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抹烟云》沈衾

30、迥然，转变

　　这就是区别了。这孰对孰错，又做何辨析？
　　月色皎洁，那冷色的光泽寒意顿散，袭击而来，钟沁即便披着厚厚的狐裘，尚且忍不住打寒战，夏之兮的话又传来，期间微微带着点咳嗽声，咳声甚浅，像是让人给深深逼了回去般。
　　“郡主且莫忧心，月国二皇子必定是您夫君的不二人选，于郡主而言，月国恐是比夏国愈发少些烦心之事。”
　　钟沁眨眨眼，甚为不解，侧头看向对方：“这做何解？”
　　夏之兮扬起唇角，轻轻笑道：“之兮亦不过猜个大概，这何解二字怕是得郡主自己去摸个究竟了。”
　　钟沁有些郁闷，微微感叹道，这古人卖关子就是比现代人有文化啊。
　　忽而起风，吹得一旁的叶片猎猎作响，钟沁拉了拉衣服，冷意凝聚，心下琢磨着再套出些话来，到如今她还不知道自己这身子的主人的名字呢。
　　刹那，转而自己身上又多了件雪色大衣，暖意似瞬间流淌而下，钟沁微微讶然，抬头便见到夏之兮那张清雅如尘的面孔，唇边含笑，她几近失神，听得那主子缓缓道出声，才倏地拉回思绪，耳根微红。
　　丫的，看了这么多美男，居然还有脸红的劲头，想是还不够渲染得厉害。
　　“夜间寒气颇重，又值多风之时，郡主早些回去歇息，可莫受凉了。”他淡笑道，“若真受凉了，之兮可担当不起。”
　　钟沁几近忍不住翻白眼，她微微凝神，转而笑道：“公子府上的公子们个个不凡，夏公子怎的不进谏皇上，一来以助其仕途之路，二来又能为夏国出力。”
　　夏之兮退开几步，雪色的白袍轻扬，他勾出一抹笑意，悠悠道：“郡主之意甚好。明日之兮便问问他们的意愿，之兮自是不喜强人，倒也不喜砍他人之路。”
　　钟沁一愣，倒没有料到他竟是这般的回答，竟是这般的爽快。她心中自笑，也难怪夏公子心思缜密了，处处退一步，人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那退上个数百步是不是该说万事皆顺？
　　“也难为公子这般惜才之人。”钟沁眉目微转，却是问道，“夏公子何时做一回导游，让我能在清水镇玩个尽兴。”
　　“导游？”夏之兮微微挑眉，一抹神色颇为意味深长，钟沁一震，当下便回神，是自个儿将现代的词给搬过来了，她手指一按，几近硬着头皮解释：“‘导游’乃塞外人常用之词，爹爹曾于塞外请过师傅，期间师傅时时谈起此二字，却是这般的解释，导乃向导，游乃游玩，故说要劳烦夏公子引路引导我好生逛逛清水镇了。”
　　钟沁放慢语速，说的颇为真切，看向夏之兮——即便是心理发虚，也勉强打起所谓的真实感，然则，那人甚是配合，笑着颔首：“郡主博学，之兮浅识了。”
　　若是他人，钟沁倒有八九分相信那人真信了自己的话，只是这夏之兮。。。总之，不好说。
　　“月已中天，时辰不早，我也乏了。”钟沁揉揉眉心，宽大的衣袖挡住了她袖下微微舒气的模样，再放下袖口，便又是疲倦的神色。
　　夏之兮颔首，微微抬起左手，撩开弧度：“恕之兮不远送。”末了，又似无意般补上一句，“郡主，白日里的日光虽是灼人肌肤，然而这清晨初冬暖阳却能润人肌肤，郡主可莫错过了。”
　　钟沁抬起的脚停顿半秒，微微侧身，面上的笑容极其古怪：“多些夏公子提醒。我心中自是有数。”
　　日光灼人？
　　钟沁边走边腹诽，这算什么话来着？
　　她颇为哀怨，即便知道夏之兮这话的含义，还是忍不住想想这保住光嫩肌肤的路子，说起来，对方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呢。。。。。
　　次日清晨，日光射进屋子，隐隐绰绰将床前树影拉开老长的线度，钟沁揉揉眉眼，眼角有些许疼痛，开门的刹那，阳光瞬间落进眼眸，几近刺得人睁不开眼。
　　原来几天不见光就能有这般的反应啊，钟沁笑起来，踏出屋子。
　　公子府的冬天偏冷，院落里四处散落着微微泛黄的叶片，然而那味道荡在心里头却出了几分幽静，倘若抹上寂寥这一词，倒真真失了其味道。
　　遇着紫烟时钟沁倒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下意识地上前说上几句，却是对方猛的后退，微微低头，语气淡然，看着恭敬，实则为疏人。
　　紫烟欠身，淡声道：“奴婢见过郡主。”
　　女子一旁的长发因稍稍下弯的弧度顺势遮住了她一侧的脸蛋，钟沁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被这般的生硬地招呼给愣了愣。
　　她忍不住上前，然而紫烟却随即跟着后退，钟沁微怔：“紫烟。。。。”
　　紫烟微微抬起脸庞，那抹淡定的神色几近让钟沁摸不清方向，她又一欠身，轻声道：“郡主金枝玉叶，紫烟乃一平民百姓，不敢冒犯。”
　　钟沁当下微微张嘴的冲动又压了回去，怅然若失。
　　这阶级啊，在这个社会果然恐怖得厉害。
　　她拢起衣袖，微微笑道：“紫烟无须这般多礼，我也不过头上多带了顶帽子，还不一样和你们一样，又不是神仙甚的，哪来说的金枝玉叶？”
　　紫烟面上的表情丝毫不变，却不是敬然，不过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郡主说笑了。皇家之人乃天所赐，自然不同。”
　　钟沁手指微动，看向紫烟，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许恭维，只是拿味儿从紫烟口里出来仿若加了点东西，似带着讽刺。
　　“若是郡主无事，紫烟姑且先下去了。暮公子正等着奴婢送汤。”
　　钟沁稳了稳心神，轻声道：“那你下去吧。”
　　阳光的味道颇暖，一扫便扫去了空气里的一片氤氲，将昨夜残留在花瓣上的水珠子照的晶莹剔透，钟沁微微皱眉，心念着这个身份，她是该庆幸享受高高在上之感，亦或者悲怜自个儿终究难以与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处于同一平面。
　　断断续续又闻得琴音，钟沁停住步子，远远地透过隐隐绰绰的树木，望见一蓝衫影子微微浮动，那扬起的衣角连着翻滚，琴声愈发激烈，仿若万马奔腾，江水纵横千里，又似沙尘漫天，遍地呐喊之声，气势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