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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落雪之时念伤情 ...

  •   雪色遍地,小道上踏出的痕迹不消片刻便叫覆盖了,钟沁落完最后一字,便是一笑道:“恐是不大衬景。”
      夏之兮一笑,却道:“然则却委实妙哉。一词一句皆有道不尽叙不尽之意,只是却叫之兮以为写词之人遍历沧桑,有感而发。”
      钟沁听着顿时赧然,夏之兮果然厉害,柳永这首词确乎道尽无奈,羁旅不定,四海为家之中,却见萧瑟秋意,寒梅点点,随波而去之时,犹然触动。
      她不由地说一句:“夏公子这话是甚的意思?”她试探而言,虽是不好意思,被人识破,然而,想着者如今又有什么人能拿出证据说着词不是自己写的?一时起了心性,便想着听听夏之兮的回答。
      夏之兮微微一笑,执手关了窗户:“如你这般的传奇经历,恐遇上些沧桑便也不足为奇。”他并不揭穿,倒也并不揶揄,只是顺着钟沁的意思,一块连了下去。
      钟沁不知何以言,却是抿抿嘴,才道:“这词确乎不是我写的,以前那些给言尘编的诗赋,都是我从他人那处背来的。”她说着又微微地脸红,“我也不是要抄袭,不过,那会子要进你们公子府,自己不会弹琴也不会书画,想来想去也只得用这个法子了。”
      夏之兮闻言略略失笑,他淡笑道:“不过这诗词却做得实在巧妙,辞藻虽为华丽,却不叫人觉得腻味,反叫人生出些许凄冷之色。”他眸色未转,清雅出尘,“想是壮志未酬,郁结于心。”
      “公子解得妙哉。”钟沁一拍手,自是摇晃起来,“这诗人名叫柳永,较之我们那个年代,也算得上是个古人。这人最擅长于填词没事故烟花柳巷之地时常能见着他的踪影,殊不知锁定好女子为他痴狂,只为能求得他一词。我是极喜欢他的词的。一字一句读来,就好像品茗一般,却幽香清冷,仿若置身其中。”
      大抵,她是喜欢解词的,犹记得高中诗词鉴赏那段日子,他人觉得枯燥,她却觉得异常快活。总是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意境,即便是不搭边,却有几分怡然自得的味道。
      夏之兮含笑倾听,并未打断,末了,钟沁看对方一眼,却是叹道:“可惜,我能背下的诗词不多,如今长时间不曾温习,也忘了个七七八八。”
      “若是你当真喜欢,夏国亦有不少文采斐然之人。”
      钟沁听着一顿,却断然提不起兴致:“罢了,现下所有的古韵都能用眼睛看到,再多的文字也莫过于这双眼睛。”她忽而侧头,看向夏之兮,“夏公子可有亲人?”
      她话锋转的极快,夏之兮倒也稳然,不紧不慢道:“亲人自然是有的,不然便也无夏之兮这样一个人了。”
      钟沁知道自己问的不清,又补充道:“那,现下可有亲人在?”她微带试探,言语稍有犹豫。
      夏之兮笑了笑道:“之兮自己也并不知,或许还在又或许不在。”
      钟沁一怔,继而笑道:“公子果真活的潇洒。”
      夏之兮浅笑不语。
      又坐了会儿,钟沁便起身告辞。一路走回自己的院落,她踏着脚底的积雪,这回却是两眼慢慢地欣赏寒梅,一时手痒,忍不住信手捻了几片梅花,又抓了一团雪,手里哈哈气,便将雪揉成一团,掷了出去。
      冷不丁听得她方掷出去的雪团又倏地回转过来,直直打向她的门面,钟沁一呆,竟忘了移动步子。是以,那冷冰冰的雪团打在她脸上,又顺势而落,钟沁适才赶忙跳开几步,抖抖衣领,忍不住看向来人,嘟囔着不知自己不小心碰上了哪位。
      抬眼望去时,见一青年男子身着紫袍,腰间系一白玉带,缀着明晃晃的玉佩,眉目俊美,带几分风流职位,钟沁只觉这人眼熟,想了半日,方才记起自己再客栈曾见过他,彼时,他正与月夜一起。
      “这对不住姑娘,方才在下见飞来一不明之物,下意识地挡了回去,却不然撞上了姑娘。”
      钟沁赶忙摆手,道:“无事,无事,方才也是我没有注意在先。”
      那人一笑,道:“在下连祈,姑娘如何称呼?”
      钟沁亦笑回道:“小女子名叫钟沁。”
      “原是钟小姐。”连祈似做恍然,唇边勾起,“前些时日便听闻楼中来了位钟姑娘,却说是念青方结拜的姐姐。”
      钟沁听得他这般说,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方才手上沾了雪,一时还湿漉漉的,融化时的温度颇低,她不由地搓了搓手,微有不好意思道:“我也见过公子,只怕公子忘了。那日在客栈,公子与月姑娘一道用饭。”钟沁一时间记起那时的情景,不由地觉得好笑。
      连祈一顿神色,继而又似恍然大悟:“那时我还在想,这姑娘怎的这般盯着人看呢。”
      钟沁顿时又觉窘然,现代的人都喜欢看男女之间磨蹭的好戏,她也不大例外来着。
      “姑娘方见着夏公子了?”
      钟沁点点头,连祈又道:“那我先行一步,有空再与钟姑娘说话。”
      钟沁应了声,便自是回房。
      那晚,雪未曾消停,钟沁倚在门边,看着外头的大雪飞扬,一时间心觉恍然。雨雪之时,总叫人生出些许情绪,她本是按下去的寂寞一下子窜出来,仿若置身在白茫茫的雪色之中,心中空然寂静。
      家中少有下这般大的雪,偶尔下雪也不过半日,待到午时,便是天气放晴,是以,落雪之时,许多人都喜欢对着电话对着朋友对着家人对着情侣,唠唠叨叨,若是在一起,便是免不了一起看看雪景。要是有兴致的,就会拉上几个人,一起外出走走,拿着相机到处按快门。
      她不由地叹一口气,念及念青,她忽而心中一动,这个时代的人都没有脖子上套东西防寒的习惯,她虽不会补东西,倒懂得打围巾。
      她一时有些冲动起来,那会子在家,老爸老妈还有自家爷爷的围巾大多是她打出来的,初时,十分毛糙,打的多了,便灵活起来。
      她心中盘算着,这回出去,正好能买些毛线,若是无聊时,一来打发时间,二来她当真想为念青做些东西。
      这段日子,她终究明白一个人的日子是那么的孤单,即便她毅然笑着打发过去,只是心里头一块的空荡却当真难以弥补。人总归是有感情的东西,她太想念一个家的味道,太想念有人牵挂,或者牵挂人的味道。
      一人单影而行之时,方才明白。
      雪消停时,已是第二日午后,太阳微微散出光芒,自东坡折射,落于雪上。钟沁连着几日都不消停地来回穿梭于西阁东阁之间,一遍一遍十分仔细地听韩先生讲课,只奈何这个时代的笔墨实在繁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笔记。
      却道是夏之兮的病是自娘胎中出来,受寒而至,如今寒气入骨,少不得因寒发而措伤身子,须得每日服药,若是动了内息,便少不了得以针灸通气脉。
      钟沁听着,才明白,韩先生不让夏之兮出去,原是明白,夏之兮这一出便是得出些路子,说得明白些,与人交手便是避不了的。韩先生这一手针灸之术,入穴之地,有次序之分,然则倒并非什么难事。只是须得非学武之人习之,最重要的还是扎穴位的顺序。若是寻常学医之人,只消明白穴位先后之分,便能施针。
      钟沁听着需得非学武之人,不由地微微苦恼:“我自小学武,便算不得学武之人了。”
      韩先生亦抚须,摇头道:“丫头,你是不是近日受过内伤?”
      钟沁点点头,韩先生又道:“那便是了。老夫方才探你脉搏,如今你体内内息已然被封,施针便非难事了。”
      钟沁一怔,倒不大明白:“怎么会被封了内息?”
      “恐是你内伤过重,若是不封你内息,伤及五脏六腑,”韩先生谈及此,忽而皱眉,喃喃一句:“怎么看着脉象又不大对劲?”
      钟沁不曾听清楚,待问个明白,却又听得那韩先生道:“老夫这一手针灸之术,并不传人,如今为救小夏的命,罢了罢了,丫头,老夫见你对小夏倒也真诚,便传与你。”
      “那公子道三天后便要动身,这可来得及?”钟沁对自己的学习能力颇为怀疑。
      韩先生一笑,胡子连着抖动:“这你不必担心,只需学的几个穴位便够了。不出两天,你就能上手了。”
      钟沁想了想,又道:“那夏公子如今天冷之时可会发病?”她虽未在这几日见着他发病,然而,以往见识过,真叫人胆颤。
      “冷气入骨,自然会发病。”韩先生皱眉道,“此番去扬州,又少不了几经折腾。”他忽而一甩袖,烦躁道:“老夫不管了,他既是受得起,便叫他自己受。”
      钟沁知他担忧,一时也不知何以慰藉,只能道:“先生莫急,钟沁会替先生照顾好公子。”
      听得她这般言,韩先生似来了兴致,问道:“丫头,你如何待小夏这般好?”
      钟沁被问得一下子答不出来,韩先生却乐呵呵起来,抚须道:“莫不是丫头喜欢小夏了?”
      钟沁一下子被噎住,这老先生也莫太八卦了,她嗫嚅,含糊道:“公子救过我一命,我定然是要报答他的。这么点小事,哪里还需要记挂?”
      “丫头,可是发热了?如何脸颊这般红?”
      钟沁实在觉得这老先生是个活宝,忍不住翻白眼,只道:“先生当真多想了。”
      韩先生自是言语起来:“丫头,你却喜欢不得小夏,他是个无情愫之人,到头来,便只有你自己吃苦。你能与他做朋友,却万万做不得其他。”
      钟沁心中怔然,一时打了醋盘子,又翻了酱油,口中已然道:“我是知道的,先生。”
      如何会这般尽心尽力?钟沁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以往对家人也是这般,她为夏之兮忙乎,却心中开心,心中欢喜,也不会有半点怨言。然则,韩先生后头几句话,她当真不敢再往心里去,就让它留一份空间吧。钟沁如实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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