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法利特女武神》斋心

9、安吉拉

　　引人注目的组合，是一位贵族小姐和她的骑士，以及一位向她们搭话的黑袍男子。

　　柏丝菲丽扯了扯科妮莉亚的袖子:“那是魔法师吗？”她指的是那位双手抱着书的黑袍男子。而之所以这样认为，很简单，一来他穿着传闻中与魔法师别无二致的法袍，二来是因为他有一本对贵族来说都特别珍贵的书籍。

　　“据我所知，魔法咒语都是书写在羊皮卷轴上的。”科妮莉亚说不清这个“据我说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这在她的认知里是根深蒂固的。

　　“想想吧，要是有人能拥有这样一本满是咒语的魔法书……”她故作神秘地引导。

　　“那岂不是想诅咒谁就诅咒谁！”柏丝菲丽惊叹连连。

　　“的确可以这样理解。”科妮莉亚嘀咕，“我本来想说，他的财富大概可以冠居帝国之首了。”

　　“那位魔法师是想提前收入这位贵族小姐做弟子吗？”吟游诗人的故事开始让她的脑子浮想联翩，“你说，我去毛遂自荐怎么样？”

　　“不怎么样。”科妮莉亚仔细观察路人对这对组合的反应，他们像是对这情景完全视而不见了。

　　她冲小向导招招手，后者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那双擦得干干净净的小手里多出了几枚让人心花怒放的铜币。

　　“那个穿黑袍的人你认识吗？”

　　小男孩先是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

　　柏丝菲丽着急道:“你到底认不认识呀？”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在开船日这几天一直守候在码头。”小男孩道，“在这边讨生活的人都见过他。”

　　“他会不会是魔法师？”

　　“不可能。”小男孩笃定地否决，“哪有一位尊贵的魔法师会这样低声下气。”

　　四人将目光对准黑袍男子，后者虽说没有小男孩说得这么夸张，但也绝没有魔法师那般心高气傲。他像是在耐心劝说那位贵族小姐什么。

　　视线回到小男孩身上，他道:“我先前听了一嘴，他说他叫约翰，来自一个组织……好像是叫光明教会，他每天都会在码头上给那些搬运工开解烦恼。”

　　“开解烦恼？”

　　小男孩挠挠头毛，绞尽脑汁地回忆:“我主仁慈什么的，他说凡是信仰光明神，神必会有所回应。”

　　“光明神是什么神？”柏丝菲丽插嘴，“就连创世神都未必说过必有回应。”

　　小男孩接着说:“本来码头上的搬运工辛苦劳作，仍避免不了被包工头克扣工钱。他们的苦闷不为人所知，这些日子来了这样一个好人肯听他们诉苦，他们很感激。”

　　“你知道，每年一到西尔瓦诺的招生季，霍华德堡必然被四面八方的人群淹没。这位自称光明教会的传教士转眼就去贵族跟前转悠了。”小男孩差不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劲，好像充满了对贵族的不屑一顾，但眼前的贵族并没有太过在意。

　　于是，他静下心神道:“我认识的搬运工老乔治想继续找他诉苦，传教士不以为意，他说光明神要他去为贵族排忧解难。”

　　男孩后半段的说辞几乎毫无情绪波动，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他为老乔治愤愤不平。

　　贵族没错，错的是那位无底线的传教士。

　　科妮莉亚嗤笑一声:“菲丽，你猜得到我的烦恼是什么吗？”

　　柏丝菲丽眼波滴溜溜一转，凑上前悄声细语:“你的烦恼是，迪安杰洛.斯托卡娜会不会不喜欢你。”

　　回答她的是屁股上的一巴掌。身后两位骑士矜持地转移视线，故作对街边的某个摊位感兴趣的样子。

　　“科妮！”

　　科妮莉亚哼哼两声，转而问小向导:“其他人吃他这套吗？”

　　“我记得他被几个骑士大人驱逐过几次。”小向导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尽数告知后，欢天喜地地拿着自己的报酬走了。

　　四人站在码头上，迎着海风继续等待那位传教士的结果。不过事情的转向似乎和他们预料的走向不大一致，那位贵族小姐的表情从忧郁变成了惊喜，她甚至让自己的骑士单独离开了。

　　科妮莉亚一向懒散，但遇到这类坑蒙拐骗的勾当，她又极富正义感，总想让事情顺着好的方向走。

　　“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她迅速走向不远处的两人。

　　“小姐，我刚才迷路了，不过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都打听清楚了。”科妮莉亚接近两人时，特意加粗了自己的声线。

　　她知道自己这身打扮可能有些不伦不类（说得不好听就是不男不女），她竭力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一个忠心耿耿的男仆。

　　那位贵族女孩嘴巴张了张，不着痕迹地在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和脸蛋上逡巡片刻，就聪明地猜出了她的来意，便也配合地点头:“我的仆人刚才去为我打听了谁是这里最高明的医师，加上您，我想我母亲定能早日康复。”

　　“戈尔德小姐，再高明的医师也不能和我主相提并论。”叫做约翰的传教士不悦地反驳。

　　科妮莉亚假装无知道:“你的主人是谁？”

　　传教士骄傲地抬起下巴:“传说中的光明神。”

　　“可是我只听说过创世神，你的主人光明神是哪里来的？”这就是她的好奇所在。

　　“你不能对我主出口不逊。”传教士皱着眉头，“祂是创世神最钟爱的孩子，是执掌世间光明的神祇。”

　　“执掌光明权柄的神祇，祂会亲自降临为夫人治病？”若说世间有这样一位神祇，她姑且会相信，但让一位神祇降临她是万万不信的。

　　戈尔德小姐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传教士，刚才对方确实是这样说的。

　　“我主的仁慈将传遍世间，祂引导信徒掌握祂的力量代行职责。”

　　“你的意思是你会治病？”兜了一圈，原来是一个说大话的骗子，科妮莉亚丝毫不怀疑，到时候这位传教士又会说一些恐吓人的鬼话来欺骗可怜的女孩子。

　　“我主慈悲，祂赋予祂的信徒治愈世间一切伤病的力量。”

　　也许是他坚定的声音感染了戈尔德，后者逐渐产生了动摇。科妮莉亚转了转脑袋，小声冲身边一位包扎着手腕的平民道了歉，对方接过她给的铜币，莫名其妙地被她拉入这场没有硝烟的争论。

　　她指着这位受伤的人道:“这样的伤口也能治愈？”

　　“当然。”也许是被她不信任的眼神所激，传教士立即决定展现一番奇迹的力量。只见这位身穿法袍的教士手握书本，虔诚地低下头颅祷告:“请主赐予我治愈眼前伤者的力量。”下一瞬，柔和的乳白色光团缓缓包围住伤口。

　　周围的人逐渐停下脚步，无不神色震惊，尽管临近西尔瓦诺，但他们几乎从未见过魔法的真迹（对所有人来说，魔法和神迹无甚区别）。传教士睁开眼睛，自信地指着伤者的手腕:“神已经治愈了你。”

　　伤者慌慌张张打开胡乱包扎的粗布，原本长着手的手腕处是一道无比巨大狰狞的伤口，现在伤口消失了，平滑的肌肤上只有干涸的血液在诉说着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

　　戈尔德小姐眼神微亮，下意识上前的步伐却被科妮莉亚脱口而出的话半路截胡。

　　“咦，手没长出来？”

　　场面一静，跟着群众一起来的柏丝菲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使得原本沉浸在神迹中的围观群众脑门一凉，莫名觉得很有道理:这神迹不太神呀。

　　传教士错愕地张大嘴巴，他绝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一张方脸顿时气到憋红:“我主能治愈世间一切伤病，他的伤口已然修复如初！”

　　跟随在柏丝菲丽的骑士长开口道:“只是伤口愈合，却没有断肢再生。”

　　沉稳的男低音不自觉让周围的人点头，柏丝菲丽也在一旁帮腔:“显然你夸大了你主的威力。”

　　传教士气愤，却也无法反驳:“既然我主都无法治愈贵夫人的疾病，那就请贵夫人另请高明吧。”

　　传教士愤怒的背影不值得人同情，更何况现场还有人比他更加愤怒:“光明神如果慈悲的话，他早该在老辛巴断腿之后施展神迹，我们也不用看着他活生生地流血而死。”

　　“对！”

　　“他还假惺惺地安慰老辛巴的妻子。”

　　一场闹剧在戈尔德的骑士带着马车队到来的时候落幕，她对自己的骑士摇了摇头:“刚才的那个人并不能治好母亲。”不仅治不好，可能还另有图谋，而治愈系的魔法西尔瓦诺不可能没有。

　　“谢谢你。”戈尔德看向科妮莉亚，“我叫安吉拉，安吉拉.戈尔德，来自巴顿公国。”

　　“我是科妮莉亚.冯，这是我的好友柏丝菲丽.道奇。”

　　“很高兴认识你们，”安吉拉看上去兴致不太高，“抱歉，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我原本以为我母亲的病情有希望了。”

　　科妮莉亚不好意思地戳戳脑袋:“或许你可以换种思路，西尔瓦诺近在眼前，那里的魔法师那么多，你总会找到有本事的人。”

　　“你说得对，说不定还能找到真正能做到断肢再生的人。”安吉拉想到刚才的伤者，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说到断肢再生……”科妮莉亚脑海里灵光乍现，“树木被砍伐之后，树墩上不也会长出嫩枝吗？这是不是另一种断肢再生？”

　　“你的意思是……木系魔法？”安吉拉激动地一下子握紧拳头，“对啊，木系代表生机，我只要找到木系魔法师，说不定母亲的病就有希望了！”

　　木系代表的生机和光系代表的治愈显然是两种概念，疾病的治愈从根本上是补充生命力，光系则是治愈一切伤口，二者虽不同源，却都是伤患者的福音。只是那位自称光明传教士的人，人品不大好，脑子也有问题。

　　安吉拉的骑士忍不住开口打击:“小姐，吟游诗人好像没有唱过哪个英雄是木系法师。”

　　“精灵呀。”柏丝菲丽一听到吟游诗人就激动地加入聊天，“每个精灵都是天生的木系法师，区别在于他们可能另有其他主修魔法。”

　　科妮莉亚无语，这位倒是把传说故事了解得详细透彻。

　　“可是近几十年来大陆上都没有精灵走动了。”安吉拉忧心忡忡，对她母亲的病情她已然有了信心，因此也就愉悦地和他们讨论大陆上的传说。

　　“不，还有一个！”柏丝菲丽伸出食指，神秘兮兮地道，“他就在西尔瓦诺！传说他的母亲是一个精灵，几十年前她和斯托卡娜的王子相爱了，之后他们生下了爱的结晶。”

　　“迪安杰洛.斯托卡娜！”安吉拉捂住嘴巴，真不敢相信，还有人跟她一样对这个传闻深信不疑。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找不到其他木系法师的话，可以碰碰运气去找斯托卡娜。”柏丝菲丽为自己的出谋划策点赞。

　　“你说得对，这是一个很可行的方法。”

　　科妮莉亚隔着衣服摸摸自己的口袋，也许到时候她也可以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