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江》林平江

5、第五章

　　房间里好闻的味道让她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可明明，一切都乱套了呀。

　　此刻退出房间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义正言辞地拒绝掉这个不合理的安排呢。为什么在凌霄给她做这样的建议时，潜意识里的反应是“顺从”呢？

　　手里的T恤滑落了一角，细腻的绵柔手感，提醒着陆招娣，快点换衣服睡觉啊。
　　完了完了，她不仅思想“顺从”，身体也不愿抗拒。

　　凌霄方才说：“偏头痛就是要睡觉呀！睡觉才能好的。我之……我朋友之前宿醉的时候，就是要一直睡到脑子清醒，才不会头痛的。”

　　身子上的不适，让她不愿再多想了。往房间门把上扫了一眼，没有落锁。
　　纤长的手指自上而下，将一颗颗衬衫扣子解开。

　　换上了凌霄的大T恤，这长度，甚至可以遮到大腿根。自己的长裤在来时溅上了一些雨水，也被脱了下来。整齐地叠放在床尾凳上。

　　看着自己白皙的长腿，竟生出了莫名的羞耻感。这件衣服，应该是凌霄晚上睡觉时穿的，此刻却空落落地被套在她的身上。

　　钻进浅绿纯色的被子，鼻尖有好闻的清香。像是桂花和檀木混合的味道，妖冶、端庄的奇妙组合。陆招娣没忍住，又嗅了几口。

　　睡意很快席卷而来，将她淹没。在沉沉睡去之前，她告诉自己，要找一次自己休息的时间，私下再帮凌霄做一次整理，算是补偿。或者，找时间请她吃个饭吧，这人已经提了好几次想一起吃饭了。她的头实在太疼了，这个安静的环境对她有着极致的诱惑和吸引力。
　　明明窗外风雨大作，嘈杂吵闹，可她却很快安睡，难得好眠。

　　桂花的清香愈来愈浓，大宅院中，有一豆蔻女子，正在舞剑。眉目干净，眼神装的冷冽，却在看到来人时，笑靥生花。
　　小朵的桂花在剑风中飞扬，衬得她格外柔美。

　　陆招娣见她的发间染上了一朵，伸手想为她拂去。

　　“姐姐……”

　　迷蒙睁眼，凌霄正俯身在床头唤她，而自己的手，仅离她的脸半寸。梦中的那人，和离自己极近的这个人，面庞交叠。

　　“对……对不起，我做梦了。”陆招娣急急起身，T恤的大领口暴露出精致的锁骨。她身上的温度和味道散在了昏暗的房间里，带给凌霄视觉、嗅觉上的双重冲击。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口水。

　　天呐！有些无师自通的冲动，都要被唤醒了。

　　“那个…我就是过来叫一下你，已经六点了。”
　　凌霄不敢抬头，见她醒了，又忙往门外去，“你先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陆招娣原本只想眯一会，她睡眠浅，更何况是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可没想到，竟一觉睡到了天黑。太失礼了！

　　中午凌霄将她送进房间后，心神不宁。给自己灌了半瓶冰水，她脑子里，一直在勾勒陆招娣睡在她床上的情形，想得面红耳热。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取出了游戏手柄，开始打游戏。当然，没有外放声音。
　　可那游戏里的小人越死越快，搞得她心烦气躁。

　　硬生生熬到了六点，楼上也没有丝毫动静。凌霄虽然想留她，但也怕误了她的事情，那样反倒显得自己不靠谱。自己喜欢她，要追求她，不靠这些小把戏。
　　在门口，耳朵贴着房门听了一下，屋内一点声响都没有。凌霄在门上轻叩了两声，喊“姐姐。”

　　可那会陆招娣仍在梦里，浮浮沉沉的。这桂花树旁的小姑娘，正在往她怀里钻。

　　被叫醒后的陆招娣，神思已经清明，头也没有睡前那般刺痛了，只剩下隐隐的钝痛。
　　她居然，在凌霄的床上，整整睡了半天。若不是人家进来叫她，还不一定能醒得过来。
　　换上来时穿的衣裤，陆招娣擅自用了一下主卧的卫生间，将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妆面也有些花了，她没带补妆的东西。

　　打开房间的门，凌霄正在客厅里踱步，心不在焉的样子。

　　“凌霄，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化妆品么？”
　　凌霄的头点的跟捣蒜一般，“可以，可以，随便用。”
　　这是陆招娣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诶，而不是官腔似的“凌小姐”。

　　这场秋雨下得，缠绵悱恻起来。

　　因为头疼的缘故，又吃了药，陆招娣早上是没有开车出门的。
　　周六晚上，又逢大雨，陆招娣叫的网约车排到了第78号，预计还有五十分钟接单。

　　肯定要迟到了。她很不喜欢，自己的计划被打乱。

　　凌霄瞥见了她的叫车页面，“姐姐，你和男朋友约在哪里了呀？我正好出去吃个饭，顺道载你过去呗。”
　　一天没吃饭，凌霄的肚子早就在抗议了。

　　时间不允许陆招娣再犹豫了，只好再麻烦凌霄一次。
　　“那谢谢你，我找时间请你吃饭，好吗？”

　　凌霄去取车钥匙，“好呀！那你欠我一顿饭哦。”手伸向其中一把的时候，顿了一下，伸向了旁边另一把黑色钥匙。

　　这个别墅区的车库都是随房独立的，就在门前不远处，但也要走两步。当前，这雨绵密轻柔，四面八方地飘着。

　　“你等一下。”
　　凌霄撑开手中的大伞，“过来，箱子一会再拿。”
　　陆招娣快步上前，躲进了伞下。手不自觉的，攀在了凌霄的手臂上。两人靠得很近。

　　将人送到车上之后，凌霄又返回取了箱子。一整个提在手中，她知道，陆招娣怕脏，有洁癖的，所以尽量不让箱子沾地。

　　凌霄开的是普通的SUV，这种时候，舒适和显眼相比，她选择前者。

　　陆招娣坐在副驾上，感觉屁股被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伸手去摸，是一个长长的发卡。
　　看着手里的发卡，又望望车外帮她提着箱子的女孩，总觉得，这不是属于凌霄的东西。

　　凌霄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抖落了伞上的水滴，才开门坐了进来。
　　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舒缓的音乐在密闭的空间里缓缓流淌。她只觉得惬意，连这雨天，都不那么讨人厌了。

　　“你的发卡。”陆招娣见她坐稳，系上了安全带，这才将方才摸到的小东西递给他。
　　凌霄侧身望去，“不是我的。可能是路路的吧，上次送过她。哦，我的一个朋友。”

　　陆招娣见她不接，便随手放到了中间的控制台上。随着车子滑出车库，将头扭到了窗边，“你还挺热心的。”

　　“就顺带手的事。”凌霄专心控制着方向盘，雨天，路滑。听到陆招娣的“夸奖”，下意识地谦虚了一下。

　　“嗯。”

　　车里恢复了安静，只有一首英文老歌《Yesterday once more》在回荡。

　　因为下雨的缘故，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堵了两倍的时间。等凌霄停好车，离电影开场也差不多只有二十分钟不到了。

　　周六的缘故，电梯从地下车库上行的时候，就已经挤满了人。陆招娣被人群挤向了电梯的角落，凌霄状似无意地伸出了长长的手臂，为她围出了不甚明显的一小方天地，阻隔着他人的贴近。

　　凌霄只比她高一点点，两人几乎是平视的状态。少女明眸皓齿，冲她笑着。陆招娣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快了，应该是这电梯人多闷得。

　　随着电梯的上行，B1层又上来了三两顾客。也不知是谁，往里挤了一下，陆招娣明显看到凌霄的皱了一下眉，将自己隔开的右臂也往自己身上贴了贴。在意识到她被挤到的那一刻，她伸手揽下了凌霄的手臂，让她往自己身边靠近一些。

　　“当心。”语调极轻，只有凌霄能够听见。

　　随着电梯的上行，人群才逐渐稀松。凌霄在电影院楼下的一层下了，这层餐厅比较多。

　　“姐姐，我先走啦，去吃饭了。”
　　两人已经说好，一会凌霄会把她的行李箱放到一楼的寄存处，等陆招娣看完电影，直接取走就好。

　　“谢谢你，凌霄。晚点，我给你发微信。”陆招娣是不爱欠人人情的性格，记挂着要把这顿饭请出去。
　　凌霄走出电梯，本想再与她挥挥手，奈何又一波人群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大乐城的餐厅那么多，可饿了一天的凌霄胃口全无。她喜欢的姐姐，在和别人约会。随意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了进去。

　　陆招娣原本就只和男友约了看电影，对方下班也晚，便来不及共进晚餐了。还好，男孩子也算贴心，提前买了些小零食和酸奶。

　　“招娣，来啦。”孙本阳已经在影院门口等着了。
　　陆招娣点点头，笑意不多。她不喜欢，被人单叫名字，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进入影院，看完片头，她才发现今天看的是一部科幻电影。宏图巨制，构图绚丽，只是她不太感兴趣。
　　一旁的孙本阳看的眼睛放光，到了剧情高//潮处，还会寻求与陆招娣的共鸣，“怎么样，好看吧？”

　　陆招娣含笑点点头。
　　约会，真的是有些无聊的事情。

　　担心凌霄回去路上的安全，在电影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估摸着她也应该到家了，便掏出手机，用手提包盖着，给她发了个问候的微信：【凌小姐，安全到家了吗？】

　　彼时凌霄还在甜品店里坐着，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心情和这天气一般闷着。收到陆招娣传来的信息，这才拨开了一小块乌云。
　　她没有回复，因为不喜欢撒谎。但也不想如实告知她自己还没走。

　　被紧握的手机迟迟没有传来震动，倒是影院里的观影者时不时集体发出惊呼。沉迷其中的孙本阳错拿了陆招娣的饮料，吸溜了一大口。
　　陆招娣微微皱起了眉。

　　“啊，不好意思，拿错了，你喝我的。”孙本阳将自己还剩大半的那杯饮料换了个边。
　　“谢谢，你喝吧，我不渴。”

　　直至电影结束，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孙本阳吃的差不多了，起身时，饮料杯被撞后还撒出了一些。

　　陆招娣只觉得闷，在孙本阳等彩蛋的时候，轻声打了个招呼，“我去个洗手间，在外面等你。”

　　室外的灯光让陆招娣感觉回到了现实，头痛又开始席卷而来。
　　打开微信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回复。

　　没忍住，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怕凌霄路上有什么事情。
　　凌霄正准备离开，手机屏幕亮起，来电人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