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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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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一阵风,吹过田野的时候肆意泼了一片金灿灿的染料,裹挟着麦香和果实的清甜味道,芬香绵长,夏天就这样悄悄离开了蓼乡。
自从那日纪方酌受伤后,两人同塌而眠,索性便就去找木匠换了一张新榻,又将旧榻搬出去了。
木匠还笑问苏年,这是……夫妻吵架终于和好啦?
纪方酌一边讪笑一边把人给拉到一旁,叫他别多嘴多舌。
木匠嘿嘿一笑:我懂,我懂,定给你用上村子里最好的木料,给你打结实一些。
“结,结实?”
“啧,”木匠满眼八卦,“免得二位夜里……”
纪方酌就捂住了他的嘴,回过头,对不明所以的素衣美人尴尬地笑了一下。
复又转过来对着木匠,眼神带上些警告意味:“莫要在他面前提这种玩笑话。”
这又是怎么了?
“好的,好的……”木匠连连点头,想了一想,又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纪庄主,”木匠神秘一笑,“看来是还没把人追到手吧?”
纪方酌:“……”
他硬着头皮点点脑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神色严峻地“嘘”了一声。
木匠心领神会叹道:“哦——”
“别哦了去干活。”他表情僵硬,说罢强行推搡着木匠,去院子外面搬木材了。
这些日子,他腿伤大好以后就重新干起了老本行,把纪家酒庄的牌子高高悬挂起来。每一日都有村民、甚至远道而来的客人特意前来买酒,有的甚至一订就是十几坛。这是除去供应给销金坊之外,他们家额外一笔不薄的收入。
苏年就在家里看账。纪方酌起初几次都是自己雇车夫,亲自把酒送入镇上的。亭岚非常满意,手一挥便外遣了两个小厮,专门往返于小镇和蓼乡之间,负责替纪方酌送酒。
纪方酌不必外出送酒后,待在家里的时候又多了起来,白日教陶莹莹酿酒,夜里她坚持自个儿去琢磨倒弄,于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师傅乐得闲了下来。
他一闲,就总爱跑去骚扰苏年。
桌上挑了一豆烛火,火光将美人面庞打上一层暖色轮廓的光晕,映衬得愈发柔和漂亮。察觉到有人进来的时候,他捏在手指间的那一角纸页因为忽然用力而微微发皱。
仅仅只是一瞬时间,他又很快恢复平静从容。
“干什么。”
静谧之中,他突然出声问道。
纪方酌原本以为自己踮脚进来一定未被发觉,苏年这一问,惊得他脚步一滞,吓了一跳。
“不……不干什么。”他声音弱弱得,像是委屈极了。
苏年忍不住勾起嘴角,但再次开口的时候,依然口吻严肃:“别打扰我看账。”
纪方酌说:“好的。”
他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样没趣地站了一会儿,见苏年真的继续翻册子不理他了,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苏年却又停下手中动作了,抿了抿嘴唇,忽然回头看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纪方酌正走到门口,忽然福至心灵般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就跟苏年对上视线。
他笑起来,一笑便露出两颗尖尖虎牙:“你不是要看账么?”
“嗯。”苏年大大方方道,“我在看。”
纪方酌乐了:“莫不是在拿后脑勺看册子。”
“我怎么看,你如何管得着?”苏年挑起一双柳叶眉毛,眸子里盛放着一袭明暗跳动的烛火,“倒是你,无事可做就去酿酒。”
“莹莹在酒房,她不要我看着做呢。”纪方酌笑眯眯道。
“那去陶家拿明天的糯稻。”
“下午已经拿回来了。”
纪方酌笑意盈盈,又道,“院子也打扫过了。”
“……”苏年看着他,一时间终于接不上话了。
他叹口气,最终说:“今日的账本的确还未看完。你出去溜达溜达吧,顺便去孙姨家中问问,有没有新鲜晒干的桂花,买些回来,明日我好做糕点。”
纪方酌忙道:“好!”
有了任务做,他脚下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
月色朦胧,远方半山浸没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之中。纪方酌拎着半袋干桂花往回走,走到半途,忽然听见泥路旁黑漆漆的草丛里传来一声细如蚊蝇的叫声。
那声音细细的,像是婴儿啼鸣,似乎虚弱至极。纪方酌脚步一停,蹲在路边拨开草丛,便看见约莫七八只巴掌大小的小狗崽湿漉漉地躺在地上。
每一只都瘦得皮包骨头,四肢无力地软在身侧。突然一只身体开始抽搐,尾巴后面涌出一团黑糊糊的黏血,尾尖僵直,毛发粘成一股一股。
纪方酌才发现这只狗眼皮上也糊满了脏污,像是被什么感染了,全身器官迅速衰化。这样幼小的犬崽根本经受不住,很快便停止抽搐,静静地躺在原地没了动静。
死……死了?
纪方酌下意识后撤了一步。
脑海中,那只胸腔流出黑血的秃鹫画面一闪而过。
难道那些村民口耳相传的山中瘟疫已经蔓延到了蓼乡?
若是这样,这些……动物尸体,必须想个法子处理一下,不能任由它们血液里携带的疫毒暴露在这片土地当中。
他站在原地,看着这些尸体,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
最后撕下一片衣角,小心翼翼将它们裹了进去,没有用手触碰。
这些尸体只能拿去溪边……烧掉,如果埋入地下,可能会被村民或猎户饲养的动物给刨出来,染上疫毒。
他正思索,忽然却感觉手中布包有什么东西在堆湿乎乎的犬尸里,动了一下。
纪方酌:?
他好似大悟,急忙蹲下身来打开布包,便见一双褐红色的瞳孔亮了起来,吓得他颤了一下坐在地上,险些把布包甩了出去。
“罪过罪过。”他连忙隔着布用手把那尚还活着的一只给抓出来,放在地上。
方才草丛一片昏黑,他没看清楚,现在才发现这条小狗并不同那几条便血的幼犬,它大约有成年男子的半只小臂那么大了,皮毛沾满黑血,但眼神却神采熠熠,似乎没有受伤,也没有感染疫毒。
纪方酌呆呆看着它:“挺会装死的,刚才干嘛一动不动……”
那狗呜呜地叫唤一声,似乎不屑跟这粗心大意的人类计较,甩了甩脑袋,坐在原地抬起后腿,优哉游哉地挠了两下脖子。
纪方酌一把将它拎了起来,去到溪边一通清洗。确保他浑身上下没有伤口后,抱着他回到了纪家酒庄。他敲敲门:“我回来了!”
“进。”
“苏小年,看我给你带了个什么回家。”他笑嘻嘻地把那洗得干干净净、毛发滑稽贴在脸上的小狗举了起来,“是狗诶!好玩吗?”
苏年站起身走近一看,顿时眉心一蹙——
“纪方酌,你从哪弄来的……”
“狐狸。”
“啊?”
纪方酌迅速放下手臂,把这团尾巴尖儿还在滴水的小东西调转方向,眼神死死盯着它,仔细一瞧。
他难以置信道:“你不是狗啊。”
苏年:“……”
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间屋子里只有一条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