裴时戎的脸上也沾染上了温热粘腻的血液。

      他看着司马珩的身体缓缓坠下,脖颈处不断流出的鲜血在地上汇成了一片血泊。

      在他所攻克的城池中,司马珩是第一个以身殉城的,他本以为大梁早都被蠹虫蚀成朽木了,没想到还有司马珩这样的人。

      他当时不理解司马珩的做法,到底是图什么,只是觉得他迂腐,吩咐下属草草葬了。

      等后来谢归荑吞金离他而去,他历经了千帆过尽,才突然明白了司马珩。

      如今谢朗玄与谢归荑提起司马珩,又是什么情况?

      他紧屏呼吸,想听见些有关的字眼,但是两人都没有提到。

      “阿耶不必担心我。”谢归荑中间停了停,想到了借口,才胡乱着搪塞:“我就是没用晚膳,这会儿有点饿了,阿耶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有公事要忙吗?”

      谢朗玄一声轻笑,已经踏上了谢归荑屋前的台阶,脚步声在阒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的,似是踩在了她的心门上。

      “我就知道,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不了解么,阿耶从厨房给你端了你爱吃的糕点。”

      谢归荑透过门缝,果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下就更不好推绝掉谢朗玄了,只好看了一眼屏风,想确认裴时戎到底有没有藏好。

      现下这个时辰,她与裴时戎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任是谁也不免多想。

      谢归荑从里面打开门,看见谢朗玄手中捧着的碟子,忙双手接过,露出一个讨巧的笑来:“多谢阿耶。”

      话是这样说着,人却挡在进门处,并没有想让谢朗玄进来的意思。

      谢朗玄并没有留意床榻跟前的屏风,而是下意识地朝亮着灯地书桌的方向看去,看到满地狼藉时,皱了皱眉:“又撒谎,瞧瞧这到处乱扔的。”

      谢归荑吐了吐舌头:“我这不也是不想让阿耶担心么。”

      谢朗玄看着自家女儿的模样,伸出手替她拨了拨落在耳侧的碎发,“你也别太担心,就如你说的,襄阳王那边不一定会应下来,我也是想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谢归荑眉目间又蒙上了一层阴云。

      谢朗玄知晓谢归荑一时难以接受,也知晓自己多说无益,只是再温声叮嘱:“那你吃点后早些歇息。”

      说完,亲手合上了她卧房的门。

      谢朗玄安慰她的说辞与她下午与谢朗玄说的如出一辙,但她知道,只要襄阳王有一定的野心,就一定不会拒绝。

      被勾起的食欲瞬间消散了下去,只是随手将碟子搁在一旁,在屏风前唤了声:“可以出来了。”

      裴时戎不知晓司马珩到底和谢家牵上了什么,叫谢归荑这样愁容满面。

      只好收敛了自己方才凝重的神色,一脸无知地看着谢归荑:“襄阳王,是谁?”

      谢归荑知晓此事在裴时戎这里是瞒不住了,虽然她并知晓自己为什么从潜意识里就不想让裴时戎知道这件事。

      坐在榻边,看着裴时戎的脸,终于说:“是我的联姻对象。”

      “联姻对象”这几个字甫一从谢归荑口中道出,便犹如一块巨石被用力扔进了本来静水无波的湖泊中。

      不仅在湖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也在裴时戎心中重重一击。

      裴时戎眸中闪过一丝嫉妒。

      他重来一世掩藏身份、用尽手段才能让谢归荑多看他一眼,凭什么他司马珩明明都不曾见过谢归荑,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联姻”,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她?

      他心中名为嫉妒的火燃得愈发厉害,连眸光也变了颜色,手骨被他捏得“咔咔”作响。

      就连心情沉闷的谢归荑都发现了异常,抬起眼问他:“时戎,怎么了?”

      被这么一叫,他才回缓过来,强压下心中的戾气,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联姻?那阿姊,可曾见过他,知道他为人如何么?”

      被这么一问,谢归荑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慌乱了起来:“未曾见过,也不曾了解过,甚至不知道他名什么……”

      “倘若他生得惊尘绝艳,芝兰玉树,待人又谦谦有礼,或许,愿意与你相敬如宾,你该当如何?”裴时戎藏好自己的拳,说出前世自己对司马珩的印象,试探着问谢归荑。

      令他没想到的是,谢归荑却根本不加任何思索地说:“不愿意!”

      裴时戎惊疑,手稍稍松了松,心却被谢归荑提到了喉咙眼:“为什么?难道是怕他无趣?”

      下一刻谢归荑的泪水突然就溢了出来,却没有出声。

      裴时戎心中钻疼,手边又没有帕子,只能笨拙地用手指为她揩去脸上的泪:“阿姊不哭,不哭。是我不好,我不该提他的,叫你难过了。”

      谢归荑知道,不论裴时戎提不提,如果襄阳王真得有这个意思,她是如何都躲不过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就揽住了裴时戎的脖颈。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好,长相、才华、品行,这些都不是原因,我知道自己也许无法主导命运,但是我不想成为一枚棋子,也许我难以逃脱嫁人的宿命,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襄阳王……”

      谢归荑带着哭腔,声音断断续续地,有点语无伦次。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裴时戎失了对策。

      裴时戎看着梦中肖像过无数次的人,如今脆弱地搂着自己,卸下了甚至在谢朗玄跟前都戴着的面具,心中窃喜。

      他很怕这又是自己的梦,是一场镜花水月,只好伸出另一条手臂揽着谢归荑的腰,人往她跟前挪了挪。

      离得很近,他可以听到谢归荑的啜泣声,杂乱无比的心跳声。

      谢归荑意识混乱着,感觉到腰间一紧,就将头埋在了裴时戎的肩窝里。

      “襄阳王出身不好,先帝本来是不想给他赐封地开府的,他能有今天镇守襄阳,全靠着功劳。说他这样的人没有野心,傻子才会信,可一旦能娶到我,就是和建康谢家搭上了线,他想夺储,甚至篡权,都会少去很大的阻力。”谢归荑顺着环着裴时戎脖颈的动作,将重心仿佛都压到了他的胸膛上。

      毫不意外地触碰到了他的伤口。

      裴时戎皱了皱眉,却没有松开怀中人,手臂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几分。

      于谢归荑而言,却好像是有了渴求已久的安全感。

      “而我们谢家的叔伯打得什么主意呢……”

      谢归荑的声音因为布料的阻挡,变得闷闷得,不知道说了多久,突然没了声音。

      裴时戎就这么揽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这样,便是极大的满足了。

      怀中的人好像睡着了,裴时戎唤了好几下都没有应声。

      他弯了弯唇,将人抱到榻上,看着谢归荑滑下来的泪水,他突然很想替她吻去。

      但还是忍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片刻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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