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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箭破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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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碧茶楼
临江王和李战分坐对面,红鸾和莫怀远身后相陪。
杜若抬手嗅了嗅清茶,道
“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与你坐着喝茶”
李战靠着椅背,慢慢斟茶
“世事无常”
杜若鹰眸略略看了看绷着脸的红鸾
“先锋将军也是一如当年”
李战微微一笑
“上好的雨前,尝尝?”
杜若握起茶杯
“以茶代酒,敬战将军战功赫赫,权倾天下”
“却之不恭,回咱们终于套上狗链,和生死仇敌握手言笑”
杜若脸上难看,李战若无其事。莫怀远看了看红鸾,胸口上心脏处的旧箭创隐隐发痛起来,要说他们除了仇,还真没什么好说的,都说真英雄惺惺相惜,其实这句话也不假,只是惺惺相惜的时候很短,咬牙切齿寝皮食肉的感觉太强。
杜若啜了口茶
“李战,你的性格真是不讨喜”
李战嘿嘿一笑,莫怀远陪笑道
“听说战公主身体不太好?”
红鸾突兀开口
“揍你绰绰有余!”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李战放下茶杯突然哈哈大笑。杜若青着脸,莫怀远一言不发,他和红鸾见过面不多,通常是两军对阵,惊鸿一瞥。
唯有一次,狭路相逢,红鸾一箭射中他的胸口,那是他生命中难以回首的一次大败,他带箭而逃,而红鸾违抗军令一路追杀与他。
那才真个是亡魂丧胆,草木皆兵。
按说,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加熟悉对方的了,熟悉到日日夜夜琢磨着什么样的细节能够要对方的命。
那一次,是杜若救了他。围了红鸾。
那女人金甲红袍胭脂马,就昂然站在山坡上,生死之间面不改色,当得起巾帼英雄。
她说,平生最恨他这种玩弄心机的小人,见着就必杀。
那一次是李战救了她。
按说,他们之间的往事不少,但是没有一件能够拿出来说笑。
李战收了笑
“临江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杜若笑了笑
“漂亮的”
李战眨眨眼睛
“那不错,您看您远道而来,本宫也没招待一番,如此也不像话了些,晚上可要给些面子,就是不合您的意,也不要甩袖就走啊”
“不敢”
下午时光,不尴不尬,李战笑得莫测高深,杜若鹰眸警惕十足,等出了洗碧茶楼,莫怀远的头都有点晕了。
李战也不含糊,直接将杜若请到春风楼。
老鸨看到她和红鸾脸色一僵,红鸾将眼一瞪,杀气满溢,李战不以为意,抛出一锭银子,笑道
“妈妈,见无颜”
一行人走到雅阁,不一会儿,便有人推门进来。莫怀远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杜若的眸子紧紧的盯在无颜的脸上。
李战呵呵一笑
“怎么样?在下的招待,临江王还满意?”
杜若回了神,狐疑的看向李战,李战振衣而起
“在下这就不打搅了,告辞”
杜若站起身来,冷道
“李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战一哂
“你也知道,我向来直来直去的,很少背地里搞鬼。心意我到了,领不领可就是您的事情了。”
语毕,李战甩袖而出。
走到大厅,红鸾伸臂一拦,低声道
“殿下”
李战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红鸾抿了抿红唇
“殿下,您真的将邓黎推给杜若,您就不怕,她会杀了杜若么?”
李战莞尔
“青楼的花魁刺杀临江王与否,与本宫何干?若真是出了事,叫宗正寺来查好了”
红鸾娥眉一蹙,还未说话,旁边凑上来一个醉醺醺的登徒子,伸手拉红鸾的袖子,红鸾冷哼一声,将手一甩,那小子横着飞了出去,轰得一声撞翻了一张大圆桌。
老鸨哀叫一声。周围呼啦啦的围上来一大群官宦子弟,个个横眉立目,满脸骄横,指挥随行的家奴上来围攻。
李战毫不在意的整整衣袖,择了个桌子坐下,从小锦囊里取出些小巧的水果糕点,竹筒清茶来,一边慢慢品尝,一边看红鸾冷着一张妩媚的脸暴打各府家奴。
用了一半儿,门口一声暴喝,李战抬眼一瞟,连城兰一身黑衣带着部将冲了进来,尽皆将人拿住,李战一伸手,将手中的翠玉竹筒砸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
连城兰转过来,还是当年那双温柔的眼睛,还是当年那样儒雅的五官,看在眼里,心里除了后悔,就是难堪,李战厌烦的皱起眉
“连城将军,礼数都忘了么?”
连城兰盯着李战慢慢的屈膝跪下,李战把玩着一枚贡果
“是连城家的家教不好,还是连城家认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
连城兰眼神复杂的看了看李战,慢慢地垂下眼睛。
那边官宦子弟里有人冷哼一声
“米粒之珠,也放光彩!”
话音未落,这楼里突然从天而降十二个黑衣人,手执利刃,将李战团团围住,李战心情甚好的撇撇嘴,岂料红鸾未动,门外一声轻喝,白羽箭来清风楼顶上悬的花枝吊灯应声而落。
李战将手中贡果一扔,轻轻踢了脚桌腿,连人带椅向后平移出数尺。
碧鸾带着手执弓箭的段瀚冲了进来,身后跟着跑的官袍飞散的京畿守备。
李战轻轻一挑眉
”哦,卢大人“
卢大人一脸要死不死,飞扑过来,五体投地。李战偏头不屑
“盛名之下其实难附啊,卢大人”
卢横连连磕头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李战脸色一变
“知道该死怎么不去死?!”
那一夜,段瀚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卢横被活活勒死,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奴被随后赶来的大理寺执行官硬生生的用板子打死。
那十二个黑衣死士被废了武功,挑断手脚筋脉,既定凌迟。
李战的目光在安静起来的众人中扫过,伸手一点,便把那出言不逊的死士主人点出来,着人带回大理寺彻查。
春风楼一地残骸,宾客散尽。
当然这是已经移架小凤阁的临江王所不知道的。
行刑完毕,已经是深夜,李战拍了拍手站起来,预备打道回府。一直沉默的连城兰突然站了出来,阻住去路,李战眉间一挑,红鸾立刻上前一步,呵斥道
”滚开!!“
连城兰抬起眼,灼灼的灯火中,一室鲜血之上,这个人十足干净,白衣黑甲,面越加白,那双眼越加黑,柔软谦和,丝绒一般的温柔。
红鸾忍不住想,果然是军中第一儒将,这等风采,着甲便暗蕴英气,白衣便是翩翩公子,怪不得当年连李战都对他倾心。
可惜时至今日,殿下恐怕想起这个人都会觉得厌烦。不然就凭连城家在开国之中的作用,他的嫡子连城兰,怎会仅仅是个守卫京城的都尉。连城兰意识到李战眼中的厌恶,眸子黯淡下来,垂下眼睛,恭敬道
“还请贵人三思”
李战满脸困倦,随意挥了挥手。红鸾便伸手推开他。
可不知怎么,明明一干人等都走快出春风阁了,偏偏连城兰执拗的跪在地上,高声道
“恭请贵人三思!!”
李战撑住段瀚的手,弯腰上车,动作微微一顿,冷声吩咐
“红鸾,教教他规矩”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红鸾甩了连城兰一记清脆的耳光,将全京城女人都爱慕的脸打偏到一边,脸上红肿一片,嘴角隐约见血,连城兰固执道
“请贵人三思!”
红鸾甩手又是一记耳光。连城兰跪在地上,看着李战的马车滚滚的驶离,费力的闭了闭眼睛,抿住嘴唇。
红鸾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