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调查录》虚夜凝月

32、背叛者

　　于是，势态演变成我和艾瑞斯、柯尔特三人一起行动前往位于‘星月’剧院的命案现场进行搜查取证的奇特场面。
　　不知理由，我总觉得现在的情况未免有些熟悉过头了，若这个时候他出现在这将会是绝杀。
　　“呼，好累。”
　　柯尔特一到达现场，就立即找到一个面向舞台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原地休息，身体虚弱地缓和呼吸。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舞台背景以及其他人的行动尽收眼底。
　　“调查官大人的体能似乎不太好，这样频繁外出调查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吧。”
　　艾瑞斯语态平和地问。
　　“多余的事别问。”
　　柯尔特身旁的执行官立即厉声阻止道。
　　“凡事皆一体两面，不想阻止危险因素发生的最佳办法即是遏制发生条件。”
　　柯尔特回答却又像是没回答般打起了谜语。
　　“调查官大人真是不太轻松。”
　　“因为总有一群不惜以身犯险也要触碰‘禁忌’的人。”
　　“确实令人困扰，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星月’剧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艾瑞斯又进一步提问。
　　“外人无权知道案件内幕。”
　　另一位陪同的执行官神色凶恶地说。
　　“哦，你不知道‘星月’剧院昨日开演阶段发生了什么吗？”
　　少年调查官的目光牢牢落在艾瑞斯身上。
　　“我们只从事后的小道消息听说剧院的主演丧命，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
　　艾瑞斯露出无奈的表情。
　　“姑且认定是这样吧。昨日我们收到‘星月’剧院疑似会发生事件的警告所以派了调查人员提前潜伏在这儿，本以为这样犯人就会夹出尾巴逃走，但没想到犯人竟会明目张胆地当着调查人员的面杀人。”
　　柯尔特表情淡然地吐露一些案件内幕消息。
　　“但也可能是犯人并不知道有调查人员潜伏在这。”
　　我自然地插入他们之间的对话。
　　“不，我们在受害者演出服内找到了意外的‘东西’，而且在封锁现场调查时也在调查员身上找到了类似的‘东西’。”
　　柯尔特在身旁两位脸色发青的执行官注视下毫不在意地向我们透露道。
　　我瞬间理解了柯尔特话中的含义，‘东西’应该指代被调查局禁止持有的‘违禁品’。
　　而‘违禁品’会事后出现在受害者以及调查人员身上，意味着案件相关者非但能近距离接触到受害者，甚至能在封锁现场调查前后找机会把‘东西’塞到调查人员身上。
　　此外，假使‘东西’是在命案发生前就放进调查人员身上，说明案件相关者很可能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调查人员身份。
　　“这次犯人真是明目张胆。不过，以少年调查官的实力绝对能马上就搜捕到犯人吧。毕竟少年调查官充当着调查局的名望。”
　　艾瑞斯笑道。
　　“名望啊，很抽象的概念。罢了，如你所言，为了调查局的名望要认真起来调查现场了。”
　　柯尔特休息够似地起身，仍旧小步地拽着我走上舞台正中央，艾瑞斯同样跟在我们身旁。
　　在我印象中受害者从舞台上方从天而降正好就倒在舞台正中央的位置，现在虽然受害者尸体被运走但现场还是能隐约看见残留的暗红色血迹。
　　“死在舞台正中心，真是壮烈的死法。”
　　艾瑞斯平淡地给出了这般评价。
　　“呼，无论死法如何冷冰冰的尸体总是会让普通人退避三舍，哪怕是少年调查官也不会喜欢隔三差五地触碰死物。”
　　柯尔特回答道。
　　“很有道理，尽快解决案件为死者讨回公道才是少年调查官的本分。”
　　“呼，大概吧。虽然我对‘绝对的正义’不是很感兴趣。”
　　年纪相仿的两人一来一往、一唱一和，在旁人看来竟会宛如好友之间的交心。
　　“调查官大人，请问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当着两位陌生执行官的面，我看场合地选择这个称呼。
　　但那位调查官偏偏不识场合地说，“叫柯尔特就行，太死板、拗口的称呼我不太喜欢。”
　　“卡尔·凯布是死于外部冲击导致的心脏破裂、几乎是当场毙命，凶器是事先固定在天花板加装了定时器的弩。”
　　弩是指专门用来固定弓箭射出的工具。
　　还加装了定时器，所以犯人是事先就把弩调整好准确的角度固定在天花板，等到开演时间一到定时器相应启动，介时固定在弩上的弓箭便会直直射穿受害者的心脏。
　　若手法是这样，那最有嫌疑的人……
　　“调查过剧院的内部工作人员吗？”
　　艾瑞斯立即察觉到了突破点问。
　　要说谁能有机会把凶器提前安置在那个位置就属内部工作人员。
　　“找到一个目标，但那个人似乎只是临时工，来剧院只有一周时间，就连剧院里的人都不清楚他的来历，留下的个人信息和住址也全是假的。”
　　“有从作案工具里找到什么线索吗？”
　　“很遗憾，那些东西都没有检测到任何指纹或者其他痕迹，恐怕是黑市上流通的东西，也无法轻易查明来源。”
　　柯尔特态度松懈地道出他们目前的内部调查消息。
　　“这次的犯人很难缠。”
　　“嗯，对比在沃索克镇犯下一连串案件的‘弃子’，这次的‘棋子’难搞多了。”
　　柯尔特点头赞同。
　　“西里奇大人，请勿对外人说过多的话。”
　　陪同的执行官再度温声劝阻这位让人头疼不已的少年调查官。
　　执行官对于隶属于调查局的少年调查官的刻板印象都是沉默寡言、直觉敏锐，满脑子堆满‘推理’、‘破案’以及‘犯罪’知识的调查局工具。
　　像柯尔特·西里奇这种性格古怪、办案不按套路、不守流程，甚至有时无视规定的少年调查官他们是第一次见、也应付不来。
　　另外，这位少年调查官一起带来案件现场的其中一位少年也令他们十分在意，他们能稍微从那个能与调查官对话且胆大心细的少年身上看出他同调查官的相似之处。
　　刹那间，一个曾在调查局内部听到的传言浮现在他们脑海。
　　据说调查局除了培养的少年调查官外，还会另从调查官之中挑选出几位更加优秀的精英作为‘无限制条件’、‘可以自由行动’的‘潜伏者’，不过代价是……
　　“他们也算是相关者并非局外人。”
　　柯尔特基本懒得对脑子转不过弯的执行官过多解释。
　　“卡尔·凯布遇害的时间是？”
　　艾瑞斯明知故问道。
　　“开演后的30分钟，差不多昨日下午的三点三十分。”
　　一听这句话我的心率止不住加快。
　　我们昨日是在开演前几分钟离开‘星月’剧院，我非常肯定在临近三点整我们离开的当时卡尔·凯布就在我们眼前遇害。
　　柯尔特作为调查案件的调查官不可能不知道或者记错受害者的遇害时间，所以他是为了试探我们才故意说出错误的案发时间。
　　一旦我们指出柯尔特的错误，恰恰证实我们在案发时间人就在剧院现场的事实，并大大加重我们三人的嫌疑。
　　果然，少年调查官绝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面对这种局面的最佳解决办法无疑是……
　　“在演出途中用箭射杀被害者吗？这么一来安排和设计整场演出的演员走位的相关人士也有很大嫌疑。”
　　艾瑞斯脸色平常地顺着柯尔特错误的讯息分析道。
　　“嗯，我们也怀疑过。不过现阶段没从他们身上调查出什么。”
　　柯尔特无精打采地叹息。
　　“话说我们好像一直没能见到另一名少年调查官大人。”
　　艾瑞斯倏然话题一转。
　　“哦，你们之前见过缇诺伊前辈？”
　　柯尔特略带怀疑的视线逐次望向我和艾瑞斯。
　　“昨日正午过后，在‘辉明’办理入住手续时偶然间看见的，之后就一次也没见过那位调查官大人。”
　　“呼，‘来无影去无踪’是缇诺伊前辈一贯的作风。老实说就连我有时也跟不上缇诺伊前辈的办案思路。”
　　柯尔尔特百般无奈地述说自己与另一位调查官的相处情况。
　　“听起来他是一位实力很强的少年调查官，但你们为什么没一起行动？”
　　我好奇地提出合理的疑问。
　　“缇诺伊前辈办案时一向喜欢独来独往，非必要情况基本不与他人接触，除了最终结案是汇报外中途也不会过多透露自己的调查进展。打个比方就是像块呆板的木头一样让人提不起兴致。”
　　柯尔特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地调侃另一名少年调查官。
　　由于柯尔特是正面面对我们，所以他应该没能第一时间看见正板着一张脸不声不响地从他身后往我们的位置走过来的另一名调查官。
　　“西里奇大人……”
　　身边的执行官替柯尔特尴尬地用眼神暗示。
　　柯尔特一转身便撞上另一名少年调查官带点冷淡的视线，但他却偏偏能像无事发生般朝这位前辈问候道：“缇诺伊前辈是已经调查完自己手边的案件了吗？辛苦了，有何收获？”
　　“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现阶段的调查进展，你终归只是临时的‘协助者’。但是你居然会把无关人员带来案件现场，不得让人质疑你身为调查官的办案方式。”
　　少年调查官说这句话时只是浅浅地看了我们几眼，而且他的目光让我产生一种他虽然表面上是看着我，但实际上是透过我洞察别处的错觉。
　　不，他或许是真的没注视和在意其他人的存在。
　　若想从零开始了解一个人首当其冲的是观察那个人的外表，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银色短发仿佛每一根都规律的落在自己的位置，浅绿色的双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彰显调查官身份的那套制服从头到尾平整地挑不出一丝褶皱，以及脚上那双擦得程亮的纯黑色皮鞋。
　　从上述种种的迹象可以分析出这位少年调查官一丝不苟、严谨的个性。
　　“调查官大人误会了，我们是因为可能曾经见过犯人的样貌和为了洗清自身的嫌疑才会出现在这。”
　　艾瑞斯细心地向少年调查官解释。
　　“就是这样。而且带嫌疑人重返现场在破案流程中是被允许的。”
　　柯尔特神情慵懒地接着艾瑞斯的话说。
　　“无论你想干什么勾当，别妨碍我，潜在的‘背叛者’。”
　　他浅绿色的双眸冰冷地望着柯尔特。
　　对方不满地哼了一声，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回应，“你这话倒也不是完全错误，但这么不留情面还是挺伤人的。缇诺伊前辈难道从未抱持过一点质疑？哪怕仅不过一秒。”
　　“我只贯彻‘规则’，其余的事与我无关。”
　　“缇诺伊·艾沃德前辈不愧是名副其实的‘正向者’，其他调查官有必要向你学习一番。”
　　柯尔特虚情假意地称赞，并轻拍了拍手。
　　“油嘴滑舌对我没用，收起你那副伪装，‘掉队者’。”
　　缇诺伊十分不给面子地拆台，空气中掺杂着一丝火药味。
　　旁人缄口不言地观察两这两位少年调查官之间的明里暗斗，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先放一边，缇诺伊前辈回来第一现场打算做什么？你现在应该在调查‘耀悦’爆炸事件。”
　　柯尔特终于想起谈正事。
　　“就在十分钟前，调查人员从爆炸现场残留下来的爆/炸/物残骸中检测到了一枚残留的指纹。然后经由数据库对比找到那枚指纹的主人。”
　　缇诺伊边说边神色淡漠地从自己身上掏出万/能/钥/匙一下解开拷在柯尔特左手手腕上的手铐。
　　一秒后，在场所有人听见‘咔嚓’两声响。
　　缇诺伊再次从身上掏出银灰色泛着寒光的金属质感手铐，当着所有人的面瞬间拷住了柯尔特的双手。
　　“虽然我也不希望这么做，但检测结果显示那枚指纹是属于调查局名下的调查官——柯尔特·西里奇。”
　　缇诺伊一字一句地向包括柯尔特在内的在场所有人宣布了这一调查结果。
　　“艾沃德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两位新协助柯尔特的执行官直接被他的举动差点惊掉下巴，再怎么说少年调查官是案件的重大嫌疑人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在调查局推行‘特调令’并创建体制20多年来，调查官被认定为‘犯罪者’更是史无前例。
　　“调查结果就是如此，你有什么想辨解的吗？”
　　缇诺伊用审视犯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柯尔特。
　　被当做重大嫌疑犯、双手戴着手铐的少年调查官却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轻蔑又自嘲地轻笑了好几声。
　　“原来是这样，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看来我被麻烦人物缠上了。”
　　“不准备自证清白？”
　　缇诺伊眼神冷凝地打量着柯尔特。
　　“可惜没办法。”
　　柯尔特无奈道，脸上还是一副毫无波动的淡然表情，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正被当成案件的重要嫌疑人。
　　“柯尔特·西里奇涉嫌参与‘耀悦’爆炸案件，现暂停调查官的所有职权进行拘留并没收相关通讯以及其他工具。”
　　缇诺伊不多说废话地对身后陪同的执行官下达指示。
　　“遵命，失礼了，西里奇大人。”
　　协助缇诺伊的两位调查官逐次上前，举止还算十分恭敬地检查并没收柯尔特的随身物品。
　　我在一旁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们从柯尔特身上没收的工具中有一把钥匙，因为之前用过，所以我很清楚那是这副手铐的钥匙。
　　果然柯尔特之前说钥匙没带在身上是假话。
　　“把嫌疑人带回去审讯、协助的执行官也同样，至于其他无关人员赶紧自行离开命案现场，这里可不是局外人能够随意进进出出的公园。”
　　缇诺伊下达完这项指令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地转身离开，柯尔特被两名执行官一左一右地看守着跟上，剩下的两位执行观者同时面色铁青地跟在他们身后。
　　转眼间，除了不远处留在现场的调查人员，只剩下我和艾瑞斯两人懵懂、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过短短几分钟之内，事态的发展突然急转直下，几乎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洛斯奇，我们走吧。照目前的情况看，我们在他们眼中已经无关紧要了。”
　　艾瑞斯很快缓过神凑到我耳边说道。
　　于是，艾瑞斯牵着我、准确来说是抓着另一头松开的手铐和长链，两人迅速离开了‘星月’剧院。
　　我被艾瑞斯拉着走上街道，迷茫地望着被艾瑞斯攥在手心里的手铐和铁链。
　　为什么总感觉这一幕有点奇怪，就好像……
　　“艾瑞斯？”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先找个地方想办法把手铐解开不然会很碍事。”
　　艾瑞斯语调平缓地回答，拉着我走进了距离‘星月’剧院几百米外的街区角落一家外观毫不起眼的小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