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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摸鱼第三十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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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风大,长华宫院外悬挂的火烛被吹灭了大半,目之所及尽是黑暗。
浓重的夜色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悠悠的哭泣声顺着夜风传进赵嬷嬷的耳中,她脸上的肉不禁颤了颤,泛起一大身鸡皮疙瘩。
这夜半鬼哭声着实吓人,赵嬷嬷咽了口口水,颤着身子便打算先回房去。
她匆匆跨过回廊,方转过弯,便瞧见尽头处有一影子,隐约可见那人身着白衣,黑发覆面,浑身上下的怨气肉眼可见,仿佛死了两百年的厉鬼。
赵嬷嬷嬷嬷一口气梗在喉咙,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就会晕过去。
她哆哆嗦嗦道:“你,你是谁?”
那道影子听闻此言,木然的停住了脚步,缓缓抬起了手。
赵嬷嬷定睛一看,只见那只手掌苍白无血色,那影子抬起的手掌打了个弯,扒开了自己的凌乱覆于面前的头发,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庞。
赫然是云青缇。
那熟悉的面庞此刻有些苍白,神情与白日时判若两人,再不见半点从容和善,她就站在宫殿之前,背后是大开的殿门,殿内零星的烛光仿佛都被吞噬了,黑洞洞的一片,仿佛怪物张大亟待进食的嘴。
云青缇那双黑黢黢的眼珠冷然的凝视着赵嬷嬷的方向,对上云青缇眼睛的那刻,周围阴风大起,那原本被她抛之身后的哭声也骤然变大,凄厉的哭声和着长风,无孔不入的钻进赵嬷嬷的每一寸肌肤之中。
她脑中那根绷紧的弦寸寸断裂,惊叫一声:“有鬼啊!”
娘娘——这长华宫闹鬼啊啊啊!那云才人被鬼上身啦!
可怜的赵嬷嬷在白日里遭受了重创,又在晚上受到了精神的打击。
她白眼一翻,当场晕过去了。
赵嬷嬷来云青缇宫里的第一天,寿命减十。
而回廊尽头处,有起床气半夜三更被叫起来脸色不太好的云青缇:“……”
随后踏出来的跟着看热闹的半蔷:“……”
身侧大殿中绕出来的宋长黎:“???”
手中火折子一亮,明亮的火光驱散了浓重的暗色,云青缇把目光投向哭声的来源地,只见角落里的凉亭之中,正坐着一位抱膝痛哭的虐文女主。
对上云青缇的目光,温粟粟还打了个哭嗝。
云青缇:“……”
身侧,宋长黎哽咽道:“她跑我宫里扯着我哭了两个时辰了,救救我,我真不是她的仇人——”
云青缇死气沉沉,顶着两个黑眼圈,看着她的冤种姐妹真诚发问:“所以,我是你仇人吗?”
夜半子时,跟个鬼一样来敲她的窗,是嫌她睡得太多还是嫌她活太长?
但凡她在胆小一点,她现在就该在地上和赵嬷嬷一起排排躺了。
宋长黎:“……”
云青缇看了一眼温粟粟,又看了一眼在地上躺板板的赵嬷嬷,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三人好不容易把温粟粟扯进屋里,复又出门围在赵嬷嬷身边,看着她“恬静”的睡姿面面相觑。
半蔷道:“这嬷嬷怎么办?”
“也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又看到了些什么。”宋长黎惆怅道,她脑回路一抽,不知道搭到了哪本话本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不如趁机了结她,省的她日日传消息找麻烦。”
云青缇闻言,欣然同意:“好啊。”
她二人大眼瞪小眼,云青缇疑惑道:“阿黎,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嘎了她?”
宋长黎只是口嗨,平日里连条鱼都不敢杀,哪敢杀人:“……不不不,我们还是想个别的办法吧。”
云青缇叉腰,盯着赵嬷嬷看了半晌,大腿一拍一锤定音:“不管她!给她丢屋里,咱们不认账就行!”
与其耗费自己的精力去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去骗她,不若一开始就叫她自己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去。
宋长黎并半蔷默默地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妙极!”
事实证明,云青缇做的决定十分正确,第二日赵嬷嬷一睁眼,整个人鱼跃而起,左顾右盼半晌,发现自己竟好端端的睡在屋里。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但细细想来这么正常才是诡异的要命。
……在她那模糊的记忆里,自己不是昏倒在外面回廊上了吗?
赵嬷嬷鬼鬼祟祟摸到门外,迎面撞上按云青缇所言,早就等候在此的半蔷。
她连忙叫住半蔷,询问道:“昨夜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例如……哭声?”
半蔷为了表达自己疑惑,将圆圆的眼睛瞪到铜铃大,感情澎湃且虚假的背台词道:“没有呀,昨夜十分安静,我一夜安眠到天明。”
但精神恍惚的赵嬷嬷没有注意到半蔷拙劣的演技,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迷茫极了,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难道那一切都是她在做梦?但是梦中情景也太真实了吧。
还是说……其实不是梦,这都是神鬼之力?
人的脑补往往都是最强大的,她自己瞎捉摸到最后,差点把自己吓个半死。
直到早膳过后,她去见云青缇时,这浓厚的阴影还挥之不去。
云青缇这时候看上去就很正常了,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宫衫,坐在日光下晒太阳,侧脸柔和美丽,但赵嬷嬷仍旧忍不住想起梦里的场景。
她想起云青缇那时冷漠精致的苍白面颊,想起那双泛着暗光的黢黑眼眸,心中不自觉的泛起一阵恐惧。
恰此时,晒太阳的云青缇察觉到身侧目光,偏过头来,黢黑眼珠瞪了赵嬷嬷一眼,复而染上了笑意,她笑眯眯的凑上前去:“嬷嬷,今日我们学什么?”
赵嬷嬷:“……”
她额角滴下一滴汗,结结巴巴道:“今,今日放假。”
无论昨夜诸事是真是假,这个云青缇到底有没有被鬼上身,她都不敢再教云青缇了。
“当真?”云青缇开心道,“即使如此,那我便出门咯——听闻御花园中新开了几株重瓣墨菊,十分华美,我正欲前去一观,嬷嬷可要一同前去?”
“奴婢便不去了。”
赵嬷嬷看着云青缇提了一柄纸伞遮阳,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才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再在这长华宫中待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过度惊吓早早地离开人世。思及此处,赵嬷嬷连忙回到房中,掏出纸笔,提笔待写之时,却又觉得写的言语太过赤/裸的话,恐会惊吓到贵妃。
她想了想润色了一下,写下了血淋淋的辛酸泪:
问贵妃娘娘安。
奴婢奉娘娘之命,潜藏于长华宫中,几日以来发现云才人行为十分诡异,与常人不太相符,奴婢常常因为年纪过大导致跟不上云才人的跳跃的思路,身心俱疲。
想娘娘入宫七年之久,奴婢都未曾离开过一步,如今却分隔两地,奴婢日夜思虑娘娘身体,常常夜不能寐,只盼能如往常一般侍奉在娘娘身侧,以解心忧。
赵嬷嬷写罢,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这封信写的十分有水准,既表达了云青缇的诡异之处,又委婉的表明了自己年纪过大,该换个年轻点的来当此重任,她只想回宫的想法。
她满意的吹了吹墨水,将信封好,照旧将信送去了老地方。
但赵嬷嬷却未曾料到,她方转身离去不久,院墙一侧,便转出那原本该去赏菊的云青缇。
系统:“你这赏菊赏到这犄角旮旯里来了?这可只有杂草。”
“我又想了想,菊花虽雅致,但却过于千篇一律,不如路边野草自有一番倔强风骨。”云青缇一撸袖袍,扫开碎石,开始胡说八道。
自得知赵嬷嬷其人与那劳什子巫蛊剧情有牵扯之时,她便留了个心眼,昨日见她鬼祟出门,便遣了短春暗中跟随,才得知此地所在。
——她不生害人之心,也万万不可能放任自己被人所害。
宿主的嘴,骗人的鬼,系统翻个白眼:“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云青缇没回它,她终于翻出了那份信笺,打眼一看。
云青缇:“?”
云青缇“……”
那满纸的情真意切之语在云青缇眼前化成一行大字。
“云青缇她脑子有病,我害怕我想回老家”
不是,这个赵嬷嬷才是有病吧?
她不是来监视她陷害她的吗?谁家做卧底传回去的消息传的全是吐槽啊?冒着风险传一回信就为了骂她脑子不正常?
离谱。
她木然的将信件原路塞回去,起身离开了此地。
系统也不理解这届宫斗选手们为何总是不按寻常出牌:“不对呀,按原著所书,赵嬷嬷一直在传递对女主不利的消息,现在不过刚来,这怎么就萌生不干了的心思了?”
它想起这两天云青缇给人赵嬷嬷气的够呛的模样,恍惚间好像找到了真相。
偏偏始作俑者云青缇一脸无辜,抱着臂到处溜达:“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系统:“……”
“宿主,你收敛收敛吧,不然人真跑了,那剧情不就没找落了吗?”
云青缇眼珠一转,回问道:“剧情不是已经走完了吗?”
系统:“?”
“女主被虐一通,不就是为了让她加深对男主的感情吗?”熟悉的诡辩论再次降临,“我不用被虐,毕竟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深到不能再深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真诚,云青缇特意清清嗓子,张开双臂仰天深情的呼喊:“苍天作证,日月明鉴!我对殷时回的倾慕之意坚若磐石!此生,我只爱他一人,至死不渝!”
系统:“……”
你就扯吧,早晚有一天扯脱了,劈你一道雷就再也扯不下去了。
但好在这个小剧情的崩塌没有影响到主剧情的走向,天空十分宁静,云青缇还活着。
她开心的转过了小径,迎面撞上了殷时回。
云青缇:“!!!”
有些人看似在天雷手中捡回了一条小命,但其实,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