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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偏不端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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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仙女,小殿下身为皇孙,身份何其尊贵,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师傅往萧予清手指的方向看,没有看见任何人在。
这孩子向来顽皮,这也估计也是像以前一样,随口说着的玩的。
“二殿下既然不想扎马步,那就绕着武场跑几圈吧,舒展一下筋骨。”
萧予清被罚跑圈,身为兄长的萧予鸿向来与弟弟一同受罚,而几个伴读要陪殿下受罚,所以练武场上就可以见到几个小少年围着跑圈,一个都不落下,各个都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哥,我刚刚真的看见仙女了,仙女身边还站着好多人呢,都穿着宫女的衣衫,肯定不是眼花了,就是一转头人就不见了,我真的没撒谎。”萧予清声音稚嫩,小脸红扑扑地解释着。
“嗯,我知道你不撒谎。”萧予鸿相信弟弟没必要撒谎,他不好奇萧予清看见的人是谁,他只关心这几圈什么时候能跑完,他有些累了。
每次弟弟犯错,他都要一起受罚,双生子共患难,这是皇祖父对他们立下的规矩,萧予清这个月已经被罚五次了,萧予鸿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下次父王盘问弟弟为什么犯错时,他要想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皇祖父说他是哥哥,是皇长孙,他和其他的皇室子孙不一样,需得承担起维护弟弟的责任。
尽管人不大,但他要操心的事可不少呐!
*
檀青将姜挽送到了宫门就回来复命,她陪姜挽出门时是正午出头,一趟走下来,回来的时候还没过一个时辰。
江皇后诧异檀青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开口询问两句,得知姜挽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孩子,并没有主动接近,她虽然惊讶于姜挽的识相,但有些不解。
“看见了孩子连话都没说一句就回去了,这可不像是姜挽的性子。”
按姜挽攀龙附凤的种种行为来看,她应该会极力与两个孩子亲近,为自己寻求稳固靠山才对,毕竟孩子确实是她亲生的,将孩子作为底气无可厚非,深宫里的女人生活不容易,孩子要占大多半时间。
檀青点头,将姜挽的行为举止,一路上的谈吐交流都徐徐道来,说完,有些欣慰道:“奴婢瞧着,那姜娘娘确实和四年前不同了,说话办事有很大的长进,中途遇见了凌大人也没有失礼惊慌,颇有端庄姿态。”
“是啊,本宫也觉得她长进了不少。”江皇后倚在软塌上,想起姜挽身边的那个侍女,笑着开口,“依本宫看,应该是那个叫玉宁的侍女起了大用处,那玉宁可是淮儿身边的人,曾经也是心腹女官,现在被调到姜挽身边看管着,对姜挽言行多有管束,定是淮儿的意思。
当年本宫要晋姜挽的位分,他说什么也不肯,执意要将人送到云华行宫去修养,本宫还当他是彻底放弃了姜挽,将她撵地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现在看来,他为了两个孩子的生母上得了台面,这样安排是另有深意啊。”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将那么嚣张跋扈、不知所谓的姜挽脱胎换骨,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想来玉宁确实在将姜挽身上下了苦功夫,没少教导管束。
就算不喜欢,淮儿到底是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给姜挽一个体面,若是生母上不了台面,以后鸿儿和清儿如何自处呢,少不了被世人议论。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不让娘娘操心这些,实在孝顺体恤。”檀青十多岁就跟在江皇后身边伺候,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人,她很清楚太子殿下的为人,恭维都是真心。
江皇后笑着叹气,想起儿子是很欣慰,但转念一想东宫子嗣凋零,这么多年只有两个孩子,就有一大把无奈情绪冒出头来。
“东宫的女人不少,宗亲们送,下面大臣们送,本宫和太后也塞了不少人进去,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谁知他那个古板脾气谁都摸不准,竟没有一个喜欢的,他都二十二了,哪家公子这个年纪不是儿女双全,膝下满堂,偏偏他膝下凋零。”
身为储君,膝下只有两个儿子确实是有些少了,双生子身子弱,江皇后自两个孙子出生起就亲手照料,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这两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有什么闪失。
“殿下矜贵自持,岂是京中王侯世家的那些浪荡子能比的,严于律己,不贪图儿女私情,实乃难得。”
“还是多子多福好,本宫在这方面拿他没办法,说起来还真要庆幸姜氏是个胆大包天的,连那种不要命的事都敢做,本宫身为亲娘,都不敢用这样的法子去试探这种事呢。”
江皇后抚掌,兴致勃勃道:“本宫怎么忘了暗示姜氏这一茬了,这事她干过,想必再干几次也没什么的吧,本宫还想要个孙女呢。”
檀青跟着笑,说:“东宫有品阶的娘娘不少,但敢在殿下面前放肆的没有,偏生这位奇怪,竟然不害怕殿下凌冽迫人的气势。”
“傻人有傻福,姜氏愚钝,可能是看不懂淮儿的眼神都是什么意思吧。”
在上位者面前没有恐惧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自身强大,实力相当,二是过于愚钝,短浅无知,姜挽显然是后者。
江皇后招手,唤来婢女去库房去选了几样东西,然后对着檀青吩咐道:“檀青啊,你明日再去走一趟,将这些东西都送过去,就说本宫念她生育有功,特意赏赐,你暗示一下她,就说本宫也很喜欢孙女,唉,她应该听不懂暗示,算了,你就直说吧,让她努努力。”
“是,奴婢遵命。”
江皇后生萧淮是坏了身子,她身体弱,此后一直没能怀上孩子,膝下只有长公主和太子萧淮两个孩子,没再继续生育,是她一直的遗憾。
毕竟儿子女儿是公爹养大的,两个孩子脾气都冷,谁都和她不亲近,她只在两个亲孙子身上体会到过养育孩子的喜悦,知道被小孩子撒娇是什么感觉。
*
午后不冷不热,气候正好适合散步乘凉。
姜挽出门早,没撞见东宫后院的人,回来就躲不开了,碰上的人还正好是曾经的老对头——昭训云氏。
云昭训闺名云烟,是太后母家的旁支嫡女,四年前与姜挽有些过节,一直不对付。
“姜妹妹之前走的时候姐姐我伤心了好一阵,以为姜妹妹一直待在云华行宫回不来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相见,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啊,回来了就是好的,姜妹妹你说是吧?”云烟说话阴阳怪气,表面温柔娴静,实则口腹蜜剑。
这个姜挽是个不长脑子的,从前随便说点什么就能轻易激怒,让她如泼妇般失态,现在想来也如此吧,这样愚蠢的人,就算生了皇孙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不招殿下喜欢。
云烟眼底带着一丝嘲讽,等着姜挽原地发疯,但她盯着姜挽看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姜挽张口。
“姜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呀?可是走了太久,不认姐姐是谁了?”
玉宁在身侧拉了拉姜挽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姜挽沉默片刻,踱步走近几步,笑道:“姐姐?在哪啊?你我无亲无故的,怎好姐妹相称呢。”
“姜妹妹这样说,是忘了宫里的规矩了么,咱们都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自然想要以姐妹相称啊。”
姜挽噗的一声笑出来,眉开眼笑,昳丽精致的眉眼如牡丹盛开般娇艳。
“太子殿下的女人?”她顿了顿,上下扫了一眼云烟,娇笑道:“你、是吗?”
配合上姜挽眼中的讽刺和不屑,云烟瞬间咬了咬牙,感觉被姜挽戳到了痛脚,太子殿下确实从未临幸过她,这东宫大部分的女人都和摆设差不多,也正是因为这样,诞育两个皇孙的姜挽才能如此嚣张。
“同为东宫嫔妃,我品阶还高于你,姜妹妹,你怎可如此辱人!”云烟双眼湿润,哭哭啼啼抹眼泪。
姜挽笑着看戏,身旁的玉宁无奈扶额。
我的娘娘啊,回来之前不是说好了要端庄吗!怎么,没多久就破功了呢!明明不理会就可以了。
“这是怎么了,东宫里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清灵的女声由远及近,随着她的走近,带来一阵好闻的清香。
闵樱带着一群婢女走到云烟面前,温柔安慰,“云妹妹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尽可和姐姐说一说,莫要独自生气才是。”
“见过闵侧妃。”云烟恭敬行礼,然后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看向姜挽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
要知道这位闵侧妃与姜挽之间的关系可是不死不休的,四年前姜挽有孕,在东宫养胎,而闵樱那个时候还不是侧妃,是闵家万千宠爱的掌上明珠。
她们之间的恩怨可大着呢,闵樱心悦太子,经常借着亲哥哥是太子伴读的身份来东宫送东西,她自认身份高贵,向来不将东宫后院的女人放在眼里,更觉得姜挽一个婢子上位实在是低贱至极,有次在东宫遇到,便出言嘲讽。
但姜挽脾气更是嚣张跋扈,也是个不能惹的,仗着身怀有孕,强逼着东宫一众下人惩戒闵樱,东宫下人不敢动手,姜挽就亲自上阵,她虽然身子不方便,但力气大得很,轻而易举将闵樱推进湖里。
正值冬日,湖水刺骨得冷。
闵樱出生时早产,身子骨很弱,这下子就更弱了,太医更是断言,以后生育艰难,应是不会诞育子嗣了。闵家找上门来,请陛下给个说法,闵家想要东宫的名分,也想要皇家处置姜挽。
姜挽当然死不足惜,但陛下很是看中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什么都要护着,而且闵樱对皇嗣出口不逊,也是有一半过错的。
最后,陛下和江皇后对姜挽的处置是禁足三月,对闵樱的补偿是迎进东宫做侧妃。
至于姜挽,说是禁足了,但她根本就没受到什么惩罚,轻飘飘地被揭过。
经过此事,闵樱恨的人就是姜挽,没有之一。
能借机惩戒姜挽,闵樱当然不会放过,她家叔伯几个都在朝为官,家族鼎盛,怎么会怕姜挽区区一个太子奉仪!
“姜妹妹见了我,怎么都不行礼?四年不见,姜妹妹已经连最简单的礼数都忘了吗?”闵樱笑容中带着如蛇蝎般的狠毒意味,她不想和姜挽废话,直接说道:“既然姜挽不懂礼数,那姐姐我代为管教一下吧,侧妃管教奉仪,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姜挽面无表情地略微欠身,不仔细看都没发现她是在行礼。
“两位娘娘,我家娘娘今日身体不适,还请两位宽恕,稍后玉宁一定带上礼物去两位娘娘院中赔罪,现在日头不早了……”
“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说话吧。”闵樱冷冷呵斥玉宁,转而对着姜挽假笑,“姜妹妹既然连行礼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实在是该反省反省,不如就跪在这里直到日光消散,作为一点小小的惩戒。”
闵樱身边的下人很多,硬碰硬是吃不到好处的,何况闵樱是侧妃,位分确实比姜挽大很多。
姜挽静默一会,轻笑一声,大大方方地跪下了,脸上不见丝毫被羞辱之色,“侧妃娘娘说的是,妾身认罚就是了。”
“你识趣就好。”
要是姜挽反驳就理由可以重罚,结果姜挽居然就这么认了,闵樱略有些可惜,但无妨的,她以后有的是功夫报复回去。
闵樱和云烟脸上都难掩得意神色,两人说说笑笑地相携而去,留下姜挽跪在湖边亭子旁的青石路上。
莫约过来半刻钟,玉宁就去拉姜挽的胳膊,“娘娘起来吧,没有人看见了。”
“闵侧妃可是吩咐了,让我在这里跪到天彻底黑下来呢,这才过了半刻钟,我怎么能起来呢!”姜挽不起,边说着边往怀德院那边瞄。
“没什么要紧的,东宫里除了太子殿下,没人能惩戒娘娘。”玉宁身为婢女,说出来的话很是不敬重,分明没将东宫后院的嫔妃们放在眼里,但她曾是太子心腹,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见姜挽不起,玉宁注意到她的眼神,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立马就猜到了姜挽在打什么主意。
“娘娘起来吧,万一殿下回来得很晚,您岂不是白白在这里跪几个时辰。”
玉宁斟酌话语,继续劝道:“再说,东宫发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殿下的,殿下他也清楚娘娘您的性子,要是真在这里跪下去,可别弄巧成拙才好啊。”
“没事的,多跪一会不打紧,我身强体健的,不怕这点苦。”姜挽摆摆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怀德院那边。
她唇边带着狡黠的笑意,眼里满是希冀,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吸引太子殿下的主意,哪怕这样得不偿失,她也是甘愿的。
玉宁成功被自家娘娘感动,心里暗叹姜娘娘用情至深,便不再劝她起来了,只好陪着一起跪下。
姜挽余光看见玉宁的神情和动作,眼睛眯了眯,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过了一个时辰,萧淮从户部返回东宫,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官员,一同走进怀德院。
身侧的年轻公子眼尖,瞧见不远处有一美人跪着,立马笑道:“殿下后院芳菲满园,随处可见是绝色啊。”
周围几人顺着凌酒言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触及他口中的绝色,立马都收回了视线,不敢多看。
这里是东宫,能出现在这里的美人必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他们都是外臣,不好意思多看的。
也就是凌酒言胆大,仗着自己是太子的亲表弟,什么话都敢说,这位凌家小少爷是江皇后已逝亲妹妹的幼子,他幼时凌家因为拥护皇家太祖而遭难,小小年纪被迫流浪在外,七年前才被寻回凌家。
凌家长房长子已承侯爵位,分了大部分家产,凌酒言归来时,家中父母俱逝,没有什么能留给他的,皇家为了弥补过失,陛下亲封凌酒言为长乐候,给了凌家一门两侯的荣耀。
“美人可怜,表哥不去看看?”凌酒言笑着对萧淮说。
“公事在身,莫要胡言乱语。”萧淮看了一眼姜挽那边,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情绪,他嗓音寡淡,一如往常那样威严冰冷,提步进了怀德院,似乎对什么美人什么绝色没有丝毫在意。
身后几位年轻官员暗暗赞叹,相互对视一眼,无不赞叹储君圣明冷肃,将来必是位将国事放在心中的明君,美人都长成那样了,殿下居然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可见定力十足,果然不是寻常的凡夫俗子啊。
凌酒言被萧淮呵斥,转头去看姜挽那张楚楚可怜又引人沉沦的脸,暗暗冷笑。
还真是不受宠呢,果然如他所料,萧淮一点不喜欢姜挽,不屑于多看一眼,前几日在云华行宫时姜挽还跟他那么神气嚣张,现在他且瞧着,看她怎么在东宫翻起水花,怎么再怀上一个皇孙。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朝堂上的事情说完,怀德院的官员都散去。
夜幕悄悄降临,福案派人传膳,摆了一桌子的菜肴。
“殿下忙了一下午,到现在还没有用膳,多少吃点吧,不然皇后娘娘又要担忧了。”
“嗯。”萧淮揉揉眉头,扔下手中的奏疏,坐在圆凳上看着福案布菜,他沉默一会,突然问道:“人走了没?”
福案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殿下问的人是谁,官员们都已经出去,殿下现在问的当然是跪在外面的姜奉仪了!
“回殿下,姜娘娘还在外面跪着呢。”
萧淮拿起筷子用膳,没吃两下又将筷子放下,冷笑一声。
他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姜挽是什么样的人,做女人跋扈成姜挽这样的,萧淮也是头一次见,这东宫的后院里,真的有人能让她乖巧罚跪?她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大概率,这只是姜挽特意做给他看的柔弱戏码,明明没长脑子,却偏偏要卖弄心机,自以为勾引人的手段高超,实则拙劣到他懒得拆穿。
福案在心里组织措辞,正要说些什么,谁知太子殿下倏地起身往外走,“殿下?”
殿下怎么出去了?不是吩咐了不用理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