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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摸鱼第六十七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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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时回要脸。
他下山的目的不足为外人道也,故而他遣开了想要跟随的苍郁,一路行至燕城,漫无目的的转了大半圈,终于在西街上看见了一家门店。
牌匾上书“西街书局”。
殷时回乌黑的眼珠嘀溜一转,耳根处便升起一股子热意,他抬手用袖袍遮住大半张脸,做贼一样窜进书局。
书局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眼角余光突然看见一道黑影极快的闪了进来。
有客人至,掌柜热情的抬头招呼:“这位公子——?”
他尾音上扬,疑惑地看着行为举止极其鬼祟,扯着袖摆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殷时回。
但客人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掌柜纵然觉得这人像是心智有障,但还是扬起一抹笑意,询问道:“这位公子想找些什么书?我们书局可是整个燕城最大的书铺了,您想要什么书,我们这都有!”
殷时回闻声转头,下意识道:“真的吗?”
他随即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说这句话,轻咳一声,故意压低自己的嗓音,原本清朗的声线变得低沉嘶哑起来:“我自己看看。”
书局掌柜:“?”
你这声音……伪装的也有点晚了吧?
他看不懂殷时回的操作,但明智的选择闭上嘴。
殷时回一通掩耳盗铃,飞快的窜进书柜深处,翻来覆去的找了一大圈,终于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到了几本书。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快速的翻看一眼,书页里秾艳的画作就映入他的眼帘,殷时回唰的一下合上书册,心跳不禁快了几分。
确定了书的真伪,殷时回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摸着那几本书,踌躇了半晌,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自己这张老脸不要,视死如归的跑去柜台,用嘶哑的声音道:“给我包起来。”
掌柜看了一眼书封,面上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笑容,殷时回之前的奇怪举动仿佛都有了解释,他凑上前去悄声道:“客人好眼光,这几本书可是孤本,画风精致逼真,不瞒您说,全天下也只有咱书局里才有。”
他说着话手上不落的用纸包起那几本书。
殷时回袖袍遮掩下的脸唰的变红,只感觉自己快要被汹涌而来的热意烧死了,他故作无所谓道:“哦,随便拿的,我朋友要的。”
掌柜:“……”
他发出了然且善意的微笑:“那公子,您替你朋友拿好,盛惠纹银三十两!”
殷时回看也不看丢出一大锭银子,揣着包好的纸包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在好学的殷时回千里迢迢跑下山去买学习资料的时候,云青缇正摊在床上双眼无神。
半蔷抓着一把瓜子,看着云青缇的模样纳闷道:“你自打从殷时回宫中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幅生无可恋的神情,这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吗?被殷时回抽了一顿?”
宋长黎看着云青缇崭新的衣服,突然表情猥琐道:“怎么抽的?拿什么抽的?为什么抽到最后衣服都换了?”
宋长黎魔性的“嘿嘿”笑声萦绕在云青缇耳畔。
云青缇:“……”
她命真苦。
总是生活在名为男主和损友的磨难之中。
云青缇只是一时被殷时回搅乱了心绪,她很快就又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和殷时回之间的距离,比这里到皇城还要远,路途艰险越岭翻山,这是一段她永远跨不过去的路。
况且殷时回是一个很随心所欲的人,他总是会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或者事产生别样的好奇,这乍时而起的好奇,深挖之下可能让他产生了新鲜感,可这新鲜感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
有趣的女孩子那么多,等到他的面前出现了新的人,那她又如何自处?
她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之中。
——更何况乎殷时回是帝王,注定要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云青缇垂眸,挡住眼底掺杂的万般情绪,长长叹了一声。
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等到最后,“死在”战场上,迎来她身为女主的大结局,她就能光荣退休。
而这之后,她和他,或许永远不见。
既然是早就注定好的结局,何必费心费力的去更改?
云青缇想的很明白,她目光转向黑沉沉的夜色,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睡得很安心,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云青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眸。
那双眼的主人声音带笑,轻声道:“醒了?”
云青缇:“?”
她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睁眼的方式不对。
云青缇唰的闭上了眼,半晌后又睁开一条小缝,但见那人依旧蹲在自己面前,有纳闷的看着自己。
那张俊脸忽然靠近,询问道:“怎么?还想睡?”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青缇耳际,云青缇再不能自欺欺人下去,很显然,这个殷时回是真的。
云青缇如鲠在喉,揪了揪被角,有些不自在道:“你怎么进来的?”
她的目光落在殷时回的面颊之上,见他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黑色,看上去又是夜里没有好好睡觉。
殷时回的目光对上云青缇挎着的小脸,略有些心虚的扫了一眼窗柩。
云青缇:“……”
果然,这个狗男人又又又跳窗摸到了她床边!
云青缇道:“陛下这采花贼的行径做的越发熟练了,真不知是祸害了多少闺阁女子的清白才练出来的这般好身手。”
“只祸害了你一个呀。”殷时回托着下巴,把玩着云青缇的发丝,她乌黑的发丝入手凉软丝滑,像是最好的锦缎,殷时回竟有些爱不释手,“而且你是哪门子的闺阁女子?”
殷时回一本正经的逗她:“你进了宫,上了宫中玉碟名册,按礼制来讲,应当……算我的妻子?”
云青缇一听,顿时一口气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有点犯恶心。
她猛地扯回殷时回手中自己的头发,不给他玩,语气也冲了三分:“按陛下此言,整个后宫的女子应当都是您的妻子,陛下可真是坐享天人之福啊。”
云青缇踢腾着被子,唰的翻了个身,只给殷时回留了个后脑勺。
殷时回猝不及防被她凶的有点发蒙。
他并未想到自己的逗弄之言会惹得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殷时回有些惶然。
在云青缇之前,他未曾有过心仪之人,也不常和女子交谈,并不太懂小女子的心思,也一时之间想不到云青缇为何会生气,但此刻心底直觉的警钟咚咚作响。
有一种没由来的感觉涌上他心头,告诉他自己已经触及到了事件真正的核心,如果他此刻做出了错误的回应或选择,那眼前这个姑娘就会像一阵风一样飘走。
——他这辈子恐怕都再难抓住她。
殷时回的直觉一向很准,正是这野兽般的直觉数次助他死里逃生。
他殷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猜测。
太过惊世骇俗,不附世理。但放在云青缇身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怪异。
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任何不合理的事物放在她身上,都会变得有理可循。
殷时回觉得自己真是病的不轻。
居然觉得眼前这个耍着小脾气,闷着一肚子心思也不说出来,全靠他猜的云青缇也很可爱。
“你不喜欢?”他喉头动了动,试探着轻声询问,“你不喜欢她们的名字和你共刻在一处么?”
云青缇动了动脑袋,头往被子里钻的更深了些,闷声道:“没有。”
殷时回的思路从未像今天如此清晰,他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就是有。”
云青缇:“……”
她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沉默不言。
见她如此反应,殷时回提起来的一口气松了劲。
看起来他猜对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心情都没有像这两天这般跌宕起伏过。
殷时回紧绷着的弦松弛下来,眉眼间也带上了笑意:“好,我知道了。”
他尝试伸出手去揪云青缇的头发,见她没有反应胆子就大了起来。
殷时回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里外不分的胡乱给她套上外衫。
一件衣服叫他穿的乱七八糟的,云青缇嫌弃的推开他,慢吞吞的整理着自己。
殷时回老老实实的蹲在床边,看着云青缇微垂着头摆弄着身上花里胡哨的衣带,这过分复杂的带子也搞得她焦头烂额,她秀气的眉头轻蹙,气鼓鼓的鼓起两颊,十分想当场把这破衣服扒下来。
殷时回盯着云青缇的侧颜,见她这幅过分可爱的模样,只觉得手痒的很,忍不住朝她的脸下了黑手。
“噗。”他揪住她软绵绵的脸蛋,没忍住笑出了声,喃喃道,“真像个包子。”
尤其像个大醋包!
云青缇:“……”
她脸还没那么圆吧?
鉴于殷时回总是阴阳怪气,拐着弯骂她的前车之鉴,此言一出,云青缇当既就认定殷时回一定是在嘲笑她吃得多,变胖了,她有些生气,嘴一撇:“我就吃,就胖,反正肉长在我身上!”
云青缇乱七八糟的裹好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殷时回:“?”
“我,我没有……”说你胖的意思——
殷时回孤独的被丢在了殿里,品尝到了自己曾经中下的恶果,懊恼的想要拍死之前的自己。
云青缇气鼓鼓的推开屋门,恰好和外厅准备敲门的温粟粟几人撞了个正着。
她们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忽见云青缇的身后冒出了一个眼熟的男人。
半蔷差点一口口水呛死自己,不可思议的看看殷时回,又看看‘衣衫不整’的云青缇:“陛陛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