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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除夕当日,宁州城内最是花灯紧俏,街巷百姓采买年货,来往如织。

      晨起,宁予一陪云漪进早膳,朝阳透过雕花窗棂,将木雕梅花纹映入一碗清粥。

      汤匙搅乱一池残梅影:“你把甜甜藏何处了?”

      宁予一撕胡饼的手一顿:“什么甜甜?小猫还是小狗,您又养宠物了?”

      云漪沉着脸丢下汤匙:“你的王妃!”

      “哈?”宁予一噗嗤笑出声来:“小狐狸啊,地牢养着呢。您乱取名字,她可不甜。”

      云漪拍案而起:“荒唐!带出来。”

      宁予一抱着蜂蜜胡饼就跑,闪入廊下才吼一嗓子:“晚些晚些!她呆的美着呢。”

      云漪无奈,坐回餐桌叹了口气:“兔崽子…”

      侍候在侧的明雪见状,试探询问:“婢子备好食盒,给王妃送去?”

      “去寝殿取我钥匙来,把人带来我房里。念念是怕她跑,我看着就是。今日年节,把给她备好的礼服熨好,再从我的首饰里挑一套新制的头面。”

      “是,婢子这就去。”
      明雪依言,打点好衣装首饰,着人在房里备下暖融融的沐汤后,才提着地牢钥匙去领人。

      此刻,宁康正百无聊赖地倚着假山发呆。

      明雪瞧见他时微愣了下,抬脚近前搭话:“你怎没跟在王上身边?”

      “明姑姑,江蓠说头疼,去地牢里避风了,我在这替她看一会,您这是?”

      明雪晃着手中钥匙:“奉长公主令,带王妃出来,引路。”

      宁康挠头,边走边嘀咕:“那刚刚王上让江蓠送的兔皮不是白送了?”

      “什么兔皮?”
      “昨晚王妃睡不踏实,吵嚷着怪王上承诺她的兔皮没送到,骂得惊天地泣鬼神。”

      明雪神色发怔,闷头没再多问,打开锁往牢里去。

      穿过逼仄小路,眼前石室入眼,茅草杂乱,空无一人。

      二人异口同声:“人呢?!”

      宁康大惊失色:“江蓠?江蓠?”

      明雪匆匆走进来,摁下石钮后,密室洞开,江蓠正背对着他们,蜷缩躺倒于铁床的侧边。

      “江蓠!”宁康急切飞扑过去,只见江蓠身前满是血渍,腹部衣衫被割破,双目紧闭早已不省人事,身侧兔皮上有蘸血写下的血书:

      “宁予一,我一诺千金,勿忘尔之筹码。兔皮不暖,茅草太脏,告辞!”

      宁康此刻怒火中烧,只管抱着重伤的江蓠往外跑:“叫郎中!”

      “糟了…”明雪低呼一声,卷着兔皮快步去寻云漪。

      王府地牢自建成起,从未逃出过人,慕容歆怎又逃了?

      王府又是一阵骚乱不休。

      宁予一立于地牢,里里外外检查数遍,都不知慕容歆是如何逃脱的。她深觉遇见了鬼魅,心中填满无力。

      “王上,不好了,王上!”
      南星甚为失态,跌跌撞撞跑来地牢,正在气头上的宁予一脑壳嗡嗡的,愤然回身斥责她:“大呼小叫做什么!”

      “王妃的院子突然走水。今日风大,火势灭不下啊。”

      宁予一狭长的狐眼倏尔瞪作铜铃:“叫我能灭火?!叫府中上下都备水去!”

      南星惶惶:“…是。”

      宁予一双拳紧握:“火上浇油的死狐狸!”

      殊不知,此刻慕容歆还留在她府上,正望着熊熊烈焰咯咯直乐呢。

      王府火势平息时,已近傍晚。

      云漪换好宫装,往书房去寻宁予一:“念念…怎么坐地上?”

      宁予一无力又憋闷,拎了张纸递给她:“您自己瞧。”

      云漪茫然接过纸张来读,指尖渐渐发抖:“王妃殁于失火内院,切记。风声会散去各国,不必言谢。宇文雁如已死,表姐,后会有期。劳烦照顾我的侍从,否则,双倍奉还。”

      “她几时留的?留在何处了?明雪分明说,只有血书。”

      宁予一抬手端起桌前的龙井酥,指着里头糕饼上鲜明的狐狸牙印:“您说,我是不是该掰断她的一口小白牙?”

      云漪哭笑不得,捏起糕饼观瞧须臾,脸色骤冷,肃然发问:“你和她做何交易了?嗯?”

      宁予一不接话:“您入宫去吧,我没心情赴宴。”

      云漪半蹲下身,低声警告:“与虎谋皮,你是她对手吗?你听着,我要襄王府的人安生活着,要你活着。你当我缘何舍弃太女之位?你娘都不是她娘的对手,你胡闹什么?”

      宁予一泠眸微怔,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云漪拍拍女儿的脸:“当年你父离世,孪生哥哥早夭,我怕护不住王府军权,才假称死的是女儿。我做这些,谎话欺瞒十几年,不是要你送死的!”

      宁予一突兀抬起沉重的眼睑,眸中藏泪:“然后呢?军权护佑我们几分?太子何时放过我了?这些年我们活着容易吗!我不争,早晚会死,您是嫡长,远离威权,让与不让皆是死!”

      女儿的嗔怪入耳,云漪眉心越锁越紧,满目苦涩又无助的神伤溢出明眸:
      “皇族中人,苟且一生,得失取舍,皆是苦。太子游说皇帝,将西凉公主强塞给你,我以为顺他心意,你娶了外族不得宠的公主,日后远离威权中心,自会无虞,才未拦阻婚事。”

      她提着字条,搁回宁予一掌心:“烧了吧。你长大有主意,我拦不住。念念,你若有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慕容歆很像我妹妹,不好对付,你有个分寸。”

      宁予一默然,将字条团成了小球。

      “当年你祖母以为可以掌控云澜,才将她许嫁燕帝。孰料她是头孤狼,野心昭然,记恨大魏的每位至亲,这些年无人制得住她。一步错,步步错,皇权裹挟的决断没有回头路。”

      宁予一倏尔起身,将纸团丢进茶炉燃烧殆尽,随即提刀直奔门外。

      “站住,去哪?”
      “我抓她回来,城门入夜欢庆时才开放半个时辰,她眼下定还在京。”

      “地牢她都能逃,你的书房她能乱闯,王府被她一人闹得鸡飞狗跳,偌大宁州城,你去何处寻?”

      “…我,有办法。”
      “逞能最无用!”

      云漪快步将人拦下:“换衣服跟我入宫,此事我给你转圜。新婚燕尔的王妃在除夕葬身火海,你该有什么反应?想清楚!”

      斜阳垂落屋脊,漫天晚霞殷红,襄王府内院的青烟仍在间或升腾,迷乱了宁予一远眺夕阳的眸光,一如今时三国惨淡的乱局,让人不知下步棋子该落去何处。

      宁予一不得不妥协于云漪的提议,此刻于她而言,最大的敌人并非来自外间,而是大魏皇族内部,波谲云诡的暗中争锋。

      当晚宫宴,言笑不复,云家皇族各怀心事。

      丢了的,既是西凉送来示好结盟的筹码,也是拿捏云澜的软肋。

      魏帝美滋滋的小算盘,顷刻碎了个七零八落,他现下被危机感彻底笼罩,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往辉月楼去与民同乐,以安抚百姓担忧北燕发兵的惶然心神,彰显帝王稳健的心态。

      宫内笙歌满庭时,慕容歆正躲在宁州最大的花楼流烟阁中,与花魁把酒言欢。

      “这可是我们这最拿手的炙羊肉,何处不合您心意?”

      慕容歆浅饮朱红酒水,恹恹答:“羊肉太老。”

      “也是,肥羊都在北地,燕人不送好羊,我们吃不到。”

      慕容歆笑容渐消,扬手灌花魁一杯酒:“流烟,别卖关子,说重点。”

      流烟以食指撩拨慕容歆的下颌,媚声嗲语:“您想奴家答什么呢?掌司。”

      慕容歆忽而恼了,抬手掐住她的命脉:“背叛我的下场,你很清楚。死前把消息抖搂干净,我让你好过两分。”

      她自王府逃出来时,见蓝宅外的哨点全部不见,就已猜到,宁州城昭靖司的主理,只怕已换成了云澜的人,而非她埋下的亲信。

      她的据点一直在蓝宅附近,如流烟阁这般惹眼的存在,是云澜在大魏做公主时经营的,她甚少启用,也信不过。

      “掌司好大的火气,您与我皆效命北燕,何故为敌?”
      “呃——”

      慕容歆眯起凤眸,加紧了手中力道:“我不是好说话的人,不说可以死。”

      满脸通红的流烟猛拍地板,是讨饶的反应。

      慕容歆微微松手:“我困于魏宫时的司内线报在何处?有何消息?宇文谅的线、宇文雁如和云澜的动静,报来。”

      “狼卫消息,宇文谅已回西凉。您入四方馆那日,他已入凉皇宫,再未出来。”

      “宇文雁如呢?”
      “她…跟丢了。”

      “我不是让你们送她去峡州吗?”
      “半路在一个客栈丢的,夜里甩开我们监视,再无踪影。”

      慕容歆心情差到极致:“等我一句句问?”

      流烟眼底含泪:“太后…她知晓了魏帝要封您做‘长乐公主’的音讯,大发雷霆,此刻抓您的人已在来的路上。”

      “起兵吗?”

      “这等大事属下怎知?太后不信属下,您也不信。若非您不知所踪,无力牵制宁州下属,属下也不会被太后启用。”

      “我的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掌司,太后的性情您比我清楚,别问了。”

      慕容歆的心跳漏了半拍,忽觉心底空落落的,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约莫她耗费三年在宁州布下的亲信网,一个活口没剩。

      “去传信西凉狼卫,宇文雁如已死,死于北燕皇族暗卫之手。”

      流烟泣不成声:“掌司,您杀了属下吧,属下不能。”

      “背叛云澜你不敢?背叛我倒是轻而易举,怎么,你隐瞒数年的奶奶,入了云澜的手掌心?”

      流烟不语,只如磕头虫般苦苦哀求。

      “云澜不会给任何人软肋,流烟,她若发现你奶奶,老人家此刻早已归西。我厌恶骗人,昭靖司也好,西凉质子也罢,云澜以软肋拿捏的人,从说出口那日,软肋会永远消失在棋子的世界,此生休想再见。”

      流烟俯伏在地,涕泪横流,却沉默不语,似是不信。

      “我用你,也派人守着你奶奶。但我涉险,失了掌控,让她受累离世,是我的过错。我欠你一诺,你负我一次,扯平。我不杀你,传信与否,你自己掂量。”

      ……
      当晚,火树银花漫天之际,一枚特殊的传令信号混入其中。

      烟花散尽,百姓摩肩接踵往家中走时,热闹喧嚣的长街上,流烟阁顶楼,一红衣女子似深秋飘零的红枫,翩跹垂落进人潮的欢声中,永归沉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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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盛夏如何消暑?当然是↓↓↓ 和冰山教授贴贴啦~月底发车《冰山教授拱了窝边草》又名《小猫钓鱼被冰山美人反钓记》,以及 下本古百《满级大佬俏乞丐》蹲蹲姐妹们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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