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摸鱼第二十一天 ...
-
大宴终了,妃嫔们陆续退场。
人流裹挟着云青缇向前,踏下长阶,迎面而来飒飒长风。
残留的酒气散尽,云青缇缓缓抬起头。
月影幢幢,星辰散落在天幕之上。
云青缇眼中泛起一丝笑意。
身侧,安嫔挽住她的胳膊,丝毫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失宠进冷宫,以致命丧黄泉。
她们一路踏着长风与落叶,相携着回到了长华宫中。
云青缇饮了酒,又吹了风,酒意微微上涌,便告辞回了自己房中。
她瘫倒在拔步床上,听着系统在她脑海里发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那么大一个剧情呢!没有这个剧情女主怎么进宫!”系统的金属脑袋都炸掉了,它不断念念叨叨,“宿主!天雷离你头顶就差那么一毫的距离,你就不怕被劈糊了么?”
云青缇道:“可天雷并没有降临。”
一切都很平静。
一觉醒来,仍会是万里无云的好天色。
“那是因为它还没有到必须降临的时候!”系统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它看着面色平静的云青缇,语气沉肃,“若是剧情因为这个节点的变故,导致女主没有办法正常上线,我们现在就不会安稳的坐在这里交谈,到时候你在看看自己会不会遭雷劈。”
“宿主,你真的会被抹杀的。”
云青缇抿唇。
一人一统的对话被人打断。
门外,梳棉轻声唤道:“才人?”
云青缇吐了口气,提了提精神,坐直身子,道:“进来。”
梳棉推门而入。
“娘娘宴前便吩咐炖了醒酒汤,防着才人醉酒。”她面上带着笑,青瓷碗呈到云青缇面前,“才人趁热喝了,晚上睡得好些。”
云青缇垂眸,眉梢眼角染上了些微的笑意:“替我谢谢安嫔姐姐。”
她目送着梳棉的背影,按了按轻痛的眉心,不想在和系统讨论这件事情:“我今日醉酒,思绪不清,这件事情,明日再议吧。”
系统:“……”
刀都悬在了她头顶,她还只想睡觉。
它这个宿主是真不怕死呀。
云青缇得了一夜好眠,骂骂咧咧的系统倒是一晚上没合眼。
它实在想不明白那场栽赃陷害栽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第二日云青缇刚一睁眼就听见系统癫狂的电子音。
“我知道了,纵然这个原著又臭又长还烂尾,挖的坑从来不填,甚至于作者自己都已经忘记了曾经埋下的这个伏笔,但我福尔摩统还是推理出了真相。”它已经被现实打击的彻底失智,开始胡言乱语,“陷害安嫔的,就是——安嫔自己!这是她为了让亲妹妹进宫做的自我牺牲!”
云青缇:“?”
系统聒噪的声音吵得云青缇脑瓜子嗡嗡的,她起床气上来,语气不怎么好的出声:“你这原著是用脚看的吗。”
她一时没控制住,直接说了出了声音,这一声惊到了门外的短春:“才人?您醒了。”
云青缇有气无力道:“没有。”
短春笑了一下,也摸清楚了自家主子爱赖床这个事情,转身吩咐人备水,云青缇困难的梳洗更衣,在系统的唠叨声中用了早膳,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到这会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有脑子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吩咐短春:“把锦瑟叫过来,你再亲自去她房里搜一搜,看有没有一个大概三尺长的画轴,一并带过来交予我。”
系统:“?”
“画轴”二字实在太过熟悉,毕竟这段时间中它跟着云青缇无数次听安嫔显摆过她的《千江行旅图》。
它不禁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它来不及询问,就见锦瑟跨进了大殿。
“奴婢见过才人。”锦瑟面上还带着一丝隐藏的极好的惶恐,一俯身,行了拜礼。
云青缇也不搭理她,只把她晾在原地,直到短春捧着一卷画进来,这才懒散的撑起身子。
她本以为经昨夜之事,此画定是已然被销毁,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遣了短春去寻,万万没想到这个锦瑟比她想象中还要贪心。
不过如此也好,既有物证在此,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云青缇睨了短春一眼,短春会意,将手中之物递向云青缇,便退了出去,还妥帖的关上了房门。
她素白的的手接过画轴,徐徐展开,指尖轻轻拂过纸页。
纸是上好的生宣,画却是……
她禁不住哼笑一声。
昨夜灯火所照方寸之地,她眼角余光扫到了草丛里躺着的一卷画轴,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只观此画轴模样,就有让她冒险出手的价值。
——安嫔贺岁礼为画,怎么刚巧锦瑟也带着一幅画鬼祟至此?
而锦瑟看这眼熟的画,身子顿时一僵。
云青缇托着下巴,状似随口问道:“昨夜里你一直耗着迟迟不肯离开,就因为想找这东西吧。”
“因半蔷的那把扫帚不慎跌倒,原本手上之物也不知跌到了何处,记挂着此物,偏偏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寻,才迟迟不肯离开,甚至是想让半蔷快些离去。”
昨日只观锦瑟言语神态,她心里已然是确定了七七八八。而今虽是询问,但话语里却全是笃定。
云青缇这番笃定姿态,也让锦瑟心中一慌,一下子就跪倒在地。
锦瑟心中惶然。
“那条小径,只通掬月宫,你告诉我,你去那里做什么?”云青缇却还在逼问,“这画又从何而来?”
“奴婢,奴婢……”锦瑟慌张到结结巴巴。
云青缇也不催她,只是平静的凝视着她。
锦瑟终于说道:“昨日奴婢被调去掬月宫附近做活,这是贵人见奴婢干活利落赏赐给奴婢的。”
“哪位贵人调人调到我宫里来了?”她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狡辩之词让云青缇噗嗤笑出了声,她拉长调子,“何昭仪——么?”
锦瑟心中一惊,垂死挣扎:“才人明鉴!奴婢未曾见过何昭仪。”
“话都说到这里了,再狡辩也也是无用功。”云青缇没心情同锦瑟继续兜圈子,“昨夜你身上沾染的香料味可是十分冲鼻,不巧在见你之前,我刚在何昭仪身上闻见此般味道。”
那个香料炉子的气味太过特殊,简直让人一闻难忘。
昨夜又在锦瑟身上闻到这股味道,天知道她怎么克制才没有当场打出喷嚏来。
锦瑟:“……”
云青缇这番话一出,锦瑟心中一凉。
完了。
她想。
锦瑟当即伏地流泪,磕头如捣蒜:“才人——才人恕罪,奴婢只是……”
她甚至还在措辞,想着如何将罪过甩给何昭仪,为自己营造一个被逼无奈的形象。
“你只是想把这幅画换给安嫔。”云青缇却是不想听她这些鬼话,直接截过话头,“何昭仪许了你什么好处?”
系统一头雾水的听到这里,卡顿了一晚的程序终于缓慢的加载了:“???”
什么?什么意思?
云青缇没管在她脑海里震惊的系统,也不待一脸心如死灰觉得今日就要命丧于此的锦瑟回答,自顾自的问:“不识字吧?”
云青缇是不懂画,但基本的字还是看得懂得。
她将画狠狠地掷到锦瑟身前:“你的那位贵人送你画时没有告诉你这幅画是前朝之人所画,画上的题文是大逆之言,一旦被发现,是要被诛九族的吗?”
锦瑟骤然抬头。
什么?
她目光移到脚边的画轴上,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但她又不敢不信,若云青缇所言是真,那她……
“才人!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昨夜被才人所拦换画失败,又听闻何昭仪被关禁闭,奴婢是一时财迷心窍,才将这画留了下来,准备托人带出宫去换银子,奴婢真的不知道这画上写了什么!”
锦瑟后悔的要死,慌乱开口:“是何昭仪娘娘让奴婢将这幅画换给安嫔娘娘,她告诉奴婢,贵妃娘娘平生最憎恶画这幅画的画师,等安嫔将画献出去,必然引得贵妃娘娘大怒,不管是安嫔还是安嫔宫里的人都会跟着吃瓜落。”
“届时只要奴婢咬死是这都您的吩咐,拉您入局,自会有人寻机将奴婢带出去,到何昭仪身边伺候,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但她确实没有告诉奴婢这画有问题呀,奴婢有罪,请才人饶命。”
云青缇这才笑了一下。
而听完这番话的系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它尖叫道:“是你!搞没剧情的是你,啊啊啊宿主!你难道不知道剧情崩了会天打雷劈的吗!!!”
云青缇默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
一旦知晓了云青缇的目的,从一开始她的各种行为似乎都有了解释:“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各种推诿恋爱脑任务,甚至是宴会前破天荒看剧情那次,我说了半天,你嘴上虽然说着‘好’看上去仿佛认同了我的话,但其实根本没能撼动你想救安嫔的决心?”
云青缇闻声哑然。
她轻轻垂眸,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系统说的对也不对。
起初云青缇并不在意,但直到后来她听安嫔给她讲长烟落日、马踏长风、边塞盛景。
云青缇看见了她纤细的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交错,以及——她眼里的光。
她就觉得,那样的光,不应该泯没在她手里。
曾为国出过力的姑娘,不应该悄无声息的因为“思念”一个人这种可笑的理由,孤独的死在冷宫之中。
那不该是她的结局。
云青缇不想成为推手,也不愿冷眼旁观。
所以她各种理由推拒做任务,冒着天打雷劈的风险,来试上这一试。
事实证明,云青缇赌对了。
剧情并非无法改变。
这同样也是她对剧情容忍度做的一次测试。
结果确实如她所想,一定程度内改变剧情并无大碍,只要保证大情况不偏离,她就不会被抹杀,系统最初把后果讲的那样严重,更大程度上是在吓唬她。
毕竟哪有那么多优秀的任务者能保证剧情与原书一字不差呢?若真严苛到这种地步,那天雷可就太忙了。
——全年无休,不是在劈任务者,就是在劈任务者的路上。
云青缇想到这里,面上带了浅浅的笑,她装模作样的慌张开口,主打就是一个死不认账:“不不不你想的太多了,怎么会是我呢,谁知道那画就是重要道具呀!我昨晚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做任务!我认真的帮助温粟粟,我还带回了险些走丢的半蔷,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这件事的啊!”
系统:“……”
系统心如死灰:“你这么认真,然后幕后黑手就被送去关了禁闭,重要陷害道具在半路崩殂。”
云青缇:“……”
何昭仪那个倒霉蛋儿倒真的是意外。
她也是在见到锦瑟时,联想起前因后果,以及何昭仪恨极之时,那句口不择言的“你死定了”,才隐隐拼出了真相。
嗯……这般说来,还要多谢温粟粟和半蔷。
云青缇轻咳了一声,顺着系统的话,重重的叹息一声:“唉!怎会如此!”
系统:“…………”